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臨冬至,京都也掩埋進寒冷之中,蓬萊院外蒼鬆翠柏上掛上水晶冰條,風霜鋪在朱瓦之上,軟軟的陽光一照就熠熠生輝,將本就輝煌的蓬萊殿顯得恍如天宮。

    湘君踩著冰粒子進蓬萊殿,脫了靴踩在厚實的羊絨軟毯子上,直接入了內閣,在繡芙蓉的錦墊上一踩窩一個腳印兒,正一如往常趕上女帝練完兩篇字。

    宮女們盛了些果蔬來放在案幾上,女帝挑了兩牙橘子吃在嘴裏,冷了捂了捂嘴,止不住抱怨:“嗯,太涼太酸澀,還是留給你們來吃。”說罷,手指推了推,將果盤推到湘君麵前。

    正巧湘君看著這橘子也有些饞,伸手挑了一塊放在嘴裏,隻覺得一陣爽快,忍不住就又多吃了兩塊。

    女帝看她吃得歡,忍不住取笑她:“當心酸掉你的牙!”

    湘君搖頭笑:“不酸,太甜。”

    女帝皺了皺眉,對她的口味實在不敢恭維,轉頭吩咐人備兩箱子送到清河王府去,讓她吃個夠。

    湘君樂得有吃,乖乖巧巧地張口謝恩,女帝點了點湘君的眉頭,有幾分寵溺:“你呀~七郎最不愛這些酸酸澀澀的,聞著些酸味兒就得跑,你和他反著來了,若是吃多了,明兒個他就得躲你。”

    “他不愛酸的?”湘君對於周弘這個飲食習慣不是很清楚,也不怎麽貼著他去問這些事兒,這會兒有趣了就想從女帝這兒聽聽。

    女帝笑道:“可不是麽,天不怕地不怕的,吃兩個果子就能酸得別扭好幾日,那時候他幾個哥哥也沒少拿那些個異國呈來的酸果子折騰他,可憐他年紀小,沒怎麽見過那些果子,總是一算一個準兒.......”

    女帝徐徐講來周弘小時候那些糗事,大抵是周弘小時候皮實,總是在宮裏折騰得雞飛狗跳的,要是能捉住耗子,他都得壞一陣子,幾個哥哥治不住他,全拿酸果子侍候他,他就不敢去瞎折騰了,湘君在一旁也聽得咯咯直笑。

    兩人說說笑笑正是興味濃厚,就聽得外麵宮婢迴報,孟庭玉前來。

    女帝笑盈盈地喚人請孟庭玉進來。

    孟庭玉頂著個大肚子進殿,女帝哎呀一聲,坐起身來扶住行完禮的孟庭玉,有些責備:“你懷了孩子怎麽還四處跑?”

    孟庭玉說:“勞陛下擔憂,隻是庭玉想念陛下,有些話想和陛下說說。”

    “什麽事?”

    孟庭玉眼光輕輕瞥了瞥湘君,湘君不明不白也不動聲色,跟在一旁

    溫婉笑著,孟庭玉又迅速收迴了神色,笑對女帝:“是成約要成親了。”

    “是嗎?”女帝也有些高興:“和誰?”

    “是梅若寒將軍。”

    一語出,女帝皺了皺眉,沉默了一會兒,也瞥了眼湘君,唯見湘君一臉坦然,女帝又哈哈笑起來:“若寒好,若寒好,她這麽些年也太累了,該嫁了。”轉而吩咐湘君:“擬旨,因梅若寒為朝廷效命多年,封為湛江女候。”

    湘君笑著應下,看來這才是孟庭玉的主要目的,為梅若寒先求個爵位,以防成婚退官之後沒什麽大名頭留下,果然是丞相府,麵子得撐半邊天。

    入小案幾,湘君看了看手中的律筆,她和周弘都是夫妻了,又何必再記恨梅若寒,提著筆大度地將洋洋灑灑將梅若寒誇了一遍,最後封了個湛江女候。

    湘君送著孟庭玉出門,一路直到殿外,門外寒風唿嘯,孟庭玉忽然偏頭笑了笑:“你也別猖狂,再能得寵,也有懷孩子的時候,到時候也隻能和我一樣一去不複返,到底是誰該得寵還不一定。”

    湘君實在是不明白自己怎麽猖狂了,念著孟庭玉上次夥同陸乘風害她的事,也沒什麽好臉色,冷嗤嗤一笑:“你或許還不明白,孟庭玉走了,還容易找到李庭玉、張庭玉,乃至什麽許清屏、孟清屏也是一抓一大把,京都不缺,大商更不缺,而紀湘君則不容易再找到!”

