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隨人願,來也順風,去也順風,順風不但飛的快,也不似逆風那般冷。


    便是不似逆風那般寒冷,冬日飛行仍然很是凍人,元安寧失血過多,麵色蒼白,也可能是第一次乘坐飛禽有些眩暈,雙目緊閉,緊緊的裹著毯子,也不說話。


    唯恐風向改變,路上也沒歇腳,來時是西北風,迴程是南風,耗時較來時要長一些,一共用了三個時辰,午後未時方才趕到石室所在的山峰。


    自八爺背上下來時元安寧有些眩暈,打了個踉蹌,南風急忙伸手去扶,“沒事兒吧?”


    元安寧搖了搖頭,“這是何處?”


    “以前好像叫太陽山,現在叫什麽我也不曉得。”南風隨口說道。


    元安寧打量著周圍景物,“來這裏做什麽?這石門之後是什麽所在?”


    “聽說過天書嗎?”南風摁下了看門機關。


    石門緩緩打開,八爺不待石門徹底打開就搶先擠了進去,別以為鳥獸有羽毛皮毛就不怕冷,飛了三個時辰,把它給凍壞了。


    “天書?”元安寧側目看向南風。


    雖然元安寧是反問語氣,但看她神情,應該是知道天書的,天書雖不見於江湖,江湖卻有天書的傳說,隻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天書,至少也是聽說過這種東西。


    “天書就在這裏麵。”南風試圖攙扶元安寧進入石室。


    元安寧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手指南側塌陷山體,“這是怎麽迴事?”


    “不太清楚,先進去吧,一會兒門要關了。”南風將元安寧扶進了石室。


    剛進來,石門就自動關閉,外麵明亮,石室黑暗,便是有靈氣修為,也需要時間來適應黑暗。


    待得能夠看清周圍事物,南風將元安寧攙到牆角,將毯子給她鋪上,“來,先歇會兒。”


    元安寧坐下,抬頭看向南風,不問可知是在等他講說緣由,眼下二人已經來到地頭了,有些東西她必須知道了,不然連過來做什麽都不知道。


    南風對元安寧關懷備至,究其原因有二,一是元安寧有傷在身,得照顧好。二來元安寧是外人,是來幫忙的,不能像指使諸葛嬋娟那麽實在。


    客氣有時候並不一定是有禮貌,也可能是見外,對於諸葛嬋娟南風是完全信任,而對於元安寧他則隻有七成信任,這七成信任來源於對元安寧人品的認可,元安寧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是壞不到哪兒去的。至於那三成不信任,則是來源於他對元安寧的不了解,二人隻有數麵之緣,沒有深入的交流。


    有幾成信任就說幾成的真相,不過南風並沒有急於說出真相,而是坐到元安寧旁邊出言問道,“你對天書知道多少?”


    元安寧搖了搖頭,“我對天書的了解止於江湖傳聞,隻知道天書乃現行道法武學的鼻祖,通過對天書的參詳可以悟到玄妙的武功和法術,甚至能夠得道飛升。”


    南風點了點頭,“還有呢?”


    元安寧又道,“天書貌似分為數卷,分別散落於各處,便是尋得,也不完整。”


    南風再度點頭,龍雲子當年在長安開玉清法會的時候打的旗號就是邀請各路英雄共同參詳天書殘卷,元安寧常住長安,自然聽說過這些。


    元安寧言罷,直視南風,等他接話。


    南風想了想,說道,“天書包羅萬象,蘊藏玄奇,乃修真本源,萬法總綱,天書共有九卷,上次出現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周朝,當時由三教分別派出三名道人各執一卷隱居推研,而今三宗所用的法術大多是由他們推研得來的,這裏就是其中一個道人隱居的地方,他所持有的天書應該就在裏麵。”


    說到此處,南風停了下來,等元安寧發問,他之所以沒提龜甲隻說天書也是因為對元安寧不是完全信任,信任其實也是分等級的,他對元安寧的信任是相對信任,沒有任何來由就完全信任一個人,那不是坦誠,那是愚蠢。


    元安寧並沒有立刻發問,南風也沒有繼續往下講說,元安寧想知道的事情肯定很多,此時應該在斟酌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


    沉吟過後,元安寧問道,“你確信此處就是當年九個道人其中一個隱居的地方?”


    南風點了點頭,“有九成可能。”


    元安寧又問,“你確定他當年所持有的天書就留存在山洞深處?”


