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太陽越來越大,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那一個火紅的圓點,我微微有些出神。


    路垚,在幹什麽呢?y市的太陽,是不是也這麽刺眼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海灘上人越來越少,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我摸了摸肚子,決定去吃點東西。


    離海灘大概幾百米的地方,井然有序的排列著一堆攤鋪。幾乎每一家店鋪前都是人滿為患,擠在人群中,我好不容易才買到一份涼皮。


    小心翼翼的避開人群,我端著涼皮找了個座位坐下。


    吃完一份涼皮後,我在座位上坐了會,旁邊桌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女人端著一份涼皮坐在旁邊,沒有動筷,而是看著對麵的男人說:“那個女人怕是不好,撞得那麽厲害,人都飛起來了。”


    男人一邊將自己碗中的香菜挑到女人碗中,一邊說:“好了別想了,想多了你不會吃不下麽!”


    女人“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夾起一根香菜分外享受的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後我走到路旁打了個的士準備迴酒店。


    坐在出租車內,遠處漸漸響起急救車的聲音,前麵車越來越堵,我探頭看了一眼被堵死的道路,前麵似乎出車禍了?


    十分鍾的車程硬生生因為堵車而耗費了一個多小時,迴到酒店,我看了眼時間,正好2點。想到旅行團明天就要迴去了,我決定先睡一覺再起來收拾東西。


    四點的時候被床頭的鬧鍾叫醒,我簡單洗漱一下後邊開始收拾東西。然而這一收拾,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這七天來,我雖然從未開機,但是我手機一直都放在包裏,從沒有拿出來過啊。


    我抱著包包坐在床頭,仔細迴想著我的手機可能掉在何處。最後的最後,除了今天上午我蹲過的那塊礁石處,我想不出手機還可能掉在什麽地方。


    因為時間還早,氣溫也正好合適,所以我並沒有打車,而是慢慢往海邊走去。不管找不找的到,就當是去海邊看日落好了。


    經過之前堵車的地方,我看見路麵上被衝洗的幹幹淨淨,看不出絲毫出過車禍的痕跡。


    我到的時候,上午坐的那塊礁石上已經坐了一個人,那人麵朝大海坐著,看不見麵孔,憑著背影可以知道是一個男人。


    我歎了口氣,看來手機是找不迴了。


    聳了聳肩,我決定另謀“礁石”。


    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礁石上的男人突然轉身,我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路垚!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轉身就走。


    身後漸漸有腳步聲傳來,並越來越急促,頻率也越來越快。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那麽敵動,我肯定也是要動的,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頓時一溜小跑起來。


    海灘上人越來越多,我盡量往人多的地方擠,勢必要甩掉身後的路垚。


    幾分鍾後,我蹲在一塊礁石後,慢慢探出頭來。


    好險,還好我今天出門穿的是平底涼鞋,不然還真是躲不掉了。


    路垚他來這幹什麽?他是怎麽知道我在這的?他想幹什麽?


    腦子裏問號一個比一個大,我歎了口氣,不管他來幹什麽,怎麽來的,都與我無關了。


    我和他,從我在酒店大床上醒來的那一刻,便已經沒了可能。


    “怎麽不跑了?”路垚清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夾雜著海風與海浪的聲音,裏麵隱隱有一絲怒氣。


    我咽了咽口水,緩緩站起身。


    “你的手機呢?”路垚如刀刻一般的五官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那雙漆黑的眼睛裏仿佛有東西在燃燒。


    我一愣,他這是怪我不開機?還是怪我和他分手?


    我搖了搖頭道:“路垚,你追來幹什麽呢?我們都已經分手了,你何必——”


    “我問你你的手機呢?”路垚冷冷的打斷我的話,俊顏陰沉。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說:“掉了。”


    路垚朝我伸出手,緩緩攤開——


    路垚寬大的手心裏,我的手機正躺在上麵。


    我愣愣的接過手機,喃喃開口:“我的手機怎麽在你那——啊!”


    我的話還未說完,身子突然被路垚猛力一拉,猝不及防的跌在路垚懷裏。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我還沒來得及掙紮,路垚突然開口,將正要掙紮的我驚得半天反應不過來。


    這是怎樣的一個聲音,蒼涼,哀傷,悲痛,無助,彷徨,驚慌失措……如穿越千年的滄桑蛻變後的無奈,又好像從萬仞深淵之下發出的幽幽歎息。


    心口一痛,我伸手,想要推開路垚。


    路垚卻將我擁的更緊,似乎想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裏,融入他的骨血中。


    我吸了口氣,壓抑住心底的痛,緩緩開口:“路垚,我想我在短信裏說的很清楚了,我們——”


    “漫漫,那天在酒店的人是我。”頭頂傳來路垚的一聲輕吟,我一愣,頓時僵在那裏。


    我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去推路垚的手竟有輕微的顫抖:“你剛剛說……”


    路垚鬆開我的腰,改為抓住我的肩,看著我認真的道:“是,那天在酒店的人不是程之立,是我。”


    我的腦子被路垚的話雷的七葷八素,半天沒轉過彎來。


    眼前那個保時捷的鑰匙圈一閃,我心一沉,然後推開路垚:“是程之立這麽跟你說的是不是?路垚你不用說這些安慰我,髒了就是髒了,我配不上你——”


