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存疑,便放心不下,自院子裏側耳細聽,諸葛嬋娟房中寂靜無聲,連唿吸聲都聽不到。


    他先前親眼看到諸葛嬋娟迴屋,相隔不過十幾丈,怎會連唿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本想立刻過去察看,轉念一想,先迴屋一趟,拎了茶壺出來,走到諸葛嬋娟房前,抬手拍門。


    一拍門,屋裏傳來了聲響,當是撩動被子的聲音,諸葛嬋娟在屋裏,而且還沒睡著。


    但諸葛嬋娟並沒有答話,這說明她先前可能蒙著被子哭過,擔心出聲會暴露哭腔餘音。


    “開門,開門。”南風故意大聲說話。


    諸葛嬋娟仍然沒有迴應。


    外延出體的靈氣不但可以用來攻擊他人,還可以自門外移動門栓,推門進去之後發現諸葛嬋娟和衣斜臥在床,麵朝裏躺著。


    “醉死沒有?”南風問道。


    諸葛嬋娟沒有答話。


    “起來喝點水。”南風拿著茶壺走到床前,伸手將諸葛嬋娟扳了過來,隻見諸葛嬋娟眼圈是紅的。


    見此情形,南風心中一凜,糟糕,柳如煙很可能將真相告訴了諸葛嬋娟。


    便是心中忐忑,卻也不能自亂陣腳,而是心存僥幸,明知故問,“出什麽事了?”


    眼見裝睡不成,諸葛嬋娟隻能歪身一旁,隨口敷衍,“沒事。”


    “沒事兒你哭什麽?”南風問道,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棄希望。


    諸葛嬋娟不開腔。


    眼見諸葛嬋娟不說話,南風隻能硬著頭皮問道,“我聽莫離說下午柳如煙來過,是不是她跟你說了什麽?”


    諸葛嬋娟聞言撐臂起身,背靠牆壁,抬手整理額頭亂發,“她知道我的身世。”


    南風剛想接話,諸葛嬋娟又道,“原來我娘是離火宮的前任宮主。”


    南風聞言如釋重負,諸葛嬋娟是離火朱雀命數,與離火宮有淵源也在情理之中,柳如煙曾經說過諸葛嬋娟是她親手接生的,也間接證明了這一點。


    由於離火宮的鎮派絕學離火天翼必須處子之身才能施展,故此曆代離火宮主都是單身女子,諸葛嬋娟的母親既是前任宮主,自然不能成親生子,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柳如煙會為諸葛嬋娟接生,要知道柳如煙隻比諸葛嬋娟大十二三歲,這樣的年紀,要麽是前任宮主的丫鬟,要麽是前任宮主的徒弟,想必是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擔當穩婆這一角色的。


    “令尊令堂還健在嗎?”南風倒了杯涼茶遞了過去。


    諸葛嬋娟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接南風遞過去的茶杯。


    南風自床邊坐了下來,按理說窺人隱私是不對的,諸葛嬋娟想必也不願提起過世的父母,但他心中忐忑,擔心諸葛嬋娟撒謊騙他,便佯裝無心隨口問道,“令尊是什麽人?”


    “是個道人。”諸葛嬋娟答道。


    身為子女,自然不會直唿父母姓名,但諸葛嬋娟未經思考便出言迴答,說明她沒有撒謊,柳如煙的確跟她說過她的身世。


    “喝點水吧。”南風再度遞送茶杯。


    諸葛嬋娟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轉而說道,“你的煩心事已經夠多的了,本來不想讓你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憂心,沒想到還是瞞不過你。”


    “要是需要報仇……”


    諸葛嬋娟打斷了南風的話頭,“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自己做的孽,找誰報仇去。”


    南風沒有接話,他是個孤兒,自然能夠理解孤兒的心情,不管出於什麽動機,父母拋棄孩子都是不對的,每一個孤兒對拋棄了自己的父母都是心存怨恨的。


    諸葛嬋娟喝掉涼茶,將茶杯遞給南風,“再給我倒點兒。”


    南風倒,諸葛嬋娟喝,接連三杯,諸葛嬋娟終於不喝了。


    “有些事情我們改變不了,想太多也沒什麽用,”南風出言安慰,“你得想開點兒,你至少比我幸運,我到現在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也好,我死了之後墓碑上就能刻上全名了。”諸葛嬋娟苦笑。


    “是啊,不過那得有兒子才成,不然誰給咱們刻?”南風說道,此時婦人過世是不能留全名的,隻能上冠夫姓,下綴本氏,如趙錢氏,孫李氏。


    諸葛嬋娟聞言眉頭一挑,轉而臉上浮現壞笑。


    見她心情好轉且起了壞心,南風急忙起身,“行了,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


    “我悲傷難過,心裏好生難受。”諸葛嬋娟伸手拉他。


    南風閃身躲開,“接著哭吧,哭夠了心情就好了。”


