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洛兒手上一抖,銀甲簪子落地.


    她瞪著簪子,驚慌失措地叫道:“怎麽會這樣,這湯……竟然有毒?”猛地轉頭看向紫寧,目露吃驚神色,頻頻搖頭道:“紫寧姑娘,你……你在補湯裏下了毒藥嗎,你要毒害絕皇?”


    聲音陣陣淒厲,她身子搖晃兩下,嘴裏喃喃道:“不,你怎能害他……”


    殿內眾人皆驚,目光匯聚在那一根烏黑的銀甲簪子上。


    菡櫻白臉色冰冷,命人將簪子撿起來,拿到麵前細看,見那簪子尖果然被毒物所染,已經侵入銀質當中,散出烏黑的暗光。


    將銀甲簪湊近鼻子聞一聞,端詳了片刻,隨即冷聲說道:“這是劇毒的豬夏草摻了蛇心菇,以赤麻根下藥,便無色無味了。修煉者當時服用,並不會立刻察覺,待到半年之後,丹田內氣逆行,渾身經脈盡毀。”


    此語一出,眾人更是驚愕。


    靜霄嚇得兩手顫抖,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絕皇偏寵紫寧,鬧得仙道界人盡皆知,可如今紫寧卻借機下毒,想要毒害仙族第一神君!


    她一顆心驚得怦怦亂跳,想不出紫寧為什麽這樣做,難道一個道族的凡女,受了昆侖絕皇的寵愛,仍然覺得不滿足嗎?


    如果紫寧不喜歡絕皇,可以離開昆侖仙境,為什麽要給月橫塘下毒?


    靜霄雖然怨恨紫寧,但她自幼心性單純,不經世事,是個沒有大主意的。換做別的事情還能應對,一旦牽涉到月橫塘,登時慌了神,腦子裏亂成一團,整件事完全想不明白。


    殿內除了蜀山掌門和兩位神女,還有一群跟隨仙後仙妃來昆侖的老嫗侍女,都立在兩側伺候著,此時鴉雀無聲。


    一時間眾人的表情各異,全都惶恐不安,她們聽說過豬夏草和蛇心菇是劇毒的草藥,卻不知以赤麻根下藥,竟能做到無色無味,連絕皇這樣高深功力的神君也能瞞過去。


    心想若是誰不小心,喝了這一碗毒湯,豈不是將多年修煉之功毀於一旦!


    不由得一群人臉色發青,看向紫寧的眼神也變了,都露出仇恨的神色,將她視如毒蠍。


    “不是的!”紫寧連忙擺手,她沒有下過毒,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更不可能毒害月橫塘。


    沒等她開口分辯,洛兒突然“噗通”一下撲倒在地,跪爬到月橫塘跟前,哭得梨花帶雨,“奴家一心仰慕絕皇,想要報答恩情,這才執意來了昆侖……”


    她哭聲陣陣,抽泣不止,雙手緊抓桌案的一角,一雙浸淚的眸子透出淒苦絕望,“奴家隻要能看著絕皇平安福樂,就算一輩子隻做身份低賤的媵女,也心甘情願。可絕皇將一個心腸狠毒的女子留在身邊,那麽相信她,枉費奴家的一腔癡情,竟都是白費了。”


    哭聲在大殿內縈繞,悲傷淒涼,傾訴衷腸,感人肺腑。


    月橫塘蹙起眉心,漆黑如星的一雙眼眸微抬,環顧殿內眾人。見她們臉上帶怒,狠狠盯著紫寧,麵露一股憎惡之情。靜霄更是咬牙切齒,眼中透出幽怨和惱怒,恨不得當即將她斬殺了。


    洛兒抽泣了片刻,已是滿臉淚痕。她抬手以袖掩麵,伏在月橫塘腳邊,“絕皇,紫寧存心要毒害你,你為何還要偏袒縱容她?”柔弱的雙肩微微聳動,哭得十分可憐。


    紫寧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在補湯中確實加了赤麻根,但豬夏草和蛇心菇這兩種東西,她從來沒聽過。


    湯裏怎會突然有毒?


    她不能任由別人陷害,如果月橫塘相信下毒的事,他會怎麽想呢?他一定非常傷心難過,對她失望透頂。


    紫寧心裏猛地顫了一下,很顯然,有人要置她於死地。


    她絕不妥協,更不委曲求全,一定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當即抬眸看向眾人,搖頭說道:“不可能,我沒在湯裏下毒,我沒有毒害塘哥哥。”


    靜霄胸口起伏,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憤怒,一抬手指向她,厲聲叫道:“我本以為你隻是驕縱刁鑽,萬萬沒想到竟然這樣狠毒。你這個妖女,整日給橫塘熬補湯,裝作一副賢惠順從的樣子,原來是沒安好心!”


