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池將李太獨自關到索瑪的房間裏,沒有太多過問他,反而將矛頭又指向張鶴。

    她道:“張鶴大人,這灃州城中這麽多人欲取我性命,而我身邊就區區二人,未免太不安全。”

    張鶴不敢看她,低頭問道:“那杏容也懷些武藝……三殿下若不放心,我可派些侍衛過來,日夜警惕。”

    辰池冷笑道:“說到杏容,我可不敢用了。——今日她竟欲偷取我所佩戴的飾品,幸好被索瑪發現,不然,這般珍貴的東西,我還真不知去哪找來第二個。”

    杏容臉色又白了一分,見張鶴看過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聲道:“三殿下……大人!奴婢知錯了!奴婢……隻是見那飾物精致可愛,就動了心思……大人!我隻是一時迷了心竅,您不要懲罰我啊大人!”

    張鶴沉沉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麽,就聽辰池冷冷道:“一時之心?嗬,那你倒是解釋一下,為什麽我還發現了一個如此逼真的假貨?”

    杏容見了那個,竟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辰池瞥了她一眼,又對張鶴道:“張鶴大人,難道就想用這樣的人保護我辰池的性命?”

    張鶴道:“臣不敢……不敢。”

    而後他不敢命人將杏容帶下去,又道:“敢問三殿下所佩戴的是何種異寶,若能,臣願命人在外高價購得幾件,以彌補三殿下。”

    辰池又一聲冷笑,道:“那這飾物上的情意,你欲到何處購得?”

    她身後的喬禾默默看了她一眼。

    張鶴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勉強笑道:“是臣愚鈍……衝撞了三殿下。”

    辰池道:“所以你打算如何保證我的安全?”

    張鶴臉上又一道冷汗滑下。

    “臣……願聽三殿下吩咐。”

    “好。既然刺客與你無關,而我又聽聞灃州兵卒皆忠心於你,想必軍中不會有刺客。你將灃州虎符給我罷。”

    這輕飄飄一句話,卻讓辰池以外所有人都楞在當場。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來要這兵權。

    張鶴呆呆抬頭,看向辰池。

    喬禾目光一寒,在辰池身後,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誰知索瑪正巧就轉頭來看他,正見到這一幕。

    於是張鶴便麵露難色,道:“這……臣……恐怕……”

    辰池掃了他

    一眼,道:“忠心如你,連個虎符也不肯交?”

    張鶴遲疑道:“這……三殿下,我雖心向辰台,但如今……我……這灃州城到底還是姓穆的。”他頓了頓,語氣卻驟然急迫起來:“若我將虎符交出,您必定引兵往辰歡城,到時穆國派兵來圍……我灃州百姓又當如何!”

    辰池道:“我自有安排。”

    張鶴抬頭道:“三殿下……”

    淚水爬滿他臉上皺紋,顯得他又蒼老了十分。他直直看著辰池,道:“您……不能棄我灃州百姓於不顧啊!”

    辰池道:“我何時說要棄灃州於不顧?”

    張鶴不言。

    他老淚縱橫。

    辰池冷笑一聲,突然逼近了一步,道:“交出虎符,我可保你灃州無恙。你若不交出兵權,你以為,我和我皇兄數月以來聚集的兵馬,奪不過你這區區一城?”

    張鶴突然低下頭,如同一個木頭人。

    辰池還不知道,她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鎖在這座城內。

    若燕爭帝想,辰池便將隨時被扣押在此。

    這等情況,便是神仙也無可奈何罷。

    但不知為何,燕爭帝此時,竟還沒有說出這樣的話。

    張鶴步步按照他的安排走,卻一直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被燕爭帝拋棄,去牟取更大的利益。

    雖然他看不到,眼下,還有什麽樣的利益會比灃州城更大。

    他等著,燕爭帝卻還沒有出聲。

    他冷汗涔涔。

    他知道辰池下一句逼迫的話,必定勢如破竹,逼他不得不獻出虎符。

    難道真的要將兵權交給辰台?

