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玄清搖頭,玄淨將視線投向南風,等他說話。


    南風沒有立刻說話,實則該做什麽他腦海裏已經有了清晰的脈絡,之所以故意拖延,既是為了加重玄清等人的忐忑不安,也是為了爭取時間,將條理縷的更細。


    而今玄清玄淨銳氣已失,他占據了主動,這對他是有利的,他先前費了那麽多的口舌,說了那麽多的狠話,就是為了不戰而屈人之兵。


    但此時隻是開了個好頭,能否將事情辦好,還需要看接下來事態的發展。


    而事態的發展,取決於他的態度,換言之,眾人接下來會做什麽,取決於他會什麽。


    “無關人等退下。”南風說道。


    南風言罷,眾人如釋重負,在尋常道人看來,此舉表明南風已經放棄了血洗太清的念頭,而在一幹紫氣真人看來,南風此舉是在保全他們的顏麵,畢竟有些真相是不能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


    很快,那些圍聚在廣場上的諸多道人,就在諸殿主事輔事的調度和號令下迴歸本殿,留下的都是居山以上修為的紫氣真人。


    雖然占據了主動,南風卻麵臨著兩個棘手的難題,一是日後誰來主掌太清,太清宗有四十多位紫氣高手,這是一股很強的實力,絕不能落在他人手裏,眼下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己繼承天元子衣缽,親主太清。二是尋迴天啟子失去的一魄,由他主掌。


    不管是自己親自統領,還是天啟子來掌管,都不是上乘之選,原因也簡單,他樹敵太多,一旦入主太清,極有可能連累太清宗。而天啟子的是個火爆脾氣,可為將,卻不可為帥。


    兩利相衡則其重,最終還是選定天啟子,天啟子當年一直想扶他上位,既是他的恩人,又是他的親信,天啟子掌權之後,遇到大事,一定會征求他的意見。


    第二個難題就是如何善後,很多秘密隻有玄清玄淨知道,想要知道這些秘密,就得讓玄清玄淨看到希望,倘若二人自忖必死,是不可能將這些秘密和盤托出的。


    但這二人必須死,私人恩怨尚在其次,關鍵是二人在太清宗根深蒂固,有大量親信,隻要二人還活著,便是沒了修為,他們先前的朋黨也會繼續抱作一團。


    此時場中隻剩下一幹紫氣真人,南風環視左右,轉而邁步前行,走向偏殿。


    他此舉是將主動權交給在場的每一個紫氣真人,誰願意跟進來,誰就跟進來。誰願意留在外麵,誰就留在外麵。


    都說鬥智鬥勇,實則鬥智比鬥勇更累人,也更兇險,他眼下正處於借法乾坤的雙倍修為階段,完全能夠與眾人鬥勇,但他不能,因為太清宗是天元子的門派,他是天元子的徒弟,太清宗就是他的師門,得鬥智,盡可能的保全太清宗。


    之所以不進正殿有兩個用意,一是因為太清大殿供奉太清祖師,為正大光明之所,而隨後眾人所說的事情很可能不那麽正大光明。二是因為正殿沒有座位,但偏殿有,坐下說話,可以在保留眾人忐忑不安的同時緩解緊張敵對的氣氛。


    偏殿有大量座椅,進殿之後,南風自右側下首的一處座位坐了下來,這裏位於門旁,每一個進來的人都需要經過他的眼前。


    玄清玄淨最先進來,坐到了右側上首的位置,隨後又進來一些紫氣真人,坐在了二人的下首。


    四十幾位紫氣真人,全部走進偏殿,坐的也全是右側座位,座位不足,就站在一旁。


    此時座位分為主位和客位,右側是主人的位置,南風坐到右側下首,表明他對自己身份的定位。


    餘下那些紫氣真人,紛紛站在右側,連天德天成等人也不曾坐到左側,這也說明了眾人的態度,這是內部矛盾,與陣營立場無關。


    見到南風坐到右側,眾人表情各不相同,有人麵露欣慰,有人眉頭緊鎖,同樣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麵露欣慰的那些可能是想到南風顧念同門情誼,便不會痛下殺手。而那些眉頭緊鎖的,想必是認為南風以主人自居,是否是想奪位侵權。


    沉吟過後,南風出言問道,“師公玄靈真人生前為何忽然反對先師與師娘的婚事?”


