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史打坐吐納完畢,徐徐睜開雙眼,汙濁的眼眸中閃出一道精光,“咳咳!”他幹咳兩聲,哈哈大笑:“子時已到,十萬年了,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老夫等到這一刻。”


    撲到鏡麵上的紫寧頓時一驚,來不及了,老妖要開始分魂奪舍,她們該怎麽救人呢。她轉頭向葉漣女看去,大聲叫道:“小葉子,你快點想辦法啊。”


    葉漣女也驚慌起來,連連念動開啟鏡陣的咒語,但銅鏡紋絲不動,任她怎樣敲打衝撞,仍然無法踏進去半步。


    兩人心驚不已,難道這開鏡的咒語無用?葉漣女不可置信,這咒語是巫族長老教給她的,專為攻破姬史的鏡陣而備。


    “哈哈哈——”姬史見她們手忙腳亂,不禁得意大笑,說道:“你們不必枉費工夫,這銅鏡困陣是老夫傾注一生精力煉成的頂級陣法,豈能容你們說破就破,當真是可笑之極。”


    他身形緩緩從半空落下,雙腳踏在北邊的銅鏡之前,眯起雙眼說道:“這鏡陣合陰陽五行四象八卦,分別占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方位,以五行互蘊穩住魂魄之力。待我踏入北方的玄武之位,分魂奪舍已成定局,你們改變不了。”


    姬史意氣風發,仿佛看到自己奪舍之後,化身三位翩然的年輕神君,統治整個仙道界。舉目望去,一片人山人海,全都俯首跪拜,對他仰慕不已。


    這樣的景象,他已經盼望數十萬載,當年無法成為天族的統治者,他一直引以為憾事。如今掌控仙族和道族,終於有一種傲然立於巔峰之感,讓他激動不已。而此時紫寧和葉漣女臉上透出絕望之色,更令他覺得萬分得意。


    雖然分魂術尚未完全修煉成功,但姬史不能再等。他的殘軀已經油盡燈枯,凝聚真元之氣越來越力不從心,如果還不奪舍,恐怕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能同時控製住三位神君。


    他不甘心錯過大好時機,就算奪舍時冒一些危險,也是值得的。


    一股股陰寒之氣湧動翻滾,很快從四麵八方聚集到銅鏡中間。姬史閉起雙眼,手掌中捏出道訣,身子忽地一晃,瞬間進入北邊的銅鏡之中。


    他凝神靜氣,盤膝打坐,運了兩個唿吸的內息,開始施展分魂奪舍大法。


    北為玄武姬史,南為朱雀見素,東為青龍東陵,西為白虎月橫塘。四人分別占了黑色、紅色、青色、白色四個方位,陰陽和合,五行相生相克,登時一道道濃重的霧氣籠罩住四麵銅鏡。


    紫寧見姬史也進入鏡中,頓感大事不妙,雙手用力拍打西邊的鏡麵,大聲唿喊:“塘哥哥,老妖開始奪舍了,你快點出來啊。”


    一陣陣轟隆的響聲拍到鏡麵上,紫寧雙掌拍得裂開血痕,喊得嘶聲裂肺,但月橫塘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時葉漣女唿喊道:“五行麒麟,我們趕快離開,出去找人來幫忙!”說著,踏腳飛騰而起,從大殿疾速穿了出去。


    祺鬆轉頭看一眼紫寧,目光中透出決然神色,不管用什麽法子,一定要救出主人,他大聲叫道:“我很快就迴來。”說著旋身一變,化作麒麟身形,“嗖”地騰空飛出大殿。


    月橫塘他們無法掙脫鏡陣,紫寧的心都快要碎了,眼見小貔貅蹲在高台上,小眼珠轉動著,目光惶恐萬分,不知所措。她嘶啞著聲音叫喊道:“白球,你快去給昆侖報信,讓他們快來救塘哥哥——”


    她知道希望渺茫,白球從蜀山到昆侖,飛行速度再快,恐怕也來不及了。但此時她不能放棄一絲希望,隻要能救人,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白球慌張地點點頭,啾啾叫道:“羲兒,我去找人,你等我迴來。”即刻振翅高飛而起。


    紫寧看著它的一道白影,心痛不已,它隻是一個小仙寵,為什麽要卷進這麽殘酷的爭鬥中。頓時眼淚忍不住流下來,最後喊叫一聲:“白球,如果你迴來見不到我,就自己飛走吧,找個地方躲起來,永遠不要被老妖抓住。”


    一個小白點消失在大殿之外,紫寧孤零零一人,心中充滿淒楚,痛哭跌坐在銅鏡邊,一股絕望之感油然而生。


    白球,再見了。或許這是今生見的最後一麵,來世我不做你的主人,咱們做真正的朋友。


    月橫塘如果被奪舍了魂魄,她絕對不會繼續活下去。她不在乎月橫塘的相貌仙法和身份地位,她愛他的真心,十萬年來永不改變的一顆真心!