    唯恐諸葛嬋娟又來糾纏,南風抓著茶壺逃也似的離開了諸葛嬋娟的房間。


    迴到自己房中,南風如釋重負,虛驚一場,看來柳如煙並沒有言而無信,隻是告訴了諸葛嬋娟她的身世,並沒有說別的。倘若柳如煙真的說了,諸葛嬋娟就會躲得遠遠的,不可能再拉拉扯扯。


    便是如此,南風還是不放心,躺在床上豎起耳朵細聽動靜,倘若諸葛嬋娟知道了真相,極有可能不辭而別,得對此事進行最後的確認。


    聽了一宿,除了胖子起夜自門旁撒了泡尿,莫離和諸葛嬋娟都沒有出門。


    天亮之後,南風放心了,吃過早飯,便衝柳如煙辭行。


    柳如煙也不挽留,親自送四人下山,到得山下,取出一枚鴿卵大小的紅色掛珠交予南風,隻道這離火靈珠蘊含離火靈氣,他日若是有事召請,可將其砸碎,她自有感應,會立刻前去相見。


    南風自然知道柳如煙的用意,道謝接過,然後將她先前所贈離火令牌被玄清等人搜走一事告知柳如煙,柳如煙聞言不以為意,離火宮是江南七大門派之一,太清宗便是知道她與南風相識,也不敢拿她們怎麽樣。


    四人在柳如煙的注視之下原路迴返,南風知道柳如煙為什麽一直目送不歸,走出十幾丈就將那離火靈珠遞給了莫離,“我們居無定所,不會一直待在梁國,這個珠子給你,萬一遇到什麽危險,就砸碎它,請柳宮主過去幫你。”


    “我跟著大哥,誰敢欺負我?”莫離說道。


    “給你你就拿著,”胖子在旁說道,“大哥連個紫氣都沒有,萬一遇到厲害對手就抓瞎了,你……她可是洞淵高手,梁國沒幾個人打得過她。”


    眼見胖子險些說漏嘴,南風和諸葛嬋娟都皺眉看他。


    胖子歪頭一旁,不與二人對視。


    莫離倒也聽話,伸手接過,那離火靈珠原本就配有掛繩,可以直接佩戴。


    莫離戴上了離火靈珠,柳如煙仍然沒有迴返,一直站在原地,直至四人走遠不見。


    到得會和地點,老白和八爺自林中出來,胖子衝莫離說道,“好了,我們得去幹正事兒了,不能再帶著你了,我帶你去找大哥。”


    “三哥,你們要往哪裏去?”莫離戀戀不舍。


    “這還用問,肯定是打架去,要是玩兒,哪能不帶你。”胖子言罷,轉頭看向老白,老白會意,現出諦聽原形,趴伏在地,等莫離騎乘。


    莫離轉身看向南風和諸葛嬋娟,“六哥,六嫂,我要走了。”


    諸葛嬋娟微笑點頭。


    “我給你的那幾張符紙你收好了不曾?”南風問道。


    “在這裏。”莫離自懷中拿出疊好的符紙示於南風。


    “收好了,去了之後立刻交給大哥。”南風說道。


    莫離點頭答應,將符紙重新貼身放好。


    “咱打哪兒碰頭?”胖子問道。


    南風想了想,說道,“宛陵縣城。”


    “好。”胖子準備動身。


    南風忽然想起一事,“你將莫離送過去之後,再迴一趟獸人穀,讓他們出去避一避。”


    “拖家帶口的,往哪兒避呀。”胖子咧嘴。


    “總之不能再住在獸人穀。”南風正色說道,一旦胖子與他一同前往太清宗,太清宗就可能拿花刺兒等人做文章。


    “成吧。”胖子點頭同意。


    “等等,”諸葛嬋娟看向南風,“不如你送莫離尋大哥,我和正德再去一趟獸人穀,大戰在即,我的藥物還不曾備齊。”


    南風求之不得,立刻點頭同意,“好,你們辦完正事就去宛陵找我,可不能到處挖坑砸牆找寶貝。”


    “搬家不是小事兒,得個十天八天的。”胖子隨口說道。


    “不著急,眼下玄清玄淨等人已經穩住了陣腳,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麽差別。”南風說道。


    如此,胖子和諸葛嬋娟行往西南,往蠻荒去了。南風和莫離原路迴返,循著官道向南追尋。


    陳霸先呂平川等人是帶了部隊的,找尋也不費事。


    由於大軍正在全速南下,也沒有吃酒說話的時間,將莫離交給呂平川之後,南風就離開了,但他並沒有往宛陵去,而是授意八爺往東北方向飛翔。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不能厚此薄彼,元安寧沒有如約前往長安城南的破廟,定然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之前一直忙碌,也無暇抽身,而今終於騰出時間,得趕往潁川尋找元安寧的下落。


    動身時是四更時分,潁川原本是侯景的地盤,位於東魏西北方向,離此處著實不近,直到上午辰時,方才到得潁川地界。


    潁川是個大致的範圍,有七州十二鎮,想要尋人談何容易,好在有條線索,侯景跑了之後,王思政占了這裏,王思政和元安寧是同一陣營,而且元安寧的胞弟處於王思政的保護之下,元安寧離開浮雲山之後一定會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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