    “你?!”孟庭玉被她一氣,喝進兩口寒風,咳嗽起來。

    湘君朝後縮了縮脖子,有些嫌棄模樣:“當心些,還懷著孩子呢,傷了身體多不好。”

    孟庭玉被她氣得半晌緩不過氣來,隻能扶著自己腰杆瞪她。

    然而湘君這個人被人瞪習慣了,早就不痛不癢,聳了聳肩,一擺袖子,抬腳就大搖大擺迴了殿裏。

    孟庭玉在外立了片刻,許清屏就跟了出來。

    “大嫂。”許清屏低低喚道。

    孟庭玉盯了許清屏一眼:“你是個機靈的,紀湘君還要機靈些,你鬥不過就多跟著學,少出岔子,總有用上你的時候。”

    許清屏癟了癟嘴:“她實在得寵,成日裏跟在陛下身旁,陛下連咱們幾個待詔的麵兒也懶得見,我怎麽跟著學?”

    孟庭玉臉色難堪,數落道:“你犯什麽傻?她也就這時候猖狂,等她懷了孩子自然要把位置給你空出來...還有,你少拿你那些嬌嬌脾氣去跟她硬抗。”

    許清屏經孟庭

    玉一數落,氣兒也不敢大喘,隻能不情不願地應下:“是。”

    孟庭玉這才點了點頭,喚人使了簷子下階梯。

    許清屏站在寒風裏看著孟庭玉的簷子遠去,掀了掀嘴皮,不屑地冷哼一聲:“誰還真要靠著你們孟家不成?”又捏了捏袖子,捏到一塊玉佩,緩緩勾勒一個笑容:“也不是隻有紀湘君知道兩頭逢源......”

    寒風唿唿,湘君一迴到王府就迫不及待鑽進寢居處,跳上臥榻捂著,腦袋轉了轉沒看見周弘的身影,想起周弘應該又在書房看書,順口問了問惜月:“七爺又在書房?”

    惜月到門口接了兩盤橘子遞給她,又止不住站在一旁發笑。

    湘君是奇了怪了,這一向頗為矜持的惜月怎麽就能笑成這樣?忍不住口裏的渴望,抓了橘子一邊吃著,一邊問:“你笑個什麽勁兒?”

    惜月才止住了笑:“七爺今兒看見宮裏給您送橘子,就說,你遇上好吃的肯定想背著他吃,他就先吃了一個,酸得臉都黑了。”

    湘君也噗嗤一笑,嗆得喉嚨裏全是酸水兒,喃喃道:“早知道他愛吃我的零嘴兒。”說著,嗒一聲跳下榻,趿拉了雙毛絨絨的木屐鞋啪噠啪噠朝書房跑。

    惜月跟在後麵追:“您不吃了?”

    湘君腳下一停,眼珠子轉了轉,又啪噠啪噠跑迴來,抓了半個朝嘴裏塞。

    惜月被她也逗樂了,趕緊拿帕子給她擦嘴兒,又有些疑惑:“您往些年也不愛這些酸的,怎麽今年就這麽喜歡,我聽送橘子來的人說,這就是酸橘子,以酸聞名的。”

    “是嗎?”湘君偏了偏腦袋,也有些奇怪自己怎麽忽然愛吃這個了,不過她忽然愛吃的東西多得去了,不差這一種,於是又塞了兩塊兒在嘴裏:“好吃。”

    惜月又給她擦了擦嘴兒,勸道:“少吃些,大冷天兒的,吃了涼肺腑。”

    湘君奴了奴嘴,敷衍了一聲“知道了”就趿拉著拖鞋一溜煙兒似的跑了。

    一路腳下生風到了書房,嗒嗒兩聲兒跳進去,又脫了木屐,雪白的襪子在地毯上上一路踩過去。

    周弘坐著書桌前,臉色發青地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書:“你迴來了。”待她近了,聞見一股酸味,朝後仰了仰:“你吃橘子了?”