    南風再度點頭,“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那九卷天書都被那些道人留在了隱居的地方,在世的時候沒有損毀,駕鶴飛升之時也沒有帶走。”


    “諸葛姑娘與季大人為何沒有與你同行?”元安寧再問。


    南風答道,“天書的線索在不久之前被人泄露,包括三宗在內的江湖眾人蜂擁而至,而今那九卷天書已經被眾人瓜分了,我們修為太弱,沒辦法與人家爭搶,既然搶不到,他們就先迴去了,我不甘心,又到處轉了一圈兒,沒想到還真的拾了點牙慧。”


    元安寧笑了笑,“你這哪是拾人牙慧,分明是他們拾你牙慧。”


    “嗯?”南風歪頭看向元安寧。


    元安寧平靜說道,“當日你將公輸要術送給我的時候,曾經說過有朝一日會需要我出手相助,可見那時候你就已經知道天書藏在哪兒了,甚至猜到需要破解機關,隻是因為時機不到,沒有能力取走。如果我不曾猜錯,大部分天書都被你們得了去。”


    南風聞言心中大驚,他沒想到元安寧會如此細心,既然她已經猜到了真相,撒謊欺瞞就太不地道了,但此事關係重大,也不能親口承認,隻能打了個哈哈,“哈哈,我倒想。”


    “我猜的對嗎?”元安寧追問。


    “你對天書也感興趣?”南風反問。


    “我身負國仇家恨,需要助力。”元安寧倒也坦誠。


    “你好像還欠我一個人情。”南風笑道,頑皮嬉鬧是少年心性,但大事當前不能含糊,絕不能將龜甲拱手讓人,哪怕對方是個漂亮的女子。


    “你這樣問,我就這樣答,我不想騙你。”元安寧緩緩搖頭。


    元安寧如此一說,南風反倒感覺不好意思了,“哈哈,我雖然是叫花子出身,卻大方的很,這樣吧,事成之後我送你一卷。”


    “南風,謝謝你。”元安寧鄭重道謝。


    “客氣啥。”南風擺了擺手,同樣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會有不同的感受,若是隻站在自己的角度,會感覺元安寧心生貪念,但易位而思,元安寧的表現完全在情理之中,正如元安寧自己所說,她迫切的需要幫助,而天書的確能給予她極大的幫助,實則二人的處境是一樣的,都需要得到強大的助力去做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大恩不言謝。”元安寧正色說道。


    “真的不用客氣,我這人喜歡聽真話,你不騙我,值得獎勵。”南風笑道,正所謂不怕真小人,就怕偽君子,實話實說索取討要,比分明想要還哼哼唧唧扭捏作態要坦率的多。


    “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先前猜的對不對?”元安寧問道。


    “什麽猜的對不對?”南風自包袱裏拿了水囊出來,水囊凍的邦硬,喝不得了。


    “天書是不是大多被你們得了去?”元安寧問道,言罷,急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想法,隻是好奇。”


    天書是傳說中的神物,元安寧好奇也在情理之中,不好奇才是裝的,不過南風卻並不準備跟她說實話,隻能半真半假佯裝登徒子,“我對你還好奇呢,你讓我摸兩把我就告訴你。”


    “可以。”元安寧很是平靜。


    “哈哈,我才不上你的當呢,我不摸,我也不告訴你。”南風笑道。


    “我也相信你不會逾越禮數,所以才敢應承你。”元安寧微笑。


    “去去去,少給我戴高帽子。”南風有些發窘,他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昨晚就趁機摸了一把,還瞅了幾眼,不過那也隻是好奇,感覺好玩兒占了多數。


    南風不說,元安寧也沒有再追問,她有傷在身,微微挪了挪身體,靠上了後麵石壁。


    南風磕了磕水囊,聽動靜已經凍結實了,“水凍住了,我出去弄點雪迴來。”


    元安寧點了點頭。


    南風歪身放下水囊,站起身啟動機關,八爺見他開門,抬頭看他,南風沒有任何反應,八爺不確定他是不是要走,就跟了出來。


    外麵有積雪,南風先用雪擦了手,隨後握了兩個雪球開門迴來。


    “委屈你了,你身上有傷,應該喝點熱水的。”南風遞了個雪球過去。


    “我沒那麽嬌貴的。”元安寧接了雪球過去。


    南風肯吃著雪球,沒有再與元安寧交談,他先前是故意帶八爺出去的,目的是給元安寧一段時間,看她會不會暗中翻看他的包袱,實則他先前歪身放下水囊的時候已經將包袱的褶皺細節記在了心裏,迴來之後發現元安寧沒動他的包袱。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天元子當年的教誨他早已銘記刻骨,三條教誨前兩條都是至理真言,遇事遵循,受益良多,不可能唯獨最後一條是錯的,對待女子一定要清醒審視,萬不能受本能驅使自欺欺人。


    啃吃雪球的同時,南風拿了兩張餅子捂在懷裏,待得化了凍遞給元安寧一張,他雖然試探元安寧,卻並不影響細心照顧,也不曾後悔答應給元安寧一部天書,快樂來自分享,但分享的前提是這個人對自己存有善意,若是別有用心,別說天書了,一個銅錢都不給。


    元安寧沒什麽胃口,吃了少許就收起了那張餅子,“那洛書河圖在哪裏?”


    “在那個石幾上。”南風衝石幾努了努嘴。


    “看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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