    辰池此時又冷笑了一聲。

    張鶴整個人都繃緊了,頭埋的更低。

    緊接著辰池又說了什麽,他卻沒有聽清。

    因為燕爭帝在辰池那聲冷笑之後,就已經開始說話。

    他說話的聲音比辰池更沉,更有底氣。

    他道:“將辰池和索瑪帶下,關入牢中。牢中所伏刺客,皆不得有動。”

    辰池的話,就被這些話,輕描淡寫蓋了過去。

    她一瞬看向喬禾,目光裏卻沒有驚異。

    但她沒有說話,就連看也不過一眼。此時已有十數人破門而入,試圖擒住她和索瑪。索

    瑪一麵帶著辰池拚力躲閃,一麵召出蠱蟲,一麵又需應對眼前刀槍棍棒,雖十分狼狽,卻終於殺死幾個人。

    而張鶴的人竟沒有一人退卻。索瑪與人打鬥半天,臉上濺著鮮血,原本不處下風,卻眼見辰池遲遲沒有動手險些被一人刺穿,想都不想,便撲身過去。但這一撲,正中對方下懷——

    一個冰冷劍尖輕輕刺入他的後心,卻停住了,沒有再進一步。

    出手的人似乎地位不同凡響。索瑪雖看不見他,看周圍人的反應卻知道了。那劍出鞘之後,周圍的人便再不曾出手了。

    劍尖緩緩退出去,其餘人上前,逼住他們。

    房間裏亂七八糟,嘶鳴的毒蟲,飛濺的血跡,橫陳的屍體,還有——不分敵我的寒光。

    辰池被他護在懷裏,忽然低聲道:“算了,就這樣吧。”

    而索瑪顯然還是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詫不已,他甚至這時才迴頭出聲問道:“我說喬禾,你……”

    辰池打斷他,冷聲道:“喬禾便是燕爭帝。這灃州城,本也不是我的地方。”

    索瑪一瞬間睜大了眼,又要說什麽,但喬禾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搶白道:“三殿下,這權謀鬥爭之處,本也不是你的地方。”

    辰池道:“這般說來,辰台國土,本也不是你們的地方。”

    喬禾抿了抿唇,道:“莫非三殿下想落得個與辰台一般的下場?”

    辰池道:“我可將辰台從這樣的下場中救出來。”

    喬禾輕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辰池抬起頭來看著他,臉色卻有些發白:“你不信?”

    喬禾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我都知道這事有多麽艱難。”

    辰池這一次卻毫無掩飾,蒼白著臉色苦笑了一聲,道:“那麽有件事,我倒不知,你會不會信。”

    喬禾道:“說罷。”

    索瑪又要說些什麽,這次卻是被辰池打斷。她道:“你我立場本與生俱來,不可更改。但如今我已為燕橋皇後,立場難免有所改變。難道,按照你的想法,我還要與你勢同水火,非要拚個你死我活的結局?你若這樣想,又何必娶我?”

    喬禾怔了怔,目光竟然恍惚了一下。但他也立刻便道:“既然你亦肯親口承認是我的後妃,那麽,便當聽從我的命令。”

    說罷不再聽她也不再看她,隻撇開目光,擺了擺手,道:“帶下去吧

    。命牢中所伏刺客,暫且不要動她。”

    本來該是一句簡單的:“帶下去。”

    辰池沒再反抗,但索瑪卻不肯鬆開她。喬禾道:“索瑪,你一身武功,本不必身陷於此。這樣,你鬆開辰池,我放你出府,隻要你在灃州,我便永不對你下手。如何?”

    索瑪呸了他一句:“放屁!我要是不管這小丫頭,別說她二哥能打死我,我自己見死不救、背信棄義,也枉為江湖人!”

    喬禾皺了皺眉。張鶴察言觀色已久,見他這樣的臉色,便一揮手,便有人上前擊昏索瑪,而後將他從辰池身上扒開。

    ——別說,還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場的甚至都聽到他手指脫臼的聲音了。

    辰池臉色一白,又一白。但她卻不辯解,甚至親自從索瑪懷裏掙脫出來,在一圈刀劍逼迫下,走到喬禾身前。

    她輕蔑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而喬禾——燕爭帝,雖然向來強勢,察覺她眼底一點委屈淚光,卻竟然移開了目光,隻道:“帶下去。”

    頓時有人上前將辰池綁了,又有人扛起索瑪,將他們一並押往大牢。喬禾看了眼辰池的背影,才收迴目光,向一旁低眉順眼的張鶴道:“平身吧。這事,你辦的不錯。”

    張鶴這才敢站直了身子,道:“都是陛下運籌帷幄,神機妙算。”

    爭帝燕河奉澀澀笑了一笑,又道:“此次之賞,待我有了空閑,再賜予你與梁衡玉。”

    張鶴又拜了一拜,恭敬道:“是。微臣——謝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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