    “不可以麽?”湘君縮著肩膀,古靈精怪一笑,繞過桌子一屁股坐在周弘腿上,主動獻了殷勤。

    周弘忍著牙酸,抱著她在書桌上

    寫字,下巴在她的腮幫子那兒輕蹭,有意無意道:“你不累嗎?去歇一會兒。”

    湘君看他強撐,很是新鮮,轉臉抱著他親。

    周弘被她親了個猝不及防,她嘴裏的酸水氣兒鑽來,引得他一陣牙酸頭疼,抬手急急忙忙推她,她偏是不鬆口,反坐在他腿上,將他困在椅子上親,要將以前被他折騰的債都討迴來。

    “你自己找的。”周弘一聲低罵,捏了她的脖子,將她腦袋捏得仰起來,像捏一隻長頸鵝,讓她親不到他。

    伸手挑開她的衣襟,照她的肩上咬去,湘君才被他反嚇住了,嘴裏連連告饒:“你別在這兒...我不親你了成不成?”

    “不親?”周弘得了勝,好笑地反問她。

    湘君又急忙否認:“親,這時候不親,成不成?”

    周弘終於鬆手放開她,她急急忙忙從他腿上溜下去,拔腿要溜出去。可周弘也不是善罷甘休的,伸手一攬她的腰,抱著她倒在地毯上。

    “你放開,否則我親你了。”

    “那你倒是試試。”

    .............

    “你輕些...”

    到了夜裏,湘君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周弘被她折騰醒了,問她怎麽了,才知道她肚子疼,在枕上笑了一陣她橘子吃多了遭了報應,又伸手給她揉肚皮。

    “不行,我要吐了。”

    周弘連忙撩開帳子喚人進來,又請人去請醫者來。

    湘君對著盆子吐了些酸水兒,才簌了口,倒迴枕上,就聽見人說醫者前來。

    周弘抬手將帳子放下,拉了她的手出來,年過半百的醫者給她手上蓋了長絲絹開始診脈。

    捋過兩次胡子,醫者問:“可是吃了什麽涼寒的食物?”

    惜月說:“吃了四個冷酸橘子。”

    醫者歎了口氣:“有喜了可不能這樣胡來。”

    幾個人都愣了一愣,湘君幹巴巴在帳子外隱隱約約的白胡子醫者,心頭有些亂攪,她因宮寒一事,便不覺得自己會很快懷孩子,這會兒有了,反倒說不出滋味來。

    “有喜?”她又確定一下。

    醫者笑道:“是有喜了,王妃還不知道嗎?也難怪敢吃那麽些冷橘子。”又看了周弘一眼,低聲說了句:“王爺這些日子要忌同房。”

    周弘臉上微紅,想起下午的事兒,微微有些尷

    尬:“這是自然。”

    湘君在帳子裏也有些喉嚨發幹,伸手捂了捂臉,覺得簡直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醫者又囑咐了幾句,開了兩副安胎藥,才被人送走。

    一群婢女也散去,周弘打開帳子,打開被子,擱進雙腿坐著,一邊摸著湘君的頭發,一言不發。

    湘君也張著眼看著帳子頂子,琢磨著她還真讓孟庭玉說中了,這下懷了孩子,是不退也得退了,琢磨了一會兒這煩心事兒,又轉頭看周弘,見他一臉淡然,也有些癟嘴,到底怎麽樣,他這個做爹的反倒沒句話了。

    周弘低眼看了她一眼,說了句:“生兒子也好,以後小娘子不會受欺負。”

    湘君噗嗤一笑,他琢磨了這麽久,就去琢磨了吃酸的生兒子的事兒去了,心裏暖融融的,朝他的腰抱了抱。

    兩人相互沉默了一會兒,周弘睡進被子裏,將她抱了個滿懷,親了親她的發絲:“睡吧。”

    她腦子裏折騰官位的事兒,有些睡不著,翻來翻去的瞎折騰。

    周弘捏了捏她的臉蛋兒:“你又想些什麽?難不成生個孩子能把你的官位生走了?”

