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殿寬大,湘君找不到周梓,隻能一人拄著杖去尋周黛黛,爬下階梯後又覺得累的慌,便靠在廊下紅漆柱上喘氣歇息,打定主意再見不到周黛黛就爬上去了。

    迴廊之中一對脊背挺直的英美人兒並肩而來,湘君皺著眉仔細瞧去,一個麵若冠玉,丹鳳眼半眯著夾了一絲笑意,薄唇輕動與身邊的人說著話,不是周弘又是誰?湘君又打眼打量另一個,圓領大花長青衣,眉目英秀,精神奕奕,像極了當日在山上所見的寒梅花,雖說是男兒裝扮,可她總覺得有些怪異。

    二人行攏來,湘君對二人福身行禮,湘君方聞得一股盈盈龍腦香氣,她又悄悄看了眼另一人,細腰瘦肩,胸前微鼓,分明就是個女人嘛,難道這就是周弘的“夢中神女”?

    那二人點頭朝台階上去。方行得兩步,那人問周弘:“那是誰?”正是個女人出聲。周弘彎了彎嘴角:“就是那個名滿京都的周湘君。”

    那人腳步一頓,挑著高高的眉頭,又轉過身去瞧湘君,湘君也正好朝台階上爬,拄著拐杖一步一步頗為艱難模樣。

    那人道了句:“我去扶她。”便提了兩步來扶她。

    湘君看著這伸來的纖纖指尖,微微有些錯愕,這夢中神女認識她?可憐她?一時間心思萬變,道了聲謝後被這人扶著爬台階。

    周弘半折過身來,手負身後,丹鳳眼的眼角挑了一挑,露出一抹笑意。

    湘君也是不得不佩服梅若寒,練武的人果然不同,手臂的力量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說是扶她,可她隻覺得自己是被梅若寒拎著走上來的。

    梅若寒將她拎上來後,朝周弘道了句:“不若咱們一道兒進去。”

    周弘笑道:“也好,你扶著吧。”

    湘君就這麽好運道地同“富貴人”一塊兒進門,暗自感慨自己是清河王開道,梅將軍相扶,誰能有這樣的待遇?

    入殿之後,已是在安排人就坐,湘君環顧四周,又發現周黛黛同一位貴女、昌平郡主坐在一起說笑,她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可憐,怎麽就覺得周黛黛會走丟呢?

    隻是他們一進來,許多人就盯著周弘看,看了後又抬眼看梅若寒,私下有些零碎語句:“真是一對璧人!”

    湘君又被尷尬了,她現在被擠在中間算是什麽?於是微微擺脫梅若寒,朝梅若寒和周弘作揖道謝。

    梅若寒笑了笑道:“湘君入座吧。”

    湘君......對於梅若

    寒今兒這好意,她心頭琢磨了千萬道溝溝坎坎兒,沒找出個緣故來,也不能詢問,又道了聲謝,這才坐在昌平郡主身旁去。

    昌平郡主帶她坐下後,將她手腕一扯,擔憂道:“你怎麽不見了?來晚一步可怎麽入席!”

    湘君盯了周黛黛一眼,見周黛黛得意洋洋對她挑了挑眉,湘君隻能收迴神色,打量著桌上的菜肴。

    桌上放置的菜肴精致美麗,也多是上層貴族才會享用的食物,但有些菜肴依舊少見,她也是從書籍上見過,昌平郡主正說了句:“公主的生辰宴會可是不同的,這裏的許多菜咱們平日裏也吃不到。”

    昌平郡主話音才落,就聽那頭那個貴女對周黛黛一碟子一碟子介紹起來:“乳酪餅、五生盤、炙羊肉、幹牛肉、水晶飯、雨露團、飛刀膾魚、縷金龍鳳蟹.........”一來念下去也念了三十來個菜色,引得這桌上的女兒們無不側首聽著。

    湘君悄悄問了昌平一句:“這是誰,怎這般博學?”

    昌平湊在她耳邊低聲道:“還能是誰,不就是孟夫子的妹子孟庭華麽?夫子怕她出事兒,就讓她跟著自己的妹子。”又盯了眼周黛黛:“也就孟夫子待她是極好的。”

    湘君撇了撇嘴,孟庭軒把周黛黛引給自己的才女妹妹?她是不是該去笑笑?

    正低聲說著話,外麵太監就拉長了嗓子:“陛下到、陽平公主到!”