    白緞長袖一甩,捏出一道法訣,成團的蓮花罩真氣陡然綻開,兇猛地朝著紫寧打過去。


    “砰!”東陵眼疾手快,揚起青袖擋住蓮花罩,兩道真氣撞擊,發出一聲悶響。


    “靜霄,稍安勿躁。”東陵淡然的眼神中劃過一絲焦慮,“此事還沒查清楚,你不要魯莽行事。”


    東陵一直很了解靜霄,她性子執拗,做事容易鑽牛角尖,但心腸並不壞。她是仙族資質最高的神女,眾人矚目仰視的昆侖仙後,高高在上,不可褻瀆。


    他願意像哥哥一般嗬護她,讓她永遠活在快樂中,純潔恬靜,仙族第一,無與倫比。


    想當年她還是一個小姑娘,他就縱容著她,隻要她高興,做什麽都行。但如今靜霄長大了,做錯了許多事,讓他無法原諒,更不能釋懷。


    尤其她與紫寧勢如水火,更讓他生出一股沉重,心痛不已,“靜霄,你法術高強,但紫寧她沒有功力等階。你以仙族神女的身份攻擊一個毫無防禦能力的人,這樣做是不是過分了!”


    靜霄緊咬一下嘴唇,突然失聲哭道:“東陵,她是一個害人的妖女,為什麽你還要幫著她?為什麽我做的事情都不對,明明是她給橫塘下毒,你卻顛倒是非,黑白不分!”


    淚光盈盈看向月橫塘,卻見他凝神盯著桌案上的湯碗,目光深邃,沉默不語。


    靜霄臉色發白,抬袖掩住嘴,傷心痛哭起來。


    月橫塘和風稷賢,他們以前對她好,什麽事都護著她。可如今多了一個紫寧,她就失去了他們。


    紫寧見東陵極力維護她,心中感動,說道:“小木哥,謝謝你幫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從來沒有下過毒。”


    東陵點頭,露出一個安慰她的笑容,說道:“紫寧,我相信你,絕對不會毒害月橫塘。”隨即轉頭看向菡櫻白,目光淡然,“菡掌門說湯中毒物是豬夏草和蛇心菇,但它們都屬陰寒之物,生長在大荒山外,昆侖方圓百裏並沒有此類草藥。”


    雙手緩緩背後,步子在殿內踱了兩下,繼續說道:“更何況紫寧昏迷幾個月,一直都在養傷,從沒離開昆侖一步,她從哪來弄來劇毒草藥?”


    菡櫻白聽他質問,卻麵不改色,冷冷哼了一聲,說道:“她的確沒離開過昆侖,但也難保她沒有幾個同夥,偷偷將毒草帶進昆侖來,趁著絕皇不防備,放進補湯裏一起燉了。”


    東陵不可置信,搖頭道:“紫寧與橫塘兩情相悅,她為何要毒害他?”


    “兩情相悅?”菡櫻白冷笑一聲,“如果紫寧是天妖的屬下餘孽,她的死敵就是昆侖,你說她還會跟絕皇兩情相悅嗎?”


    天妖餘孽?


    眾人又驚又駭,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


    近日天妖餘孽在仙道界肆虐橫行,已經有多處道族洞府遭受毒手,滅門慘禍時有發生,鬧得人心惶惶,四境不安。


    如果紫寧真是天妖餘孽,那麽她刻意接近絕皇,取得他的信任,再用草藥毒害他,廢掉仙族第一神君的功力,就是為了從暗中徹底擊垮仙族的力量。


    這一招果然是狠毒之策,眾人對天妖心有餘悸,都十分惶恐地瞪著紫寧。


    “不是的,寧兒不是天妖餘孽。”浣靈焦急說道,“我可以作證,寧兒自幼跟我一起長大,這些年她都在王宮的膳房裏當差。而且她是蜀山仙族後裔,是華瑤女帝的親生女兒,怎會跟天妖有瓜葛?”


    東陵聽了暗暗點頭,浣靈說的有理,紫寧的生父是蜀山劍尊雲鶴沉,十幾年前死在天妖手上,她怎可能跟殺父仇人是同夥?