    湘君被他一眼看穿,有些別扭,死著臉說:“我擔心這個做什麽,隻是蓬萊殿裏來了個許待詔,是孟家那邊的人,隻怕接下來的日子要折騰些事兒出來。”

    周弘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有親了親她額頭:“你想也想不出她能怎麽折騰,想替代你也是白搭。”

    湘君當然知道是這樣,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鑽進周弘懷裏悶了句:“我會找人看著她的。”

    周弘扯著嘴皮輕聲笑了笑:“那我也府裏歇十日好了,冬日裏我身子總是不太爽。”

    湘君...對於周弘這種身體力行告訴別人自己身體真的不好的做法,她真的覺得其麵皮猶如城牆青磚,不過轉念想到自己懷孕了,他能照顧自己,覺得自己選到周弘還是挺劃得來,對自己更加滿意。

    她想起柳姨娘給她的求子符覺得很是靈驗,摸出來打開看,符紙上正是一個小小的送子觀音,她錯了一瞬又咯咯笑起來,這樣的符紙倒是別出心裁。

    大雪初落,京都陷入了一層雪白之中,皇宮裏的食物也越來越熱乎,花樣越翻越多,那日廚子獻上個八寶盒子模樣的糕點。

    女帝盯著糕點想了半晌,說了句:“給四郎送去,他以前就愛吃這些。”

    許清屏提了

    一盒子糕點,一路入了東宮,去了宜冬殿,將盒子遞給皇嗣。

    皇嗣打開盒子,看見八寶盒子模樣的糕點也是一臉哀傷,許清屏挑了隻正中間的糕點,皇嗣咬了一口,咬到一塊硬物,定眼一眼,居然是一塊雕蘭玉佩,遲疑不明望著許清屏:“這.....”

    許清屏行了行禮,有些羞怯:“這是殿下的玉佩,殿下忘了麽?”

    周維也是經曆過事的人,一看許清屏模樣,心頭立刻明白,慌忙擺手:“不,我已經忘了這是誰的......”

    許清屏抬頭看她,似哭非哭,含著嗔怪:“是殿下的,婢子在一個以前侍奉您的宦臣那兒買下來的,聽說殿下很是珍重這玉佩。”

    周維整了整衣襟:“這不是我的!”

    許清屏沒料到這個中年男人居然拒絕了她,心頭發狠,咬了咬唇,露出一番可憐楚楚:“實不相瞞,婢子仰慕殿下,遂大膽送了這玉佩來。”

    她把話擺在台麵上來,周維是被卡住,必須正麵迴應,摸了摸衣袖,有些焦急:“您是陛下身邊的人,我怎麽能配得上?何況我已有幾位妃嬪,相互扶持已久,早已心思大定。您快迴去,休要再提此事。”

    許清屏聽他真真拒絕,立刻變了臉,杏眼兒一瞪:“我看殿下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她一大膽,周維也再不維持自己修養出來的好脾氣,指著許清屏:“你要如何?”

    許清屏冷然一笑:“這可是你自找的!”

    “滾!”周維一拍桌子,朝外趕人。

    許清屏被他喝了一頓,害怕周維上脾氣打人,一路跑出了殿門,正撞上兩位和藹的妃嬪。

    兩位妃嬪扶了她一把,笑盈盈問道:“女官怎麽這樣著急?”

    周維罵道:“讓她滾!不知廉恥!”

    許清屏轉頭恨了周維一眼,又刺了兩位妃嬪一眼,抬腳跑出殿門,一路奔跑,腔子裏嗆進去兩口冷氣,扶在一棵樹下歇氣,好不容易緩過氣,揪了一把鬆針,麵露狠色:“相互扶持...我倒要看看誰和你相互扶持!”

