“舍下……並非舍不下,隻是……”洛西鳳頓了頓,嘴角浮上一抹無奈的笑,“隻是走到如今這一步,我已經找不到迴頭的路。雪影宗效忠於妖族王室,我的父親世代效忠妖皇,如今的我同樣要聽命於莘銘,妖族同僚的生死我不可不顧,雪影宗的滅門之仇,我不可放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師娘,我這一生的命運早已不是我能控製的了,如今……我就連月下喝酒,花前看茶的恬淡也不再有,你說,我舍下,他們又能否放得過我?”洛西鳳輕抿著唇,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遠處岸邊的沈無葉,他在橋頭靜靜等著。


    老太婆眯了眯眼睛,一雙滄桑的瞳孔曆經世事,她很少幹涉俗世,洛西鳳這個丫頭很討她的喜歡,她這才不忍她迴陽間受苦,可是……命運似乎並不是一言兩語能夠改變的。


    “一世冷血兩世情,飄搖江湖主沉浮,前路渺渺不可尋,腳下無路也有路,不迴頭,不迴頭,峰迴路轉忘前塵。”老太婆語氣平緩地念了這樣一句,眸光深沉。


    洛西鳳愣了愣,詢問:“師娘,何意?”


    老太婆輕輕吐了口氣,隻是默默擺了擺手,轉頭看向遠處說著話的葉繁和小孫女。


    “葉繁哥哥你好厲害,你化身金烏是什麽樣子呢?小憂好想看一看。”嬌嫩的女孩仰著腦袋,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期待地瞧著男子。葉繁哥哥外表看上去冷冷的,實際上待人很好,也很溫柔,長得也很好看呢。


    葉繁轉眼瞥了瞥遠處說話的洛西鳳二人,臉上閃過一抹無奈與黯然:“小憂,哥哥以後不能再陪你了。”


    小憂一怔,一雙撲閃的眸子忽而暗了暗,眼角瞬間噙滿了淚水:“為什麽,葉繁哥哥,小憂喜歡聽你講故事,小憂不想你走。”


    葉繁瞧著小女孩委屈的模樣,隻覺得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他伸出滿是老繭的粗糙大手,在小憂的臉上輕輕擦拭著:“小憂乖,哥哥要迴到陽間,迴到師父身邊了。”


    小憂的眼淚仍舊斷了線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你要迴到爺爺身邊了嗎?奶奶一直都很想念爺爺,可是爺爺和奶奶卻生活在兩個世界,他們兩個始終不能相見。小憂以後也要像奶奶那樣,每天要去三生石旁看你了嗎?”


    小女孩說到這裏,頓時更加哽咽,抽泣著:“哥哥,小憂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你了,對不對?”


    葉繁微微凝眉,他該說實話,還是假話?他不知道。


    “你們兩個說完了?”老太婆站在遠處,對著這邊催促。


    葉繁看著這哭成了淚人的小丫頭,隻覺得心口堵得厲害,他輕輕歎了口氣:“也許……也許哥哥在不久的將來,也許會迴來的。”


    小女孩一瞬間停止了哭泣,她睜著亮眸,期待地瞧著他:“真的?真的可以迴來?”


    葉繁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小憂在哪。”


    “小憂不走,小憂會一直在這裏。”小女孩擦了擦眼淚,稚嫩的眸子閃爍著一抹異樣的堅定,她一定會等在這裏,等到哥哥來。


    “小憂,以後要乖乖聽奶奶的話啊。”葉繁起身,將小女孩放到了地上,總算不哭了,這樣他也能走的安心。


    小憂乖巧地走到了老太婆身旁,老太婆瞧著小孫女通紅的眼睛,低歎了口氣:“小憂,他不會再迴來了,斷了這念想。”


    洛西鳳微微一怔,葉繁也怔了怔,他沒想到師娘會如此殘忍地對待小憂,她還是個小孩子,為何一定要讓她接受這樣的事實。


    小女孩眼角噙著眼淚,強忍著不落下來,她在內心悄悄告訴自己,她一定能等到葉繁哥哥的,一定……


    老太婆不再搭理受傷的孫女,手中變化出一隻小竹筒,那裏麵收攏著之前洛西鳳被打出體內的陽息。自從葉繁消失後,她日日將這小竹筒帶在身邊,隻想著若能再見洛西鳳,定要將此物交於她。不想這一見,便是離別。


    “朽鬼說,他不想再過躲躲藏藏的日子,決定留在冥界,那朵靈蓮就送你作為離別贈禮。”


    洛西鳳靜靜凝望著那小竹筒,心中免不了又是一番悵然,她伸手,接過小竹筒。朽鬼跟在她身邊那麽久,幾次救她性命,如今離別竟連麵也沒能見著,著實可惜。


    “陽息迴到陽間再收攏迴體,免得在冥界又被鬼差追殺。”老太婆提醒了一句。


    老太婆靜靜凝望著洛西鳳和葉繁半晌,最後緩緩傾吐了口氣,拄著拐杖,拉著孫女,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師娘!”洛西鳳忽然出聲叫住了老太婆。


    老太婆聞聲頓住腳步,轉頭:“還有事?”


    洛西鳳頓了頓,最終還是問了一句:“師娘難道沒有話要我帶給師父?”