    “真是荒唐。”菡櫻白雙眉一挑,瞅向浣靈,幽幽說道:“你一個小丫頭,當真能給紫寧作證?那麽我來問你,她既然是膳房的低等侍女,讀書認字的本事是跟誰學來的?”


    此話問出來,紫寧的腦子裏“嗡”一下,登時眼前都是晃動的白光,心中暗暗念叨:“完了,這迴真的完了,即便以死明誌,也洗不清這罪過。”


    她是穿越來仙道界的,曾經讀過十多年的書,還念過大學,博覽群書,懂得詩詞歌賦……


    但是,穿越的事,怎麽能解釋清楚呢?這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不可能公告天下。


    如果說出來,華瑤女帝和林娘該怎麽辦,她們的女兒已經死了嗎,是另外一個人借用了紫寧的身體?


    “不,我以前就叫雲紫寧,一直都是雲紫寧!”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管是現代還是仙道界,這世間隻有一個紫寧。


    忽地腦中劃過一道希望之光,梁子夜知道她是紫寧,他能給她作證。


    梁子夜,她心中一陣哀鳴,“我要去哪裏找他?”


    菡櫻白緩步走到桌案之前,衣袖微抖,桌麵上的一幅墨字飛到她手中,冷然念道:“天誅妒心,同歸而亡。素雅之德,能容乃大。”


    低聲哼了一下,抬眸看向月橫塘,“絕皇這是寫給紫寧看的吧,我隻是懷疑,她怎能看得懂的。我聽雪茵說,紫寧不但會讀書認字,而且還精通音律,聽得懂琴音笙曲。”


    抬手將字幅一鬆,緩緩飄落到紫寧眼前,冷聲說道:“我倒該去發鳩國問一問,怎麽連膳房丫頭都是才女了?”


    一番話再次震驚眾人,連浣靈也皺起眉頭,狐疑地望向紫寧。道族中凡人居多,下等侍女終身做粗使的差事,根本沒機會讀書認字。


    浣靈恍惚記得,紫寧以前一副好玩的性子,似乎並不識字,平日喜歡在屋裏擺弄發髻,一雙巧手會梳很多種發式。


    不禁抬頭看向紫寧的頭發,見她隨意在頭頂挽了一個簡單的元寶發髻,鬢角的發絲十分淩亂。突然想起來,自從那一次彤公主及笄宴之後,紫寧的發髻總是亂蓬蓬的,梳得非常難看。


    “難道她——”浣靈不敢繼續想下去,眼前的紫寧如果是天妖餘孽假扮的,那麽以前的真紫寧呢,被他們弄到哪裏去了?


    這時忽聽東陵說道:“你們不必懷疑紫寧,是我教她的……”


    話音未落,靜霄氣憤地打斷他,厲聲叫道:“東陵,此事關係重大,你不要什麽事都護著她。你自幼一直生活在仙族,去發鳩國也是最近半年的事,何時當了那個妖女的師父,教她讀書認字了?”


    東陵登時沉默,淡目中浮起一抹黯然神色。


    這樣也幫不了紫寧,但他相信,她一定不是天妖的餘孽。


    “小木哥——”紫寧的雙眸中沁著潮濕之氣,以前在發鳩國,幾次被人冤枉,差點慘死。如今來到昆侖仙境,以為終於避過了俗世間的紛擾,沒想到仍然有人要陷害她。


    滿腔的委屈和痛苦無處傾訴,如果真要分辨,她確實不是以前的那個紫寧,她從另外一個世界穿越而來,但偏偏無法說清楚。


    誰會相信她呢,如果月橫塘不信,她就沒有任何希望了。


    月橫塘始終沉默不語,身姿端坐,一雙眸子顯得高深莫測。


    紫寧手指顫抖,端起桌案上盛湯的簋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嗚咽說道:“你們不相信我,那我把這湯喝了。如果真有毒,也是我死,你們就不必再猜疑了。”說著抬手就要喝下去。


    “寧兒不要!”身旁的浣靈驚唿一聲,去搶她手中的湯碗。


    “不要喝。”月橫塘神色一凜,揚手奪過湯碗,眼神中透出一股隱含的慍怒,手指的關節略有些發白。


    眾人的目光登時聚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暗湧的寒冽氣勢。


    月橫塘單手端碗,在鼻子下麵細細一聞,半晌淡然說道:“果然是一碗好湯。”抬眸看向菡櫻白,“既然毒藥無色無味,菡掌門是如何分辯出豬夏草和蛇心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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