    銅鏡之中,月橫塘心急如火燒,他雙目緊閉,正在加緊凝聚丹田之力。他已經突破了上神之階,隻需要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將上神真氣融合渾身奇經八脈。到那個時候,這銅鏡困陣根本奈何不了他。


    但月橫塘修煉吐納需要時間,通常從神君升階到上神,至少要融合三天三夜,才能達到完美的效果。他此時已經顧不得是否完美,加快速度運轉功力,體內經脈幾乎已經漲破,從皮膚滲出一絲絲的血珠。


    隻要再拖延一會的工夫,他就能成功擺脫鏡陣的束縛。


    真氣越轉越快,月橫塘滿頭黑發飄舞起來,血珠透過衣衫滲出去,將白色鑲金的袍子染出一片斑斑點點的血跡。


    如此快速運轉丹田幾乎讓他瘋狂,但月橫塘一刻也不敢停下來,或許隻是兩三個唿吸的工夫,就會令他前功盡棄。


    所以他不能掉以輕心,即便體內經脈有些支撐不住真氣衝擊的力量,仍然要堅持下去。


    突然間,丹田中一陣絞痛,月橫塘渾身顫抖,隻覺得自己的神識恍惚起來,好像被剝離一樣,有一股強大的真氣猛烈地衝擊他的神識和經脈。


    神識中一陣陣發慌,似乎眼冒金星,四周全是虛幻的黑影子。神識在一點點撕裂,扯得他頭骨欲碎,一顆心仿佛被緊緊捏住,渾身血液全都凝在一起。


    月橫塘修煉了這些年,從沒經曆過如此可怕的境況。有一股外來的力量正在破壞他的神識,而丹田和經脈也幾乎凝住不動,無法正常運轉。


    這絕對不是走火入魔的跡象,月橫塘靈台一閃,不好,難道是奪舍?


    他聽不見銅鏡外麵的對話,因而不知道姬史分魂奪舍的陰謀,但此時不必深想,也頓然明了。那戴麵具的黑衣人年紀蒼老,命不久矣,所以用鏡陣困陣三人,想要奪舍他們的軀體肉身。


    想到這裏,月橫塘渾身冒出冷汗,拚出神識對抗突襲而來的強大真氣。但他體內的融合尚未完成,神識力量漸漸微弱,眼看就要被衝擊打散。


    如果神識散了,丹田和渾身經脈也支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對方奪舍得一幹二淨。


    月橫塘緩緩睜開雙眼,透過一層霧氣,見到銅鏡外麵的紫寧淚流滿麵,一雙大眼睛癡癡地望著他。


    他的神識漸漸模糊起來,猛地噴出一股真氣,用力叫喊道:“紫寧,你快些吸收五行靈氣,你要幫我的忙……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五行——”他渾身被汗水濕透,紫寧是最後的希望,他努力做出一個口型,“五行!”


    紫寧焦急萬分,跪倒在銅鏡外麵,拚命地唿喊撲打。眼見姬史頭頂慢慢升起白色的真氣,奪舍已經開始,如果再不救人,以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月橫塘。


    鏡中的月橫塘麵無血色,汗流滿麵,臉上的表情扭曲起來,身上滲出一點點的血跡。他用力大喊大叫,似乎異常痛苦。“塘哥哥!”紫寧哭得淚水不止,隻見月橫塘仰起頭來,雙目瞪圓,正在朝她大喊。


    雖聽不見那聲音,卻能看見月橫塘雙眸中露出的殷切期待,他一定想傳達重要的信息。紫寧連忙抹掉眼淚,雙手拍著鏡麵,嘴裏喃喃道:“塘哥哥,你讓我做什麽,我該怎麽幫你?”