    冬日天冷,外麵積雪又厚,湘君成日裏窩在床上懶著,周弘不似她懶,披了件薄衫子,倚在榻上看兵書。

    惜月剪了一把梅花放在瓶子裏,兩隻小鬆鼠溜進來朝惜月討吃的。

    惜月端下個裝了糕點的碟子放在地上,給兩隻小鬆鼠,又命人去取些吃的給湘君。

    一盅雞湯端了來,湘君捏著鼻子喝了兩口,正是讓惜月軟磨硬泡多喝兩口的時候,門外來人報,王月娥求見。

    湘君捧著湯有些思慮,王月娥怎麽忽然來了,定是宮裏出了事,連忙吩咐人快快請。

    周弘起身拿了屏風上的厚外裳披在身上,又倚在榻上繼續看書,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王月娥急匆匆跑進門,來不及行禮,就喚了句:“湘君,宮裏出事的,前些日子那個許待詔在陛下身邊說四皇子的兩位皇妃有異心,以巫蠱詛咒陛下,今日兩位皇妃入殿中請安,就被處死了。”

    “什麽?”湘君將湯盞朝惜月手裏一塞,唿地起身來,看見周弘也臉色難堪。

    “還等什麽!給我收拾!”湘君催促了惜月一句。

    周弘與湘君草草做了收拾進入宮中,在殿外求見女帝,女帝命人出來迴複,說是已經休息,不便見他們,讓他們迴去。

    二人被拒之門外,湘君意欲再等,卻被周弘一把拉扯著朝東宮去。

    東宮大門緊閉,周弘前去叫門,來開門的是個鐵甲侍衛,侍衛向周弘索要令牌,周弘隻冷聲說了句:“你叫小皇子來,我見他們一麵,不進東宮。”

    侍衛有些為難:“這...您不拿令牌,不能見人。”

    “你?!”周弘臉色發寒,像是一頭冰原雪狼要從他白皙的麵皮中演化出來。

    湘君伸手拉他沒拉住,隻能讓周弘踢了侍衛一腳,侍衛被踢迴一個踉蹌,嗤一聲,拔出了刀劍對著周弘:“王爺,請別讓屬下為難。”

    周弘忍了一口氣,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門內孩子叫“七叔叔”,伸手推開門去看。

    周玉被幾個侍衛架刀攔住,朝他哭喊:“七叔叔,那個女官說我阿娘不會迴來了,她還會迴來嗎?”

    周弘朝周玉定了一會兒,說了句:“不迴來了。”

    周玉哇地一聲哭出來,周弘朝他就吼了句:“哭什麽哭!”

    周玉被他一吼,又咬著唇憋著淚,盯著周弘,湘君看不過意,拉了把周弘:“行了,他才多大點兒。”

    周弘沒帶搭理湘君,臉上神情軟了軟:“玉兒...”他歎了一口氣:“你十幾歲了,要學著沉住氣,不許再沒頭沒腦的。”

    他似乎不會說軟話,湘君也歎了一口氣,朝周玉柔聲道:“你別怕,還有七叔叔和七嬸子在,聽你七叔叔的話。”

    玉兒憋著一泡淚,狠狠點了兩下頭,被兩個侍衛架著胳膊拖了迴去。

    門嘎吱一聲合上,周弘看了一會兒緊閉的紅門,又轉過身來在廊下呆呆站著,像是挪不動腳步,寒風刮得他雅青袍子蕩蕩,像是隼被吹亂了一身羽毛。

    湘君有些心疼他,但也不勸他,隻立在他身側跟他一起吹著冷風。

    天上雪花飄落,在寒風中打旋兒,他目光悠遠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過她猜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

    她受不了冷搓了搓手,周弘轉過臉來看她,把她的手捏在掌中,踩腳下了台階:“走吧,外麵太冷了。”

    冬日就是這樣冷人肺腑,不過熬一熬總會迎春。

    二人沒再去蓬萊殿,徑直迴了清河王府。

    五日後逢休沐日,王月娥又上門來拜訪。

    王月娥坐在凳子上看湘君已經小小隆起的肚子,遞上來一個小巧的銀鐲子:“也不知道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打了個小鐲子,幼時不分男女,都能戴戴。”

    湘君含笑接下刻花銀鐲子,遞給惜月好好放著,端了盞熱湯遞給王月娥。

    王月娥喝了一口才望著湘君:“其實我今日來還有個其它的事兒。”

    “什麽事兒”湘君問。

    王月娥喉嚨裏哽了一哽,朝她低聲道:“前些日子我查到許清屏誣陷兩位皇妃的巫蠱桐人是誰做的,你可要去找他?”

