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喊張忠,”崔振離座站起,“卑職也願隨行同往。”


    南風擺了擺手,“還是別往了,當心有去無迴,對了,你去把那送信的喊來,我問他幾句。”


    “好。”崔振轉身出門。


    出門之後,崔振想起一事,“既是妖邪作祟,當帶上幾位大師或是道長以策萬全。”


    “也好,你差人去喊上幾個,午時出發。”南風點了點頭,盂縣也有寺廟道觀,道士和尚加在一起也有幾百個,隻是沒有道行高深的。


    崔振應聲,反手想要關門,卻又走了進來,將火盆向南風挪了挪,這才關門離去。


    崔振此舉固然有討好之意,卻也有五分真心,雖然二人見麵之初南風就給了他一棍,他卻並不記恨南風,究其根源,乃是南風待人甚厚,采伐販賣所得他多有分攤,隻這半年就獲利千兩之多,一幹衙役差官也皆得其利。


    不多時,門外有人喊報,南風應了一聲,一個年輕差人躬身進門,此人就是青槐鄉派來送信的那個,不過他對黑石溝一事並不知情,問過幾句,南風就讓他下去了。


    此人剛走,門房就來通報,說是鄰縣的胡縣令前來拜會。


    南風立刻出門迎接,這胡縣令是駒縣縣官,而龍空寺就在駒縣境內,以後肯定有用得著胡縣令的地方。


    胖子這時候正在房間裏劈裏啪啦,自然不能讓胡縣令見他,而胡縣令也知道胖子隻是名義上的縣長,真正主事的是南風,故此南風說胖子抱恙,他也就沒堅持見胖子。


    胡縣令此來有兩個目的,一是借糧,駒縣在龔郡最西,地勢偏遠,窮的要死,下雪之後胡縣令想開粥場,卻苦於無米可炊。


    有錢底氣足,胡縣令要借三百石,南風給了他五百石。


    胡縣令的第二個目的是求學,駒縣多有土木,也想學習盂縣換賣銀米,隻是不熟門路。


    對於胡縣令的第二個請求,南風沒有立刻答複,砍樹挖山是要殺頭的,他和胖子是撿來的官職,又是說走就走的光棍兒,東窗事發大不了一走了之,但胡縣令是有家有口的人,上頭真的追查下來,胡縣令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斟酌過後,南風給胡縣令說了‘實話’,隻道胖子朝中有人,故此他們才敢肆意妄為。


    見胡縣令很是沮喪,南風便給他出了個主意,駒縣是不能鑿石伐木的,但駒縣和盂縣挨著,盂縣可以派人越界砍伐,胡縣令隻需視而不見就能分利五成。


    胡縣令一聽立刻喜笑顏開,自懷中拿出一個小木匣,打開之後遞給南風,裏麵裝的是一株成形的西山老參,看那大小品相,便是沒有千年也有八百年。


    南風笑納,又多與糧米一百石,也不怪胡縣令不見兔子不撒鷹,這老參價值不菲,若是不得收獲,也的確不舍得送人。


    按照官場慣例,中午是要宴請胡縣令的,但他眼下有要事要處理,便實話實說,告訴胡縣令青槐鄉發生了怪事,要前去處理,中午怕是不能設宴接待了。


    胡縣令大老遠的趕來又不是為了蹭頓午飯,聞言急忙起身告辭,臨走之時還不忘請南風和胖子去駒縣做客。


    送走胡縣令,南風將人參送給胖子,人參補氣效果最好,在眾多補氣藥草裏還算不那麽難吃的。


    胖子詢問來處,南風如實告知。


    “你越搞越大,早晚是要出事的。”胖子不無擔憂,二人眼下修行的條件和環境非常優越,若是出了事,丟了官,便要顛沛流離,忍饑受凍了。


    “若不應他,你就不怕他奏本參你?”南風反問。


    胖子想了想,感覺南風說的有道理,也就不吭聲了。


    隨後南風又將青槐鄉一事簡略告訴了胖子,胖子嚷著要去看熱鬧,南風不同意,這事兒太危險了,不能讓胖子摻和。


    但胖子不同意,非要去,南風也隻能帶上他。


    午時,一行人動身上路,胖子是縣官,近處坐轎,遠行坐車。除了胖子的馬車,還有一輛不帶蓬兒的,上麵坐著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


    和尚年紀不大,穿了一身破袈裟,三十出頭,法號悟真。道士是個老道,七十多了,穿的也挺寒酸,肺好像不好,一直咳嗽。


    縣尉騎馬,南風雖然也會騎馬卻也隻是粗通,不是很有技巧,騎的久了顛的胯疼,便跑到後麵的那輛馬車上與道士和尚同坐。


    二人都帶了行頭,見南風上車,便將各自行頭挪了挪,給他騰了位置。


    南風問了二人來處,便向二人告罪,言之主政在此,一直忙於政事,疏了對出家人的照顧,言罷,又吩咐張忠,迴去之後給二人所在寺院道觀各送十石糧米,布匹三卷。


    張忠應了,其實他並不分管這些,之所以應了是因為他知道南風此舉是故意說給那二人聽的。


    南風也的確是這種想法,俗話說強將不差餓兵,不給人家好處,人家怎會盡心辦事。


    這大冷的天,二人被拖出來辦公差,本來都是一肚子怨氣,聽南風這般說,滿腹牢騷頓時變成了滿心歡喜,出家人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樂,能徹底免俗也就不叫人了。


