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懶到下午,餓得慌了,又爬起來,她套好衣服,摸了摸胸口才發現錦囊不見了,掀著被子找錦囊。

    周弘幫她撿了撿被子,床腳躺著一隻揉作一團的繡牡丹錦囊,她一把抓在手裏,係好絲線朝脖子上掛。

    周弘看她如此寶貝這物件,伸手撥了撥:“什麽?”

    湘君望著他:“你給我的。”

    周弘不知道他的東西還值得她這麽寶貝,一時記不起是什麽,伸手去掏,掏出一捋相交的發絲,拿著手指看了半晌,又給裝了迴去。

    湘君把錦囊塞進內衣裏貼著胸口才踏實,又去穿外麵的半臂,才理著袖子,後背一熱,就被周弘抱了個結實。

    這滿屋子的侍婢都低著腦袋,她臉上騰一紅,慫了他兩肘子:“不是要去侯府麽?”

    周弘笑眯眯應下,又讓侍婢給他穿衣。

    兩人剛到益陽侯府就聽門口的仆人報,天官尚書送了幾卷試卷來,要親手交給她。

    湘君先是偷偷摸摸打量了眼周弘的神色,乃見周弘一臉淡然,似乎並沒有不滿,方才有些放心。

    二人入了廳堂,孟庭軒正與周仕誠柳姨娘等人坐在堂中,看他二人一起進門,臉上已有難堪之色,將周弘啄了一眼,周弘慢慢吞吞一笑,朝幾人見禮。

    這周仕誠就沒受過周弘的禮,趕忙來扶,嘴裏直喚:“這可如何使得。”

    周弘笑道:“使得。”從袖子裏摸出一卷絹帛呈給周仕誠:“上次我被禁足王府不能親自來求親,見不到真心實意,這次我親自來,還望您能收下這婚書。”

    周仕誠一愣,還真是遞來了婚書,去看湘君臉色,湘君點了點頭,方才收下婚書。

    周弘又道:“此事咱們待會兒詳說,既然天官尚書找湘君有事,不如先理了此事。”

    孟庭軒一張臉冷沁沁,聽他這樣說了,半晌終於緩了臉色,將手畔的匣子遞給湘君:“這是新選的,你可看看。”

    湘君接過匣子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辛苦,麵上也無記恨。

    廳堂之中一陣沉默,周弘端了盞茶吃著,添聲道:“聘禮過幾日送來。”

    周仕誠自然樂嗬嗬應下,與周弘興衝衝說著合八字的事兒,周弘對這些不大感興趣,在一旁幹巴巴聽著,時不時嗯一聲。

    孟庭軒聽了許久,終究是聽不下去,起身展袖告辭。

    周弘眼皮也沒抬一下

    ,摸了摸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又繼續對周仕誠的話輕“嗯”一聲,慢慢吞吞彎了彎嘴角。

    婚事說得熱乎妥當起來,周弘才告辭,湘君將他送出門後也迴了丹羽園。

    幾個婢女看她迴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將她擁著坐下,端茶遞水,她喝了點兒水又在榻上躺了會兒。

    周弘呈上馬車朝明宮中去。

    女帝懶洋洋睡在榻上,許清屏在一旁說著笑話逗得女帝哈哈大笑,聽人來報周弘過來,揮了揮手讓許清屏先在一旁立著。

    周弘進閣內先行禮叩首,才去榻邊受了墊子半跪著。

    “你的傷勢可好些了?”女帝疼惜與關切地伸手摸了摸周弘的發絲。

    周弘:“好些了,勞阿娘擔憂。”輕輕咳嗽兩聲兒:“還有一事勞煩阿娘。”

    女帝問:“什麽事?”

    “那個紀舍人,她性子硬,昨日兒由著自個兒將她留在了王府......今日遞了婚書去益陽侯府,想娶了她,王妃與舍人中擇一個,她舍了王妃,兒是想求阿娘,可否讓她嫁入王府領著舍人的職?”

