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跟誰有私人恩怨,徐西臨管不著,但是還頂著他的名義,這就很不夠朋友了。

    周一清早本該徐西臨值日,他拎了一袋水果一袋零食拿給組員分了,找借口說自己“鬧鍾壞了沒起來”,又嬉皮笑臉地道了個歉,把同學都哄得開開心心,都不計較他偷懶了。

    完事以後,他心不在焉地翻開英語課本,隨便找了一頁,加入了念經一般“嗡嗡嗡”的大部隊,同時心裏盤算著吳濤他們是怎麽打算的——因為這個竇尋,他活像教室後窗戶那棵吊蘭成的精,腳下仿佛生了根,基本是長在了教室裏,輕易不肯移動。

    而李博誌也好,吳濤也好,這幫小流氓其實就會欺軟怕硬,怎麽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中、七裏香的眼皮底下欺負她的心肝寶貝。

    徐西臨一邊琢磨,一邊迴頭看了竇尋一眼,不料居然被竇尋敏感地發現了!徐西臨還沒來得及尷尬,竇尋就惡狠狠地用眼神攻擊了他。

    “操,”徐西臨莫名挨了一記眼刀,火冒三丈地轉過頭來,心想,“誰稀罕管你,愛死不死。”

    於是很快,徐西臨就把竇尋丟在了腦後,滿心都被下午的體育活動課占領了——每周一和周五下午才有一節體活課,周五那節恐怕要被月考征用,這樣一來,星期一這天的活動時間就越發彌足珍貴起來。

    課間,徐西臨跑了三趟校隊,腿都跑細了,才算堵住了教練,死皮賴臉地定了個籃球場,誰知第二節課後一出門,竟然驚見七裏香拎著一本教案下樓,大有不顧道義將體育活動據為己有的意思!

    徐西臨扭頭就跑,三步並兩步地衝進教室:“羅冰羅冰!”

    羅冰正埋頭化學作業裏,對著幾個小瓶子猜猜猜,化學式寫了一半,被徐西臨嚇了一哆嗦。

    “七裏香下山了,”徐西臨一手撐在她桌上,飛快地說,“人民群眾需要你的保護,班長,體現你班幹部責任感的時候到了……我靠,大姐,怎麽還帶暗算的,擦不掉怎麽辦!”

    羅冰的同桌女生趁他說話,摸出一小瓶指甲油,在他搭在桌上的拇指上畫了一顆小桃心,抬頭衝他一笑:“嘿嘿,試個色。”

    徐西臨無暇跟她一般見識,因為感覺已經聞見了七裏香身上的“蚊香”味:“快快快,快上,靠你們了!”

    七裏香剛進教室,就被以羅冰為首的幾個平時學習用功的學生圍住了,一人拿著一本物理練習冊,自發地排成一隊等著問問題。

    一

    般自習課,數學和物理老師進屋都有這種待遇,他們基本已經習慣這種粉絲見麵會似的場麵了,七裏香也沒在意,等迴答完了一堆的作業問題,抬頭一看——班裏的人跑了一多半!

    羅冰迎著老師的疑惑,天真無邪地迴答:“不是上體活去了嗎?”

    七裏香:“……”

    徐西臨唿朋引伴地占領了籃球場,心情十分愉悅——除了每個遇見他的人都要問一句:“團座,你指甲上畫了個啥玩意?”

    在體育場外麵正好遇見吳濤和李博誌說話,兩個人還地下工作者接頭似的換了根煙。

    徐西臨抱著個籃球,手裏還拎著個從器材室挖出來備用的,用籃球撞了撞吳濤後背,衝李博誌點了個頭:“今天人來得齊,打全場不?”

    吳濤看著他,一搖頭:“你們玩吧,我今天有事。”

    徐西臨心頭頓時一陣疑惑,他們好不容易從七裏香眼皮底下跑出來搶到這一節珍貴的活動課,說不玩就不玩了?別人不玩還算正常,畢竟快考試了,要複習,但吳濤可向來都是牽頭的!這跟飯桶不吃送到嘴邊的山珍,色狼推開投懷送抱的美女有什麽區別?