    攀談過後,南風知道這悟真和尚擅長攝招度亡,說白了就是比較精通抓鬼。而那老道竟然不是玉清道人,而是授籙太清,屬於太清遠枝,此人擅長窺真見本,驅邪降妖。


    三清各宗的勢力分布也並不是完全遵循國界,隻是在大概的某片區域,以盂縣為例,此時屬於西魏疆土,但此前並不屬於西魏,而在西魏等國確定邊界之前,三清各宗就已經存在了,故此,在西魏疆土出現太清門派也很正常。


    這老道道號天木,與天元子同輩,但此人卻隻授了個洞神籙,在這窮鄉僻壤的,能授籙已經算高人了,很多道人連傳度都不曾有,都是些自修瞎悟的野道。


    南風有心看那二人的家什行頭,二人雖不十分樂意,卻也隻能讓他看,天木子拿了張可分拆的木桌,這是開壇必備的法案,除此之外還有法旗,鈴鐺,磬鑼,小鼓,朱砂,雄黃,白磷,香燭等一幹法壇用物。


    與天木老道的諸多行頭不同,悟真和尚的行頭較少,有木魚,念珠,缽盂,黃傘等五六件,


    在南風看悟真行頭之時,天木老道的眼中多有鄙夷,佛教是外邦教派,進入中土之後借鑒了大量道家科儀器物,這木魚念珠本來都是道士用的。


    道士和尚之間的關鍵是很微妙的,道士看不起和尚,和尚也瞧不上道士,但二者的教義都有道德仁義,故此平日裏雙方見到,表麵上還是很和氣很友善的。


    悟真和尚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是沉穩,一路上垂眉閉目,少有言語,便是說話也多是不沾俗氣的高尚言辭。天木老道的話也不多,此人很是明睿也很是尖刻,隻要說話,多是針對悟真,十句有九句是拆台揭醜,搞的悟真好生尷尬。


    眼見再說下去二人可能要打起來,南風便不敢再與二人多說了,跑迴去騎馬,跟縣尉張忠走在一處。


    青槐鄉離縣城有六十多裏,為了能早些去到,眾人行的就快,坐車騎馬的還好,隻是苦了那十幾個步行的兵卒,下雪路滑不甚好走,還得扛著兵戈長矛。


    冬天天黑的早,下雪黑的更早,申時不過天就黑了,好在地上有雪,馬夫勉強可以看見路徑。


    一路辛苦,二更時分眾人終於到得青槐鄉。


    鄉和鎮是差不多大的,這裏也有處鎮子,也有辦公之所,隻是沒有縣衙那般大,名為公所。


    先前報信之人已經先行策馬迴返,鄉正等人知道知縣大人要來,一直在公所等候,眾人一到,立刻上前接迎,拜見過後便領著眾人前去吃飯下榻。


    吃過飯,安頓下來,天木老道提出要見見那幸存之人,鄉正便派人引著眾人前往那人所在村莊,南風胖子,天木悟真,再加上一個縣尉張忠,兵卒沒有跟過去。


    青槐鄉在盂縣西北,事發的村落又在青槐鄉的西北,三麵環山,是個不折不扣的山村。


    眾人來到時已是下半夜,那死裏逃生的是個年輕人,由於之前受了驚訝,又染了風寒,此時已經病倒,正躺在床上發著高燒,滿口胡話。


    見到這人,南風心中不無愧疚,若不是他發下尋藥告示誘以重賞,這些村民也不會冒險進山尋找藥草。


    悟真伸手摸了摸那年輕人的前額,轉而皺眉後退,“阿彌陀佛,此人之前受過陰氣侵染,那黑石溝當有鬼魅藏匿。”


    天木歪頭看了悟真一眼,上前號了號脈,又翻了翻年輕人的眼皮,“脈象急亂,眼白昏黃,此人先前曾接觸過劇毒妖物。”


    悟真擅長捉鬼,卻並不表示他不會捉妖。天木擅長捉妖,卻並不表示他不會捉鬼。二人各執一端,辯論不休。


    “啥意思,到底是鬼還是妖怪?”胖子疑惑追問。


    “鬼魅無疑。”悟真和尚說的很是肯定。


    “必是妖怪。”天木老道正色說道。


    南風抬手示意二人不要爭論,轉而上前檢視那人,他對法術不甚精通,卻也不是一竅不通,檢視過後發現這幸存的年輕人氣息很弱,脈象也亂,雖然沒被妖鬼附身,卻的確受到過異常氣息侵染。


    “到底是什麽?”胖子湊了過來。


    “不清楚,得去黑石溝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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