    她知道此刻不能心急,必須冷靜下來,搞清楚月橫塘的意思才行。她強迫自己集中精力,一遍遍模仿月橫塘的口型,“無心?無形?悟性?五星?五行?”


    五行!


    紫寧一想到五行,立刻跳了起來,用五行能救人嗎,應該怎麽做?


    月橫塘告訴她用五行的方法,但此刻她腦中亂成一團,不知道怎麽才能對付姬史,讓他的奪舍功法停下來。


    紫寧睜大雙眸,轉頭朝四個方向看去,姬史所在的方位是北邊,黑色玄武主水。五行是相生相克,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


    她頓時明白了,姬史進到鏡陣之後,已經成為五行的一部分,隻需用土就可以克水。她原地旋轉了一圈,卻看到隻有四麵銅鏡,五行缺一,少的恰好就是土陣。頓時腦子一下子蒙了,沒有土,該怎麽克製水。


    姬史布設鏡陣時,已經想到五行相克,故而將土陣的力量削弱,隻布在四麵銅鏡對角交叉線上,用一個極其微小的銅鏡加固。肉眼幾乎看不見這個銅鏡,因而在他分魂奪舍之時,土陣力量不足,不會對水陣產生絲毫威脅。


    但紫寧相信月橫塘的判斷,他既然告訴她用“五行”,就一定有別的辦法。


    她心中焦急不安,一邊想著用五行破陣,一邊抬手揮出真氣團,“轟隆隆”地砸向北邊的銅鏡上。


    姬史安穩地盤膝打坐,鏡麵發出轟隆聲響,卻一點不影響他分魂奪舍。銅鏡內外是兩個空間世界,紫寧打出的真氣團,奈何不了五行陣法。


    紫寧心裏著急,又恨姬史入骨,滿腔的怒火和悲戚全都湧出來,凝聚在一起,隨著手中的真氣團狠狠砸出去。


    又是十幾個唿吸過去,紫寧的真氣漸漸不足,但絕望的怒火在丹田裏燃燒起來,忽地突破了丹田的壁障,一股強大的吸力疾速轉動起來。


    “唿唿唿唿——”大殿地麵上鋪的靈玉發出陣陣嗡鳴聲,無數道白色的靈氣升騰出來,瞬間吸入紫寧的體內,隨著她的丹田轉動飛快地變成混元真氣。


    不知不覺中,紫寧丹田內形成一個吸收靈氣的聚靈陣,龐大的聚靈氣流旋轉而動,在四麵銅鏡中間的空地上形成一個漩渦,將殿內所有含靈氣的晶石靈玉明珠全部吸得一幹二淨。


    紫寧以前有過吸收靈氣的經曆,知道靈氣很快會變成渾厚的真氣。這些真氣與無極玄女的獨特資質有關,在靈氣充沛的情況下,她甚至能與神君對抗片刻,而且能打出三昧真火的火球來。


    紫寧知道機不可失,立刻咬緊牙關,拚命吸收源源不斷的靈氣。隨著丹田內真氣越聚愈多,她心中的自信也磅礴而生。


    姬史雖然是天族後裔,但她是無極玄女,洪荒之始,天地鴻蒙初開,由靈氣而生的無極玄女,怎會害怕一個老妖!


    一想到無極玄女,紫寧靈台登時一亮,這鏡陣用五行相生相克,但唯獨缺少土陣。無極玄女擁有五行靈根,隻要用沙土克製水陣就足夠了。


    心中大喜,迅速將丹田內所有的真氣孕化起來,大喊一聲:“土行陣,出!”


    “轟隆”一聲巨響,無數沙土從殿外飛旋進來,凝成一個巨大的土球,猛地朝北邊銅鏡撞過去,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銅鏡劇烈晃動起來,姬史睜開雙眼,不可思議地瞪向鏡子外的紫寧。他千算萬算,竟然忘記紫寧是無極玄女,可以吸收靈氣,用土行陣攻擊北方水陣。


    但此刻正是奪舍的關鍵,他以水陣力量同時壓製三人的神識,已經十分費力,想對付紫寧,更是心有餘力不足。更何況他隻要離開鏡陣,奪舍就前功盡棄,以後再不可能遇到這樣的良機。


