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閑聊,便免不得說起嬛嬪一事,高洋的瘋狂諸葛嬋娟先前已經見識過了,不管這個瘋子做出什麽怪異舉動她都不意外,令她感覺好奇的是那霪賊將嬛嬪擄走之後竟然還會將其送迴來,並與高洋約定日期,明目張膽的再來偷上一次。


    “應該是莫離。”諸葛嬋娟說道。


    “這不是莫離的行事風格。”南風搖頭。


    “你有十年沒見到莫離了,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麽行事風格?”諸葛嬋娟盤腿而坐,“前幾年莫離去離火宮看我的時候,他就已經跟之前不一樣了。”


    “此言怎講?”南風坐正。


    諸葛嬋娟沒有急於迴答,而是反問道,“你是不是將天書傳給了他?”


    南風點了點頭,“對,我前前後後一共給了他六片龜甲的紋路和一片龜甲上的文字。”


    “那就對了,”諸葛嬋娟說道,“他想必是研習天書,長了本事,當年來看我的時候就已經能夠隱身來去了,我也搞不清他用的隻是尋常隱身法術,還是似你這般厲害的瞬移。”


    “他應該不能瞬移。”南風說道,天書龜甲有兩種推研途徑,一是推研文字,二是揣摩紋路,這兩種途徑雖然都能悟得天書玄妙,卻有高下之分,隻有金仙以上修為才能施展瞬移,僅憑六片龜甲的紋路,即便盡數融會貫通,也達不到與金仙相等的修為。


    諸葛嬋娟想了想,說道,“當年他曾經送過我不少玩具,但有些次日起身就尋不到了,現在想來,那些消失不見的玩具很可能是他變化出來的。”


    “這個是有可能的,”南風點了點頭,“不過這些無關緊要,我關心的是他的性情有什麽變化?”


    諸葛嬋娟沒有立刻接話,猶豫片刻方才說道,“他好像有些瘋瘋癲癲。”


    南風聞言陡然皺眉,在他的印象當中莫離品性仁善,行事中庸,甚至有些膽小怕事,便是學了天書長了本事,頂多隻會生出一些傲氣,怎麽會變的瘋瘋癲癲。


    “當年我隻是感覺他有些奇怪,現在想來,那不是奇怪,而是瘋癲。”諸葛嬋娟言罷,不等南風追問,又道,“他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有些喜怒無常。”


    “說說細節。”南風說道。


    “那時我不過五六歲,你讓我說細節?”諸葛嬋娟打了個哈欠。


    “你做出這樣的判斷,總不會沒有緣由。”南風說道,沒有具體細節,他就很難推測出莫離那時的心境。


    諸葛嬋娟皺眉迴憶,良久過後,緩緩搖頭,“細節我真的記不得了,總之他有些瘋瘋癲癲。”


    “怕是受了什麽刺激,”南風說道,轉而又問,“他當時去離火宮的時候有沒有帶著八爺?”


    “沒有。”諸葛嬋娟搖頭。


    南風聞言心中一凜,不過轉念一想,八爺沒和莫離在一起並不表示它出了什麽意外,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莫離不想讓離火宮的其他人發現自己的行蹤。


    “他知不知道柳如煙是他的生母?”南風又問。


    諸葛嬋娟搖頭,“好像不知道,他去離火宮隻是看我,並不與別人見麵。”


    南風沒有再問,柳如煙身份特殊,永遠無法與莫離相認,對莫離來說,她隻不過是個仁善的中年婦人。


    “走吧,天黑了,出去等著。”諸葛嬋娟低頭找鞋。


    見她視物不清,南風方才想起一直不曾幫其恢複修為,心念閃動,靈氣侵入,行走經絡,直晉太玄。


    突如其來的巨大變化令諸葛嬋娟好生驚訝,見她疑惑,南風微笑開口,釋疑解惑。


    聽得南風解釋,諸葛嬋娟越發驚訝,“你能讓一個沒有絲毫靈氣修為的人在眨眼之間晉身太玄?”


    南風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諸葛嬋娟愕然瞠目,“這這這……你這還是人嗎?”


    “我不是人是什麽?”南風隨口反問。


    諸葛嬋娟沒有接話,搖頭過後穿鞋下地。


    待諸葛嬋娟收拾妥當,南風牽了她的手,出門往後宮去。


    途中二人都沒有說話,看的出來諸葛嬋娟有心事。


    南風隱約猜到諸葛嬋娟在想什麽,但他卻不知該如何寬慰,在他脫困之初,胖子也曾經有過類似的言語,而今諸葛嬋娟也在質疑他還是不是人,這其中固然有對他巨大能力的感歎,卻也暗藏了另外一種情緒,那就是對此時的他感到強烈的陌生。