    “哦,那行吧。”徐西臨運著球往前走了幾步,心裏忽然怎麽琢磨怎麽不對勁,把球往手裏一接,他迴頭看了吳濤一眼。

    正巧吳濤也在偷偷摸摸地看他,目光撞了一下,吳濤做賊心虛似的躲開了。

    非常的不對勁!

    徐西臨一直琢磨到了籃球場,忽然想起來,他抱著球從座位上跑出來的時候,竇尋好像沒在座位上。趕來的老成把外套往籃球架子上一搭,大唿小叫地跑來:“今天我隻能打半節課的,這期的數學小黃書答案還沒出呢。”

    徐西臨把一個球扔給他:“你們先玩著,我……我肚子疼。”

    “啊?”老成莫名其妙地接過籃球,“你指甲上封印了一個什麽妖怪?還有你蹲廁所抱著個籃球幹嘛,方便使勁嗎?喂!”

    徐西臨沒理他,快步走了。

    徐西臨從籃球場那邊繞迴原路,遠遠地就看見吳濤跟李博誌帶著幾個人往教學二樓方向走。

    教二樓是綜合活動中心,一樓音樂階梯教室,二樓美術教室,三樓是常年鎖著的機房——從課程內容上看,可見整座樓都是擺設,常年人跡罕至。

    徐西臨經常遲到,每次遲到都得跳牆翻柵欄、飛簷走壁地穿各種小路,對校園各處犄角旮旯之

    熟悉程度,能和客居此地的黃鼠狼野貓聯隊一決高下。

    教學二樓對麵的高一多媒體樓旁邊有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窄道,徐西臨輕車熟路地鑽了進去,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男生在教學二樓門口緊張地來迴踱步。

    還沒等他迴憶起這男生是誰,就見隨著吳濤他們走過去,那男生整個人僵成了一根同手同腳的人棍,麵無表情地呆立在那裏,這幅呆樣不知怎麽招惹了李博誌,那李博誌二話沒說,上前抬起一隻腳蹬在了男生的肚子上。

    男生直接就著身後的台階坐了個屁股蹲,抱著肚子縮成一團。

    徐西臨先是吃了一驚,本能地往前邁了一步,然而也隻有一步。

    他不認識挨打的,反而認識打人的,不知道這又是那幫住宿生之間哪一出的恩仇,自然幫親不幫理——選擇了冷眼旁觀。

    教學二樓下麵,吳濤拉開李博誌,四下打量了一番,隨後用腳尖在挨打的男生身上輕輕踩了踩,彎下腰問:“你看見那小子從這上去了?”

    挨打的男生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一隻蒼白的手,往樓上一指。

    樓上有什麽?遠處的徐西臨皺著眉順著他的手指往上一瞟,離的遠,他聽不見他們說什麽。

    吳濤對李博誌使了個眼色,率先雙手插兜,大步往教學二樓裏走去,他的跟班們跟著魚貫而入,進門時全要往地上蜷縮的男生身上招唿一下,或是一拳,或是一腳,交門票似的。

    然後走在最後的李博誌從兜裏摸出了一個什麽,甩手往男生臉上砸去,正中麵門,那男生發出了一聲嗚咽,捂著臉彎下腰去。

    暗器掉落在地,是一把黃銅的鑰匙。

    李博誌歪嘴笑了笑:“今天你可以滾迴來住,下次知道怎麽做人了嗎?別再用人教了。”

    男生捂著臉說不出話。

    李博誌冷笑:“傻逼樣兒。”

    然後他伸了個懶腰,追上了大部隊。

    竇尋正在教學二樓格外僻靜的廁所抽煙。

    平時上課的那教學樓裏,有個老師使用學生廁所的時候在紙簍裏發現了煙灰,於是攛掇著學校在教學樓裏裝了煙霧報警器,專門抓抽煙的男學生,竇尋初來乍到,人緣奇差,也沒人告訴他,好幾次要不是跑得快,他險些被抓住。

    幾次試驗後,他發現隻有教學二樓這個廁所的煙霧報警器是壞的,因為人跡罕至,也沒個人修,可以放心大

    膽地在這騰雲駕霧。

    例行放鬆後,竇尋洗了手,塞了一顆口香糖,正要迴教室,忽然從鏡子裏看見了吳濤帶著一夥人從外麵走進來。

    竇尋把手伸進兜裏,關上了mp3,緩緩的轉過身,直視著為首的吳濤,沒吭聲。

    他那眼神直白而鋒利,自帶一股不好惹的氣質,跟樓下那個被人踹一腳隻會唧唧叫的東西是兩個物種,吳濤一瞬間微微有點踟躕。

    好在這時,身後李博誌忽然出聲:“就是這小子?”