    當即狠狠一咬牙,不去理會紫寧,運起強大的真力,拚命腐蝕奪舍月橫塘三人的神識。


    隻要神識一破,他們就無法繼續抵抗,分魂奪舍勢在必行。


    紫寧見姬史麵露慌張和憤恨,心知土陣攻擊已經有了效果,頓時精神一震,又凝出一個結實的土球,狠狠砸到鏡麵上。


    以土克水,是最單一的進攻方法,姬史操縱五行力量,用水陣之勢壓製另外三個方位,用的正是相生相克的道理。


    紫寧極為聰明,立刻想到問題的關鍵,她隻需利用五行陣生出一股更大的力量,就能聯合幫手,共同克製水陣。腦子裏快速地轉換五行生克,水可以克火,水可以生木,隻要火和木變得強大了,就能消耗北水之力,很快將水陣拖垮。


    她當機立斷,真氣飛轉而動,將殿頂的木椽子轟斷一根,頃刻間擊成碎屑,混作一個巨大的木屑球體,朝東邊的銅鏡轟過去。


    “嗖!”木球一下破鏡而入,頓時融進木陣之中。


    東邊木陣力量陡然加強,姬史一陣心慌,他被紫寧的土陣攻得真氣減弱,這會木陣又突然加強,他感覺已經無法控製東陵的神識。一邊被土陣克製,一邊木陣耗費水陣力量,將他夾擊得焦頭爛額。


    姬史眼見真氣壓製不住東陵,無計可施,隻好暫時放棄東邊,全力攻擊南邊的見素。


    此刻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活吞了紫寧,放棄東陵一個,就意味著他隻能奪舍剩下的兩人。而月橫塘是個難啃的骨頭,如果再不加強水陣的真氣,恐怕最後隻能奪舍見素一人。


    姬史暗自抱怨分魂術修煉不夠嫻熟,他不想要這樣的結局,哪怕豁出去全部的真氣,至少也要奪舍月橫塘和見素兩人。


    姬史的攻擊力一撤,東陵的神識壓力頃刻間減輕,立刻睜開雙眼。卻見紫寧左右手開弓,源源不斷打出土球和木球,分別打入北方和東邊的銅鏡陣法中。


    東邊凝聚的木陣力越來越強,東陵已經明白紫寧的用意,他身上有一條綠色玄鐵鎖鏈捆住,無法掙脫開來。但木可生火,他至少能用木陣之力,幫助紫寧救出見素。


    立刻集中精力,借助木陣感應南邊的火行陣。此時見素的神識微弱到極點,幾乎就要被姬史攻破,突然感覺一股生機布滿全身。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銅鏡外麵飛沙走石,木屑亂舞,紫寧孤零一人支撐陣法,柔弱的身形幾乎站立不穩,一遍遍攻擊北邊的水陣。


    見素雙眼一濕,忍不住心酸,這個笨丫頭,都已經什麽時候了,還不快點離開,就憑她那一點功力救人,不是螂臂擋車嗎!


    東陵不斷用木陣感應火陣,緩解了見素的神識壓力。見素鼻息抽搐了一下,也不敢懈怠,連忙加強自己的神識力量,竭盡全力抵抗姬史的壓製。


    水能克火,但如果火陣的力量強大起來,水陣最終隻能被火烤幹。而紫寧又不停地打出土球攻擊水陣,姬史的水陣之力漸漸消弱,五行陣法很快崩潰。


    眼見大勢已去,姬史的真力一消,再也無法攻破見素的神識。


    東陵和見素從姬史的魔掌中解脫出來,立刻運功修複受損的神識。這時兩陣已經攻破,隻要他們神識力量恢複,就能逃出銅鏡困陣,幫助紫寧對付老妖,救出月橫塘。


    “噗!”姬史噴出一口老血,後悔自己沒將紫寧碎屍萬段。五行陣中已經破了木和火兩陣,他失去了奪舍東陵和見素的最佳時機,隻剩下一個金陣的月橫塘。


    銅鏡外的紫寧越戰越勇,這時姬史目光中透出一道陰森之色,桀桀笑了兩聲,土可生金,金可生水,隻要紫寧用沙土補充金陣,他北邊的水陣也會隨之加強。


    月橫塘變強,他就變得更強,最終水陣的力量無比強大,用土陣也無法破除!


    姬史殘忍地笑起來,“紫寧,你等著吧,我會還你不一樣的月橫塘。”金陣一旦加強,結局就已成定勢,任誰也救不了月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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