    凳子齊動,昌平也來扶她,所有人起身跪拜,三唿萬歲。

    金絲裙疊擺下雲錦高頭履步步而來,錦繡帔帛逶迤於地,她清晰地看見帛帶上的金紋繡牡丹的花紋栩栩如生,仿佛其間花蕊正顫顫巍巍從帛中開出來,她極想抬頭看看這位女帝卻不敢看。

    待麵前這一隊行人走完,女帝與陽平公主坐定後方才喚道:“平身!”

    眾人抬起頭來,她伸著脖子朝上首看去,遇上的確是層層疊疊的水晶珠簾,珠簾內坐著兩個女人,她看不清晰,昌平郡主輕輕推了她一把:“入什麽神,這要開宴了!”

    湘君迴過神,隨著昌平郡主入席,待眾人坐畢,站在簾子外的太監得了裏麵的令,宣布道:“開宴!”

    大殿前方聲聲樂響起,舞女入殿翩翩起舞,初上的女子拓枝舞引得用食之人看得入神,又聽得周黛黛低聲詢問:“孟姐姐,不知這是什麽舞?竟然這般美。”

    “這是拓枝舞,唯有女子能跳。”

    眾人又開宴,相互

    敬酒相飲後,各自取夾菜的箸取菜在自己的銀碟子中,湘君各樣菜式都吃一些,也算是都齊全了。

    殿中舞蹈一曲換一曲,周黛黛的心仿佛都掛在跳舞上,總是打擾孟庭華,問過後又誇孟庭華學識廣博,順口又道:“長姐也學識廣博,家中書籍都被她看盡了,怕是比孟姐姐也不差呢。”

    孟庭華打量了湘君一眼,湘君和她二哥的事情她也聽說了,且聽人說湘君性情惡劣、不學無術,又怎麽配得上她二哥?如今又聽得周黛黛如此說,難免目中有所輕蔑,隻當是周黛黛自誇。

    “是麽?”孟庭華一笑,嘴角一個不屑。

    湘君也料到孟庭華不會給她好臉色,但她現在已是再不在乎這些東西,一個冷臉可殺不死人。

    正逢兩個侍婢端上一罐熱騰騰的湯放在案上,罐中湯水雪白,裏麵正是皆是一隻隻虎紋蛙抱著芋頭被煮的翻肚皮,瞧來有幾分奇怪。

    湘君看著那湯水,背皮發麻抖了一抖。

    孟庭華性情有幾分傲慢,既然聽得周黛黛那麽誇,自然就在此時出口詢問湘君:“不知這是什麽湯?周家大娘子可知?”

    湘君看著孟庭華的咄咄逼人,又看著周黛黛露出的那股得意,順道兒再看了眼眾人的看好戲神情,垂了垂眼皮:“我猜是抱芋羹。要做此羹,先於釜中置水,次下小芋烹之,候湯沸如魚眼,即下其蛙,乃一一抱芋而熟,如此唿為‘抱芋羹,不知我說得可對,孟家三娘子?”

    湘君不退步,於她而言,孟庭華不是她應該讓步的人,她理應向這一桌子展示,她不是個無賴烈女,她是個又厲害又有學識的女人!壞要壞得誰都不敢蔑視她!

    周黛黛連“哎呀!”一聲嬌喚,說了句:“什麽抱芋湯,真惡心!”就拉了拉孟庭華的手臂,孟庭華垂下眼皮咬牙道:“周家大娘子果然博學。”

    湘君道了句不敢,目光輕輕打在廳中舞女身上:“綠腰正迷人,何苦做學識,爭一方虛名!”這句話一答,又讓孟庭華臉白了一分,她這話中的“舞種”和諷刺她找事兒的意思都是在打孟庭華的臉,孟庭華會的她也沒有差的。

    滿座皆驚,仿佛從新認識了湘君一般,上次知道她是因為她的一手好琵琶取悅了公主,這次卻是因為一道不知名的菜......

    果然孟庭華臉色一白,不僅因為湘君這些話所說極對,更因為她麵對自己的挑釁之後那種大膽反手攻擊,讓自己丟盡了顏麵。

    孟

    庭華如今若是不再比就算是認了栽,若是再比就中了湘君的“何苦做學識,爭一方虛名”的計,越發顯得她小氣。堂堂一個京都才女被人笑話小氣,她是萬萬不能讓自己陷入那種惡名之中的,如今隻能扯著嘴角笑了笑:“周家大娘子這嘴如利劍。”

    湘君嘖了一口銀杯中的葡萄酒,從容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相互別有深意對視一眼,又各自吃各自的食物,各自和各自的友人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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