    “漫漫你聽我說,我沒有騙你,那天在酒店的人真的是我。”路垚抓在我肩上的手驟然收緊,將我的肩抓的有些疼。


    我抬頭看著路垚的眼睛。路垚眼眸澄澈,眼底一片坦然。


    我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似的開口:“不可能,我親眼看見那個保時捷的車鑰匙,而且,我喝醉酒之前一直都和程之立在一起……”


    “漫漫我沒有騙你,那天你喝醉了酒,確實是程之立將你送到酒店的,但是他在你喝醉之後便打了電話給我,所以和你在一起的人,一直都是我。包括那天早上,你醒來的時候我正好在浴室洗澡,你就是那個時候離開的對不對?”路垚抓著我的肩,看著我又驚又喜。


    我想了想,說:“那那個保時捷的車鑰匙——”


    “你個傻瓜,你忘了我也有一輛保時捷嗎?而且——”路垚的話停住,伸手從兜裏掏出一個鑰匙,伸到我麵前說:“你忘了我也有一輛銀灰色保時捷嗎?程之立的車是白色的啊。”


    我搖了搖頭:“不記得。你開的不是一直都是那輛黑色大眾嗎?”


    路垚撫額,頗為無奈的說:“因為我第一次在你麵前開那輛車的時候,你便看見了林修,所以,我自然不會再開那輛車的。”


    我皺了皺眉,好像……是路垚帶我見客戶那次?


    我看著路垚手中的車鑰匙,有些將信將疑。想了想,我問路垚:“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路垚歎了口氣,然後說:“因為我一直在三亞。你發短信迴家的時候,我就在你家。那個號碼的歸屬地在三亞,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


    “可是三亞這麽大,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呢?”我不解的看著路垚。


    路垚伸手將我攬在懷裏,然後說:“這就要感謝那個小偷了。你知不知道,公安局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幾乎快崩潰了——”


    “什麽公安局?”我震驚的看著路垚,半晌說不出話來。


    路垚指了指我手中的手機,然後道:“偷了你手機的人,今天中午出了車禍,警察打電話通知家屬——”


    “啊?那我……我爸媽他們——”我一驚,下意識的仰頭看著路垚。


    “你別急,我去過醫院了,得知不是你後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了爸媽報平安。”路垚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溫聲說道。


    我一顆心頓時迴到肚子裏,片刻後我抽了抽嘴角,仰頭看著路垚:“那是我爸媽,路垚你可真是好意思。”


    路垚將我攬的更緊:“漫漫的爸媽不就是我爸媽麽。”


    我撇嘴,雖然麵上不以為然,但心裏卻有絲絲甜意往外冒。


    夕陽西下,遠處的海麵仿佛被點燃了一般,海灘邊遊客越來越多,人們或三五成群,或成雙成對的坐在海邊上,看著天邊的那輪紅日。


    我靠在路垚懷裏,一顆心仿佛在蜜中浸泡過。


    那天的人是路垚,真好。


    耳邊響起“咕嚕咕嚕”的聲音,我好笑的看著路垚:“餓了是不是?走吧,我請你吃大餐。”


    路垚揚了揚眉,聲音低沉暗啞:“可是我比較想吃你怎麽辦?”


    意會了一下路垚的話,我頓時一張老臉羞得通紅,伸手捶了一下路垚:“說什麽呢?大白天的不正經!”


    路垚俊眉再次揚起,嘴角噙了一抹笑意,戲謔的說:“漫漫的意思是,晚上可以不正經了?”


    天哪,路垚這個流氓。


    朝路垚翻了個白眼,我沒好氣的說:“到底要不要吃東西?”


    路垚俊朗的五官化開,眼中的笑意加大:“當然要吃。不過不是現在。”


    我茫然的看著路垚:“那要什麽時候?”


    路垚指了指天邊:“馬上就日落了,看完日落再去吃。”


    “可是你不是餓了麽?”我抬頭看著路垚,有些不解。


    路垚俯身在我唇上輕啄一口,然後笑道:“陪老婆最重要。”


    我……


    “誰是你老婆了?”我嗔怒著開口,一張臉卻燒的厲害。


    路垚笑了笑沒有接話,隻摟著我的腰,靜靜的看著天際。


    靠在路垚的懷裏,我的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路垚穩健的心跳,看著天邊那輪泣血的殘陽,我感覺世界從未如此美好寧靜。


    一切都美的不像話。


    路垚突然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然後將腦袋枕在我肩上,在我耳邊低聲開口:“漫漫,看這裏。”


    我看著手機裏貼的如此近的兩張臉,嘴角微微揚起。


    “哢擦”一聲,時光在這一刻定格,看著手機裏笑靨如花的自己,我感覺前所未有的幸福。


    可是幸福並不會遵從牛頓的慣性定律,不會因為我這一刻越幸福,這幸福就延續的越久。越美的東西總是越流逝的快,如璀璨的煙花,如轉瞬即逝的流星,如驚鴻一現的曇花,又如,我此刻的幸福。


    不久以後,當我躺在冰冷的病房裏再想起這一幕時,除了感慨一句“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外,我竟想不出任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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