    老太婆怔了片刻,拄著拐杖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幾分,她的眸光恍惚了一陣,最後又變得清明:“不要告訴他見過我。”


    說著,老太婆拉著一步三迴頭的孫女,徑直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洛西鳳麵容恍惚地瞧著師娘和小憂的身影,心中莫名幾分感慨,師娘才是那個最透徹之人,見或不見,都已然不重要,即便她日日對著三生石思念,即便她在這下麵一年又一年,等到人老色衰,即便她拚命修煉延長冥壽,可她終究不願意去打攪師父,愛、等待、痛苦地癡守,這些……統統都是她一個人的事,她不打攪,隻願心中之人永世安好,如此,足矣。


    洛西鳳眼底醞釀著一股愁緒,為師娘感歎,為自己慚愧,像師娘這樣的愛,大概這個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吧。


    洛西鳳輕吐了口氣,同一旁葉繁轉身,牽著馬兒朝著忘川河上走去。


    三生石前,沈無葉麵色淡然地立著,眼底的洶湧震驚一閃而過,在洛西鳳喊了他的名字後,男子很快恢複成了往常的淡定。


    他轉頭看向身後逐漸走近的二人:“可以走了?”


    洛西鳳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男子身前立著的三生石,之前她因體內存有陽息,隻能看見前世,卻無法看見來生,如今體內陽息還未收攏,好奇心卻又襲上心頭。


    她盯著那三生石,剛準備走上去,沈無葉卻忽然驚了一下,猛地執起她的手腕。


    “怎麽了?”洛西鳳愣了愣,男人很少會對她使用如此重的力道。


    沈無葉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即便心中存了什麽想法,卻也很快被掩飾了起來,此刻看上去,他隻是臉色略顯蒼白。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洛西鳳並沒看出太多異常,下意識地伸手去觸摸他的臉頰。


    沈無葉輕輕攥住女人的柔指,細細喘了幾口氣,緩聲迴:“沒事,盡快趕路吧。”


    “我還想瞧瞧……”瞧瞧三生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沈無葉卻已然拉著她的手,朝著橋上走去。


    三個人同來同迴,按照來時的路線一路迴到了陽間入口。


    陰間路上,那個高大堅毅的身影十年如一日地靜坐著。


    妖天聞聲,側過身子,瞧著遠處安然無恙走出來的三人,眼底不由掠過一抹詫異:“竟然全迴來了,我本還擔心你們三人沒一個能迴來的。”


    沈無葉先行走上去,手中幻化出一把龍角樣式的大刀:“不離兄的龍角刀用起來果然十分順手,多謝了。”男子手中微微運法,龍角刀“蹭”地一下劃過空氣,落在了妖天的腳旁。


    妖天沒說話,眸光微動,刺入地麵的龍角刀瞬間飛迴向沈無葉。


    沈無葉伸手,將刀再度抓進手中,他蹙了蹙眉,疑惑:“不離兄這是何意?”


    “當年若非你送我無字天書,你不會被貶下凡,此刀,權當謝禮。”此刀是妖天當年蛇化龍,龍化人的過程中脫離體內的其中一隻龍角,鋒利無比,後被其製成了大刀。


    沈無葉執了手中的龍角刀,一代靈帝身上落下的東西,就算是普通人使用,其力量也能對戰一隻三重境妖獸而不落下風,何況他已然步入六重境靈尊的段位,整個五族也可所向披靡。


    此番來冥界,雖然沒能取得散靈石,但也算得上是收獲頗多,龍角刀和藍釋皆落入了他手。


    沈無葉笑了笑,將刀收入囊中:“不離兄如此說,我便不再客氣,多謝。”


    一萬年前,當他還是夜神墨隱,秦不離曾為了一個女子,單槍匹馬闖入了神族,當時的沈無葉還擁有著雙瞳,一瞳觀外象,一瞳觀破綻,第二瞳也叫夜神之瞳,可看透人心,看透世間一切生靈、招式、法術的破綻。


    那日雖過去萬年,如今細想,卻還是曆曆在目,男子一身意氣風發,手持封塵劍,張狂而又自信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時墨隱的他看了對方一眼,他從秦不離身上看見了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身影,美到不染凡塵,對方的心中除了那個女子,再無其他。那一刻他震撼了,他無法想象一個男人南征北伐,滿身傷痕,不為野心,不為權勢,手染至親鮮血,竟隻是為了一個女人,一段充滿嗜血與殺戮的愛情,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又是如何?


    這是當初沈無葉心中所疑惑的,他不懂情,但越是不懂,他便越想探尋,大約這就是無聊的神族人吧。


    所以沈無葉交出了無字天書,隻是為了看一看結果。


    隻是他沒想到,結果還沒發生,他卻已經先被貶了下來。


    洛西鳳一怔,確認對方問的人是她,這才默默點了點頭。


    妖天眸光微微閃爍,眼前的女人有著與孟夕一模一樣的麵孔,但他清楚,她不是她。他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你見到她了。”


    洛西鳳緩緩垂眸,有些於心不忍,最終卻還是說出了口:“她讓我轉告你,不要再等她了。”


    妖天一怔,淡然而又悵然的眸子隨即閃過一抹詫異,很快,又轉為悲痛:“為何?她在哪?讓我見她。”


    洛西鳳既然能見到孟夕,就說明孟夕留在冥界三生石中的那段記憶與洛西鳳的魂體相融合,她既然存在於她的體內,為何就是不願意見他?


    洛西鳳抿了抿唇,麵露難色,她蹙著眉猶豫了片刻,開口:“抱歉,是我不想接受那段記憶。”自始至終,她都隻是作為看客,而從未讓自己的心淪陷在孟夕的世界中,更不想與妖天之間糾纏不清,雖然這很自私,但她就是她,洛西鳳就隻能是洛西鳳,不可以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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