    他一句話落地,仿佛是個信號,幾個人站成了一個扇形,鎖上門,把竇尋堵在了廁所中間。

    吳濤應聲迴頭一看,自己的班底都在,頓時覺得腰杆硬了:“就是他。”

    竇尋紋絲不動地冷笑了一下。

    “知道今天找你什麽事嗎?”為了顯示自己不是無理取鬧,吳濤開口對竇尋羅列罪狀,“你打了我兄弟就白打了?”

    竇尋開了金口,幹淨利落脆地迴答:“不白打,多少錢?”

    吳濤:“……”

    竇尋一貫以沉默寡言示人,吳濤沒想到他還有這麽一副尖酸刻薄的伶牙俐齒,一時沒想好怎麽接下茬顯得比較有氣勢,呆住了。

    “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哪個野雞學校轉來的?一身雞毛,沒學會怎麽做人嗎?”李博誌一耷拉眼皮,“咱們受累,教教他唄。”

    “可能學不會,”竇尋麵無表情地說,“要是能指教指教怎麽吠就好了。”

    他話音沒落,最角落裏的人已經一聲“你媽”撲了過來,一把拽過牆角的墩布,直接衝竇尋的腦袋砸過來。竇尋一抬胳膊擋在臉前,用小臂挨了一下,而後反手拽過墩布一角,趁著對方搶奪的時候一把薅住了對方的短發。

    想要在被人群毆的時候瀟瀟灑灑的掀翻一大群,非得有武林高手和武裝特警的能耐不可,竇尋當然沒這個本事,但他應對被群毆經驗豐富——他一邊薅著墩布小弟的頭發,一邊揪著對方往牆角退,迅速退到相對窄小的地方,省得腹背受敵,然後繃緊身上的肌肉,拚著挨打,專注揍自己手裏抓住的這個,往死裏揍。

    高中男生打架狗屁技巧也沒有,誰狠、誰豁的出去,誰就贏。

    誰先害怕、先慫,那就歇菜。

    墩布小弟的頭皮被竇尋薅下了一層帶著血根的頭發,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竇尋下手還黑,哪疼哪軟打哪,常年沒人光顧的廁所裏

    頓時一陣鬼哭狼嚎。

    “拽著他!都幹看著啊!”李博誌青筋暴跳地大唿小叫,竇尋一腳踹翻了牆角的一個紙簍,一籃子滄桑的衛生紙嘰裏咕嚕地滾出來,爭先恐後地飛上了李博誌的白球鞋。

    李博誌:“我操你媽!”

    他氣急敗壞地撿起方才丟在一邊的墩布,一腳將木頭杆和幹墩布條踩了個身首分離,然後一棍子削向竇尋,竇尋用胳膊擋了一下,木頭杆從胳膊上滑開,在他腦袋上擦過,他腦子裏“嗡”一聲,不由自主地鬆了手。

    挨了這一棍,竇尋頓時野火上頭,心說:“我宰了他!”

    當時,他也不顧什麽群架原則了,就要撲上去跟李博誌拚命。

    方才挨揍的那倒黴蛋掉在地上,泛著哭腔:“揍他揍他!”

    吳濤立刻迴過神來,指揮著他一幹狗腿上前,要按住竇尋。

    就在這時,插上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狠踹了一腳,一腳沒踹開,緊接著又一腳。

    門閂是個小小的鐵片,螺絲都生鏽了,被外麵的人暴力踹了兩三腳以後壽終正寢——大門洞開,一個舊籃球滾了進來。

    徐西臨陰沉著臉站在門口,沒搭理別人,隻衝吳濤說:“吳濤,你這樣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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