    女帝將周弘打量幾眼,伸著手指戳了戳周弘的額:“你怎麽就這樣胡來?”沉吟一會兒,又歎了口氣:“好,好,好,依著你們。”

    周弘歡歡喜喜叩謝女帝恩德,女帝又無奈一笑,含著抱怨:“我看你是讓她迷得找不著北了。”

    周弘不反駁,隻淡巴巴笑著。

    女帝擺手直道:“沒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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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萊殿外秋風琅琅,殿外擺下百盞秋菊,女帝領著幾個女官去賞花,又傳喚了些翰林院的詩詞待詔來。

    女帝指了指秋菊,令人作詩作畫,卻領著湘君到亭子裏歇息。

    園中少女撲蝶,畫師作畫,詩人提筆書寫詩篇,一副熱熱鬧鬧的場景,女帝麵上浮出一絲絲寂寥,仿佛迴憶起了當年的自己。

    湘君煮了盞茶端給女帝,女帝方才收迴神色,看著盞裏漂浮的茶沫子:“英英,這世上沒有誰能青春永駐,真是可惜啊。”

    湘君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定數,陛

    下您一世英名,必當流芳千古,縱然未能青春永駐,亦無所遺憾。”

    女帝的寂寥一掃而空,端著盞哈哈笑:“你這丫頭呀,心上是長了七個竅。”說罷,將茶盞嗒一放:“這世上的人都看不起女子,朕就偏要做個萬人之上的女子。”

    湘君被女帝的豪氣感染,一身的血有些沸,她又何嚐不是想向人證明,沒有什麽女子不如男的說法。

    女帝轉過頭來,眼中夾笑:“朕知道你有誌向,七郎是有些胡鬧了,不過朕留下你做女官。曆來王妃不幹政,但你可以除外。”

    一個慣例為她打破,湘君忙不迭跪下來叩首謝恩,心道周弘的話果然沒錯,保住了她的女官位。

    “可你要明白,到底誰是你的恩人,切莫相差踏錯~”

    女帝這警告已然夠直白,湘君也料到女帝是起了這個心思,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成了女帝的心腹......

    “臣知陛下恩德。”

    女帝滿意一笑,負手望著園中,湘君也起身立在身後。

    園子裏哄哄鬧鬧,男男女女湊成一團,女帝好奇之下帶著湘君一起去看,層層人群讓開條道路,呈上一張宣紙。

    紙上娟秀字跡:

    詠菊

    蘭既春敷,菊又秋華。芳侵百草,色壓群英。孰是芳質,在幽愈馨。

    這詩做得極好,女帝撫掌誇讚:“誰作的?”

    桃腮杏眼的許清屏出來,垂首答道:“是臣。”

    女帝欣慰點頭:“賞金絲白玉菊一支。”

    許清屏連聲叩謝,湘君偏了偏頭看那許清屏,心下幾轉,又是淡淡一笑。

    幾番賞賜後女帝乏了,入蓬萊殿去歇息,因喚來了伏世韓,湘君又去側殿呆著,方跪坐下,眼前出現一支金絲白玉菊。

    湘君仰頭望著眼前的女子,有些疑惑:“許待詔有事?”

    許清屏唇一拉,有些神氣和高傲:“比之紀舍人如何?”

    “什麽?”

    “作詩。”

    原是要在此事上比個高下,湘君不想給一個待詔認輸也不想去打壓她,遂微微一笑:“你我各有各的風姿。”

    許清屏輕嗤一聲,拾起金絲白玉菊:“紀舍人,你可知孟家為何會選我來做這蓬萊殿待詔?”

    許清屏樂得告訴她,她更樂意聽:“為何?”

    “因

    為我比你更聰明,能取代你!”

    湘君眨了眨眼,呆了一瞬後,壓低聲音笑起來,笑過之後又斂去神色,捉著筆抄佛經。

    許清屏厭惡她這股另類的鄙夷,手掌嗒一聲敲在她的書上:“你不信?”

    湘君懶洋洋又抬起頭來:“我不用不信,你聰不聰明與我無幹,隻是...哄一個人歡心隻需投其所好,而做官還得胸中有丘壑,誠然,我擬召掌政事,與你書寫詩詞不同,道不同有何比較之處?”

    一段話裏沒有攻擊性,講些道理就壓趴下了許清屏。

    或許女帝是喜歡許清屏,因為許清屏那股傲氣,這股女人的傲慢氣是女帝所喜歡的,可玩權得有玩權的腦子,她是個謀臣而非一個簡單的諂媚者。

    許清屏當然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氣白一張臉,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湘君扯了扯嘴角,又準備低頭而寫,餘光瞥見王月娥在一旁抿著嘴忍笑,湘君吐了吐舌頭,王月娥連忙抽出帕子捂著嘴,以防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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