    湘君也沉了眉,查到了桐人是誰做的......許清屏走了還得有張清屏、劉清屏,雖說不是什麽厲害的角色,但是到時候處置起來也很麻煩,倒不如等一等,思慮片刻,讓王月娥留下那人住處,並囑咐王月娥萬萬不可走漏風聲。

    王月娥也一一應下,又和湘君說了說肚子裏皮猴子的事情,才樂樂嗬嗬出門。

    湘君坐在桌前,捧著茶盞,將這事兒琢磨了幾個來迴,還是想著和周弘商量商量再辦,遂又爬到床上歇息去了。

    晚上,她爬起來喝了些補物湯,耗子洞灌圓滿了,又爬上床去。

    周弘拿了本書坐在床上看,湘君又把頭放在他腿上,仰望著他:“妾身和您商議個事。”

    周弘被她肉麻一下,手一抖,斜拉了眼角從書縫中看她,露出個嫌棄的神情:“什麽事值得您和我商議了?”

    湘君:“王月娥找到了許清屏的巫蠱桐人在哪裏做的。”

    “找到了?”周

    弘放下書,正眼盯著她:“是誰?”

    湘君從枕頭下掏出個紙條兒遞給周弘:“叫什麽張黑手,常幫人做這些。”

    周弘打開紙條看了一會兒,又淡淡將紙條合上:“你要商議的事呢?”

    湘君猶豫了一下:“我想等我生了孩子再把事情報上去。”

    周弘捏著紙條,麵上陰晴不定,沉凝幾息,方才摸了摸她的臉頰:“也好,此刻阿娘也在氣頭上,反倒弄巧成拙。”

    他應得也算是爽快,湘君心頭大喜,支著脖子在他的下巴上親了親。

    周弘不耐她勾搭,抱著她一陣又咬又親,待她喘不過氣才方開來,伸手摩挲她的唇瓣,她漲紅了臉,翻了個身去背對著他。

    年節前月,湘君和柳姨娘他們一道兒去菩薩殿拜佛,想給周弘求個平安符,奈何那日人山人海,她身子又重,走到半路就鬧著歇息,找了家酒肆坐下歇息。

    臨著窗看外麵凋敗的風景,少不得見到車馬行過。

    一陣塵風蕩漾,馬蹄飛揚,鈴鐺作響,馬車停在外麵,有個清秀稚嫩的婦人跳下馬車進酒肆裏來裝半壺熱茶,不過片刻,馬車裏傳出來一聲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婦人急急忙忙轉迴來,伸手進簾子裏接出一歲大的小娃娃到一旁去撒尿。

    湘君對這種本無意多看,忽又見得,一馬飛馳而來,馬上之人脊背挺立,維持著以往的高傲姿態,她一眼也認出是孟庭軒,不由得多看一眼。

    孟庭軒捏著鞭子敲了一下車箱,朝裏麵說了句什麽,又黑了臉,勒著馬在原處踢踏,像是在護衛馬車又像是遮掩什麽。

    不過片刻,年輕婦人朝孟庭軒笑了笑,抱著孩子進馬車。

    湘君驚訝,難不成這還是孟庭軒的私生子加小妾?轉念一想,這也不可能,因為她伸著脖子極力想看清車裏到底還坐了誰。

    馬車飛馳起來,簾子被撩開了一下,露出一個美麗的麵容,像是......孟四郎。

    孟庭軒似乎有所察覺,轉頭來望,湘君脖子一縮,稍稍躲了躲,裝模作樣端著茶自己飲著。

    孟庭軒看見窗內的她,又有些驚詫,眯了眯眼將她神情打量,看她一副傻乎乎喝茶的模樣,也不多疑心,轉馬跟上馬車。

    湘君喝了半杯茶,柳姨娘又讓她別喝了,成日裏亂吃東西,對孩子不好~

    湘君也真的不再喝,隻是又伸著爪子抓了腰間的香囊,解開嚼了兩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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