    眾人聞言盡皆鬆了口氣,他們沒想到南風會問這個問題,放鬆的同時,心中也多有好奇,因為此事也困擾了他們好多年。


    能夠迴答這個問題的隻有玄清玄淨,但二人並沒有立刻迴答,南風這個問題問的巧妙,重要的是忽然二字,這說明他知道當年的一些情況,隻是不知道最關鍵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過後,玄清說道,“離落雪非我族類。”


    少見方才多怪,在場的紫氣真人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聽得玄清言語,雖然感覺意外,卻也不曾驚唿出聲。


    “嗯?”南風應聲。


    聽他鼻音,玄清便知道他在間接追問,隻得說道,“此人乃炎天火部天神離夕與青丘狐女所生。”


    南風早就猜到離落雪有異類血統,也猜到她不是人與尋常異類所生,便追問道,“你們如何知曉?”


    “有神明與本宗有舊,得知此事便現身提醒。”玄清答道。


    “何人?”南風追問。


    玄清不答。


    事關隱私,南風也知道不應該繼續追問,但此事關係重大,必須搞清楚是誰將離落雪的身份透露給了太清宗,“此人是誰?”


    玄淨聞言麵露不忿,玄清見狀,抬手示意他不可急躁,轉而說道,“庚辰。”


    南風並不知道庚辰是誰,卻也不便再問,知道了此人名號,其身份可以留待日後慢慢查考。


    接下來要問的就是關鍵問題了,“玄靈真人為誰所害?”


    玄清閉目不語,玄淨麵色鐵青。


    見此情形,南風並沒有正麵逼問,而是換了個問題,“西魏盂縣林雲觀的天木道長,是為誰所害?”


    二人仍不答話。


    南風又問,“天啟真人缺失的一魄現在何處?”


    二人依舊不答。


    “西魏盂縣西北山中有處九蛟廟宇,原本封印有韓信的屍身和魂魄,那屍身和魂魄是被誰帶走的?”南風繼續發問。


    這些問題,二人自然不會迴答。


    便是明知道二人不會迴答,南風也不曾停止追問,“看守廟宇的狼妖授的是太清符籙,你們為什麽給異類授籙?”


    “你們為何與玉清宗聯手作法,困住梁國平叛大軍?”南風再問。


    “西魏武人李朝宗之所以晉身太玄,可是得了太清宗的太玄真經?”南風說話之時一直在盯著二人,眼見二人正在交換眼神,猜到二人心中所想,便出言警告,“我有把握在你們散功自爆之前斬下你們的雙手,不要試圖嚐試。”


    玄清玄淨聞言眉頭大皺。


    “諸位先迴避一下吧。”南風看向天德天罡等人。


    眾人聞言並沒有立刻退走,直待玄清點頭,方才起身離殿。


    待眾人出去,南風走到玄清玄淨對麵的座位坐下,“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但有些事情我可以不做。”


    玄清聞言緩緩點頭,而玄淨則麵露疑惑。


    點頭過後,玄清沉聲說道,“師兄是我們殺的,江北的那道人也是我們授意門人所殺,我臥處東屋有張幾案,天啟子的中樞一魄就封印在幾案上的硯台裏,能說的隻有這些,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南風問道。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玄淨接過話頭,“要殺就殺,囉嗦甚麽?”


    南風沒有立刻接話,很少有人故意去做錯事,很多時候,大錯都是自以為在做正確的事情的人犯下的,很顯然,玄清玄淨並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是錯的,這就更引起了他的好奇,確切的說也不是好奇,而是想要弄清楚二人做這些事情的真正動機。


    雙方此時看似是交談,實則是他在對二人進行審問,既然是審問,想要犯人說實話,就得有一定的優待條件,但二人哪怕說了真話,他也不可能放過二人,玄清玄淨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不願說,不想說。


    沉吟過後,南風說道,“不如咱們做個交易。”


    “甚麽?”玄淨問道。


    “告訴我真相,我設法保全你們的體麵。”南風說道,想要為天元子和離落雪正名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將真相公之於眾。


    玄淨聞言麵露不屑,“不必了,當我們衝師兄下手時,已經將虛名拋於腦後了。”


    南風想了想,正色說道,“我一直有個疑問,太清宗乃道門正宗,自古至今有很多前輩高人得道飛升,位列仙班,按理說你們應該站在太陰元君一方,為何你們會效忠於西王母?”


    這番話有份量,玄淨聞言雙目圓睜,“道人奉行天道,不效忠於任何人,誰順應天道,我們就幫助誰。”


    “何為天道?”南風追問。


    “師弟,時候到了。”玄清歪頭看向玄淨。


    “好,師兄,我先走一步。”玄淨說道。


    南風聞言急忙閃身而,出手封其穴道,但玄清玄淨修為高玄,便是經絡被封,心脈之中殘存的靈氣仍然震斷了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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