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寧和陌伊葵吃了午飯,又跟華瑤女帝閑聊了半晌,這才告辭離開,匆匆迴到住的別苑。


    一進門就見浣靈跑出來,急聲說道:“寧兒,蜀山掌門差人來找你,請你速去南山靈洞赴茶宴。說是各仙族來了好些人,神女們都趕去赴宴了,你快一些去瞧瞧吧。”


    紫寧一聽,心中暗暗納罕:“蜀山掌門剛到西岐國,一切還沒安頓妥當,立刻開設茶宴請人過去,如此心急迫切,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華瑤女帝特意囑咐過她,不管對方打什麽主意,這一麵總是要見的,恐怕怎樣也躲不過去。


    紫寧早已名聲在外,如今仙道界無人不知曉她是無極玄女,蜀山掌門邀請她前去赴宴,倒也合乎逢麵的禮節。


    陌伊葵眉頭微蹙,說道:“你若是擔心,咱們就一起去赴茶宴,人多膽子也大些。菡櫻白當年在蜀山極不起眼,我也想看看如今她長成什麽模樣。”


    她年幼在蜀山認得菡櫻白,黑黑瘦瘦一個女弟子,比她大三歲而已,算起來今年也二十出頭了。雖說當年菡櫻白在蜀山僅是一名普通女徒,但今非昔比,轉眼幾年不見,已經貴為掌門。


    南山靈洞位於西岐都城南郊,此地乃是炎門朱雀之位,靈洞以火行為盛,最適合火靈根的資質修煉。


    西岐國耗費無數靈石建南山靈洞,本是為玉尊修煉用的,但是玉尊生性最愛熱鬧,獨自在靈洞修煉一月,耐不住寂寞,寧可迴到繁華府邸與美人美景相伴。因此靈洞雖然一派氣勢宏偉,靈石假山,溫熱靈泉,有如仙境一般,但幾年無人居住,日久也荒涼空落下來。


    蜀山掌門菡櫻白帶領本門眾弟子來訪西岐國,人多噪雜不方便居住皇宮禁地,因而西岐皇帝專將南山靈洞收拾妥當,樓閣水榭重新修整打掃。又費了許多心思,搭設宴飲觀舞的長亭高台,隻為款待各位仙族來的神女弟子。


    紫寧一眾人禦扇來到南山靈洞,半空中遠遠看見一片林苑樓宇,與都城分隔開來,單獨辟出一個寬敞恢廓的五進大院落,前後連帶著花園庭院,數十間房屋層疊錯落,高台閣樓林立。


    褀鬆一翻身祥雲落下,笑著說道:“這南山靈洞的景色倒好,地方夠大,咱們也該搬過來住。而且裏麵靈氣充足,修煉風刀也方便些。”隻見一條蜿蜒寬闊的甬道,兩側草木繁茂,古樹參天,綠竹茵茵,在春日裏透出一些清疏之感。


    紫寧跟陌伊葵和浣靈並肩飄落而下,三人一見如此美景,都感覺驚奇。甬道兩側是三五成群的仙族女弟子,或嬉笑打鬧,或暢談閑聊,或打坐納氣,見他們落下雲頭走過來,都忍不住轉眸望去。


    白球蹲在紫寧肩上,一雙小眼珠好奇地左右觀望,發出啾啾的笑聲,引來一群仙族女弟子議論紛紛,低聲品頭論足。


    “那是哪一個仙族的姑娘,生得美貌,衣裳首飾也好看。你們知道,西岐玉尊就喜歡這樣的美人。”一個身形矮胖的女弟子羨慕說道。她自從來了西岐國,一心想見玉尊,卻沒這樣的機會,隻能在心裏委屈,“看看咱們這幾個,一件道袍要穿幾年,都破爛不堪了,玉尊怎會看中?”


    另一個臉上有痣的女弟子道:“你也別妄自菲薄,那美人的模樣雖俊俏,但功力低微,恐怕是一個沒修煉的凡女,玉尊怎會喜歡?倒像咱們這樣的仙族弟子,姿色雖略遜一二等,說不定玉尊還更喜歡呢。”


    一名年紀大的道服老嫗走過來,厲聲訓斥道:“統統都迴去修煉,那美人也是你們能議論的?她是無極玄女,華瑤女帝的親閨女,蜀山雲祖的嫡傳弟子。你們若羨慕,迴去投一個好胎,認了女帝做娘老子,就稱心如意了!”


    矮胖女弟子一撇嘴,不情願地甩起手中拂塵,嘟囔道:“誰不想當仙族女帝的閨女,她來這南山靈洞,一定也巴望著見玉尊,偏偏長得又美,勾著玉尊去瞧她。哎,這樣的好事,一輩子能遇見幾次?可惜我沒那樣的好命……”


    老嫗手拿練功的棍子往她頭上一敲,罵道:“這不懂事的丫頭,整天想見玉尊,不管自己是仙族弟子的身份,巴巴地貼上去,我一棍子敲醒你才好!”說著又去敲另外一名女弟子,罵罵咧咧地趕走看熱鬧的眾女。


    這一幕被紫寧幾人瞧見,陌伊葵雙眉一蹙,說道:“早聽說玉尊討女人喜歡,今日一見果然不虛,連仙族女弟子都想見他一麵。誰要是嫁給玉尊,不知招來多少妒忌呢。”


