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少爺來了!”

    湘君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懷裏的兔子噗噗就跳了下去,她急切拄著杖出去。

    門外少年玄衣高挑,一方長眉朗目,與周仕誠有幾分相似,定定瞧著湘君,眼中脹滿了淚水喚了句:“阿姐!”猛地衝來將湘君抱在懷裏。

    湘君扔了杖,靠在他的肩上,嘴裏抱怨了一句:“十四歲的人,怎麽比我還高了?”

    她十六,周子揚十四,差了兩歲,隻是在她阿娘死前幾個月,她怕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庇護周子揚,故而挑了未遷都前的帝都“洛陽”作為周子揚的學習之地,每年他也就迴來一次,住一個來月也就罷了。

    “我可不像你,總像個小娃娃!”周子揚笑她。

    湘君接過惜月撿起來的杖拄在腋下,捧著周子揚的臉細細看著,上一世她重病臥床,他找了清河王,要跟著清河王出去打仗立功,給她爭口惡氣,可哪裏知道百戰百勝的清河王就在那一次中了埋伏,手裏破雲軍全被滅,自己也被打成個再不能動武的殘廢,而她的弟弟自然是沒迴來的,這一世能再看見,她委屈湧上來,眼淚啪噠啪噠就滾出來。

    周子揚被她這一哭就哭得手足無措,慌忙拿著袖子給她擦淚,她一拳頭一拳頭捶他:“你怎麽就這麽壞!”

    周子揚有些不明不白,他怎麽就壞了?但看她哭得這麽傷心,也就不說什麽,任由她罵,任由她說去。

    二人在門口說了一會兒話,她也哭夠了,便進屋子坐下,張管事他們不妨礙她敘舊,就又散了去。

    她拿著帕子坐在凳子上,偶爾擦擦眼角,惹得周子揚發笑:“你還擦什麽,眼都擦紅了。”

    “你管我!”湘君對他沒好氣,天知道,她收到他的死訊的時候哭成了什麽樣,偷偷出門去求見清河王,一向天之驕子的清河王受了打擊,是閉門誰也不見,她連個要公道的地方都沒有,他這時候還敢來笑她。

    周子揚也不怪她耍脾氣,隻喚惜月去收拾東西,他們要迴益陽侯府。

    湘君不樂意:“我不迴去,你迴去。”

    周子揚疑惑道:“哪有十六七歲的姑娘在外過年節的道理,阿爹糊塗,聽了那娘倆的話,你也吃這個啞巴虧不是?”

    他並不知情湘君跑出來是她自己的安排,隻當是孫姨娘母子倆又用了手段將她趕了出來,此番是下了心要接她迴去。

    湘君卻讓惜月別收拾東西到門外守著去

    ,捉住周子揚的手在掌中,有些感慨:“我是借這個時機去洛陽,找阿娘的娘家人幫咱們,阿爹既然力不從心,撐不起這益陽侯府,那就該換個主子。”

    換個主子...湘君這話是要將周仕誠家中長者的權利剝了,周子揚雖是個男兒,到底沒曆過事兒,聽得湘君這樣說來,猛地一抽手,眸中有些顫抖:“這怎麽可能?”

    湘君眉目一硬,臉上的稚氣退散個幹淨:“怎麽不能?他隻管吃喝,籠子裏的鳥,喂飽就是,想要出去撲兔子,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周子揚有些顫抖,對於湘君這個意思,他是聽了個明白,是要軟禁周仕誠,可周仕誠是他們的父親,這樣做多少有些忤逆。

    湘君一瞧周子揚便知道周子揚在想些什麽,當即冷笑一聲:“你莫忘了太宗能承下天子之位,正是斬了太子,迫得高祖退位。”

    太宗的天子之位牽扯到一樁驚天血案,他當然知道,當年高祖傳位廢太子,太宗班師迴朝的時候先下手為強殺了自己的太子哥哥,這才迫得高祖退位做太上皇,自己得了這天下。

    “可...太宗一世英名,也正是在此處被後人所詬病!”周子揚厲聲反駁,聲音裏已然顫抖起來,不是怕,是驚詫於自己生出了些向往來。

    湘君眼眸一垂:“急什麽,又不是讓你殺人!兵不血刃,就要奪了這益陽侯府,周仕誠枉費益陽侯祖上英名,那你就撐起來!”她也有些發顫,這個法子她也想了很久,終究還是下定決心要剝了周仕誠的權:“宋家,晉陽侯府,是咱們可用的力,你和我到了朝堂上都需要扶持,女帝登基後不斷排除異己,除了女帝本家孟家,沒有人能比宋家更能倚靠。”

    幾句話道盡了朝廷形式,湘君一個每日裏看似隻讀書的人卻將朝堂形式分析出來,反倒是他這個弟弟在洛陽那裏光顧著讀書了,當下又是驚訝又是煩亂。

    湘君又不再說話,二人隔著桌子坐了半晌,湘君斷斷續續抿了幾口茶,周子揚這才定下神來:“那我該一起去宋家的。”

    湘君又眼皮輕垂,瞧著茶盞裏的清茶:“你去幹什麽?周仕誠總歸是疼你這個獨子的,此次迴京城,指不定會帶你見些什麽人,你先去見著,若是益陽侯府祖上結交的,你就多結交,至於周仕誠私交的,你就看著辦。”她頓了一頓,又抬眼瞧自己尚是血氣翻湧的年紀的弟弟,有些疼惜愧疚之色:“阿姐名聲不好,幫不了你多少,你要自己爭氣。”

    她這神情一軟,周

    子揚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麽與她對著來的話,這麽些年來,他每次迴京都,聽到的話都是她的名聲越來越差,可她知道她為了活下來,為了保全他,盡了心力,因而隻要她軟下來求他,他是怎麽也不會反駁的。

    “我知道了。”

    湘君點了點頭,這才綻開一個笑容,又擦了擦眼角,又囑咐了周子揚:“周仕誠和孫姨娘說什麽你就聽著就是,千萬別和周黛黛一同出門,至於那個子青的婢女你要當心些。”

    “子青,不是你的貼身婢女麽?”

    “以前是,可現在......”湘君嘴裏頓了頓:“就看她要折騰些什麽出來!”

    周子揚聽過她的囑咐也一一應下,當下就準備返迴城中,湘君送他出門後,又捏了捏周子揚的臉,像哄孩子似的哄了周子揚兩句這才罷了。

    馬蹄遠去,她又擦了擦眼角,冬風掃梧桐,寒氣逼麵龐,她捏了捏手裏的杖,子揚也同意了,如今隻欠宋家那把火燒起來,燒得周仕誠隻能致仕在家享清福,燒得益陽侯府腐爛的內髒化為灰燼,待她重掌一個新的益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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