    後宮由諸多獨立的院落組成,嬛嬪住在東北區域的一處院落,由於那霪賊是正麵挑釁,故此禁軍也沒有設伏,而是直接派出重兵,將那院落圍的水泄不通。


    除了皇城禁衛,還有不少武林高手,道人和和尚也有幾個,都是紫氣高手,不消說,都是高洋請來捉拿霪賊的。


    南風本可帶諸葛嬋娟自嬛嬪的住處等待,但思慮過後,往西麵一處高大的樓閣去了,後宮隻有這一處樓閣,是皇後的居所。


    眼下是吃晚飯的時辰,閣樓無人,二人自那裏落腳,居高臨下,環視等待。


    坐定之後,南風方才開口,“我還是我。”


    南風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但諸葛嬋娟並沒有感覺意外,而是歪頭看向南風,衝他笑了笑。


    諸葛嬋娟安慰的一笑並沒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南風心中越發緊張,諸葛嬋娟之所以不感覺意外,是因為在此之前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你現在是不是拿我當怪物看待?”南風苦笑。


    “沒有,我隻是擔心你在委屈自己遷就我。”諸葛嬋娟說道,她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會大大咧咧,也有安靜的時候,而安靜的時候往往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


    南風沒有接話,因為諸葛嬋娟這句話他沒法兒接。


    諸葛嬋娟幽幽說道,“你現在什麽都明白,什麽都看的很透徹,也不見你再有迷惑,你如果不說,我甚至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南風想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因為諸葛嬋娟說的確是實情,對實情進行解釋就是曲解,就是騙她。


    除了無奈,還有些許氣堵,但自己也明白不該氣堵,因為諸葛嬋娟的擔憂並不是沒有來由。


    諸葛嬋娟又道,“你已經站在山頂了,而我還在山腰。”


    “就因為我長了本事,你就要跟我離心離德?”南風氣堵動怒。


    “你知道我沒這麽想,”諸葛嬋娟抱住了他,“我隻是擔心跟不上你,其實你現在已經不在這裏了,之所以還在這裏,是因為我們在這裏,所以你才會調頭迴來。”


    聽得諸葛嬋娟言語,南風心頭一軟,探臂攬住了她。


    “我說的對嗎?”諸葛嬋娟低聲問道。


    南風沒有立刻接話,出神良久方才茫然說道,“我也不想爬的那麽高,可是我如果不爬到山頂,就會一直被困在黃沙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諸葛嬋娟抱著南風,沒有說話。


    南風又道,“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在擁有巨大能力的同時,我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現在已經到了危險的極限,你們是我最後的留戀了,千萬不要與我離心離德,一定要拖住我,不要讓我飄走。”


    諸葛嬋娟緊緊的抱著南風,重重點頭。


    “我是人,不是怪物,我已經懷疑我自己了,你們不能再懷疑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我是什麽了。”南風終於顯露出了軟弱的一麵。


    “我很擔心,也很害怕,不知道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諸葛嬋娟低聲說道。


    “而今我已經參研了八卷天書,最後一卷天書也在我的腦海裏,隻是一直不曾參研,”南風沉聲說道,“參研天書彷如累壩蓄水,研習八卷,大壩已經累到最高,蓄水也蓄到最多,壓力也累積到最大,這最後一卷天書若是加以研習,其結果不是再累大壩,而是毀壩開閘,我現在不確定的是開閘的後果是什麽,有可能是最壞的結果,也可能是最好的結果,但我不敢嚐試,休說結果各占五五,便是壞一好九,我也不敢去試,我不想失去你們,也不想讓你們失去我。”


    “我也不想你去嚐試,可是你撐的很辛苦。”諸葛嬋娟哽咽。


    “便是辛苦,至少我還保留有一絲人性,隻有我還有一絲人性,我就會與你們在一起。”南風輕拍諸葛嬋娟肩膀。


    “可是你也說過,他們會逼你的。”諸葛嬋娟再堅強,也終究是個女人,舍身相救時她沒哭,此時卻按捺不住了。


    “逼與不逼取決於他們,但做與不做取決於我。”南風低聲安慰。


    “他們害你怎麽辦?我們雖然在你身邊,卻再也幫不到你了。”諸葛嬋娟憂心。


    聽得諸葛嬋娟言語,南風心中一痛,壓力每個人都有,諸葛嬋娟此番情緒失控,乃是緊張憂慮大量累積所致。


    身為男人,總是要保護自己的女人的,“放心好了,他們不敢,之前我與他們做過交換,所以他們才敢嚐試,此後他們若是再敢害我,就是逼我發瘋。”


    “打起精神,好生提防,別忘了你可是快當爹的人。”諸葛嬋娟說道。


    南風苦笑不得,前後不到一個對時,哪來那麽快。


    “我還是很擔心你。”諸葛嬋娟又道。


    南風聞言眉頭大皺,深情的話已經說完了,怎麽又來這一套,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家夥分明是在假裝誘騙,想要多聽幾句好話。


    真正的好話是編不出來的,也不是想說就能說的,就在南風皺眉搜慮好話之際,一道人影自東方疾掠而至。


    “哎哎哎,快看,莫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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