    一路行至闊朗的大園子前,兩排柳樹間若隱若現一道五彩斑斕的垂花雲閣門。一名身穿繡錦福袍的老婆子在門口迎著,見他們來了,說道:“紫寧姑娘請吧,蜀山掌門和眾位神女已等候多時。”


    這時門裏跑來一個小侍女,叫道:“蜀山的姑娘們來了。”


    隻聽一陣琳琅脆響的聲音,兩排年輕女子整齊列隊,從側門後麵走出來,全是一樣的青灰道袍裝束,每人雙手合進衣袖中,正容肅穆,不苟言笑。


    浣靈見她們走路如同飄著一般,頓時心覺好奇,悄聲道:“寧兒你看,她們衣裳全是一樣顏色款式,倒像一模一樣的姊妹。”


    褀鬆雙眉一挑,抬手甩動一下衣袖,嘴裏嘀咕道:“蜀山的女弟子都像一群木雕人,當真無趣。”


    陌伊葵打量她們兩眼,神色有些黯然,“蜀山的規矩向來很多,她們自幼就調教出來了,我若一直留在蜀山,也跟她們一樣。”


    蜀山女弟子目不斜視,從幾人麵前直行而去,身形飄忽,轉眼消失在氤氳彌漫的仙氣中。


    四人收迴心思,走到雲閣門跟前,抬頭一看,白玉石兩側雕花鑲嵌了彩色琉璃,黑漆金粉字的橫匾上寫著“清霜苑”三字,單單一道彩繪垂花雲閣門已極盡華美。


    不由得驚歎,原來這南山靈洞的林苑喚作“清霜苑”,隻是一處修煉的居所,竟建得如此華麗不凡。褀鬆嘴角一抿,說道:“奢華精巧,這倒像玉尊喜歡的風格,跟昆侖大有不同。”


    浣靈看不懂橫匾上寫什麽,也不甚在意,隻覺得白玉雕花琉璃的垂花雲閣門好看,轉頭跟白球嘰咕說話,“這裏好不好看,把你留下吧,我們走了。”白球一驚,小爪子連忙撓緊了紫寧肩頭,“我不要,我不要!”轉動小眼珠看那雲閣門,腦袋搖成撥浪鼓。


    陌伊葵看向那一塊橫匾,說道:“清霜苑,真是一個雅致幽深的好名字。”


    紫寧深有同感,點一點頭,“清霜,清霜,清野如霜,如果苑中住的人皆如清霜,也不負此地的盛名。”橫匾上的三個字筆力蒼勁,帶一股說不出的野意鋒芒,落款是“玉尊見素”四個小字。


    不禁神思遐想一番,心想:“雪茵說玉尊的書法行雲流水,矯若驚龍,他這些字果真寫的好看。”


    說著話,四人已抬腳踏進垂花門,頓覺眼前瑩光一亮。浣靈瞪眼驚歎道:“天啊,竟有這樣好看的景色,眼睛沒處著落了……”眼目所及,靈霧之氣嫋嫋繚繞,滿樹翠羽鮮花,五顏六色的丹水從亭台間流淌而出,映襯著無限旖旎的華光異彩。


    白球兩隻小爪子捧在胸口,連連啾聲唿道:“這裏好玩,我要跟羲兒一起住這裏……。”忍不住咕咕笑出聲,白色翅膀一唿扇飛騰起來,十分歡喜。紫寧也忍不住笑起來,情緒被風荷翠竹,青山碧泉的絕美景致攪動著。


    四人一路行過去,左顧右看,連聲讚歎。隻見仙霧中籠著遊廊水榭亭台,側牆加設一扇扇的精雕細琢的什錦窗欞,梅蘭竹菊的雕花映入五彩丹水之中,如夢似幻,浣靈忍不住轉頭笑道:“你們快看,這像走到畫裏一般,咱們都成畫中仙子了。”


    紫寧登時拍手一笑,“等我練好了仙術,真把你變作畫中仙子,貼上牆安安靜靜掛起來,不必整日嘻嘻哈哈吵得慌。”


    四人年紀相仿,玩心甚重,加上白球撒嬌耍賴,一路上嬉鬧不停,就連穩重謹慎的陌伊葵也麵帶笑容。突然走在前麵的老婆子停住腳步,轉身說道:“姑娘們安靜些,過了這道軒門,就到茶宴上了。”


    紫寧伸一伸舌頭,連忙閉上嘴。悶頭走過雙扇闊朗的軒門,忽聽一陣縹緲隱約的仙樂傳來,老婆子點頭笑道:“丹穴山的靜霄神女在彈琴呢,這仙樂養神靜氣,多聽上幾迴,我老婆子也延壽了。”


    午後的日影籠著一層淡淡的雲彩,既不耀眼炫目,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灼熱感。


    各仙族女弟子在前庭院東西側穿廊等候,站成左右兩排,莊嚴肅立,樹影在她們頭頂上留下婆娑的光圈,映得道袍上一片明暗斑駁,發髻烏黑油亮。


    寬敞的庭院中間擺設了兩排烏木矮榻桌,厚氈子地席整齊鋪好,榻桌上放了杯壺鮮果,仙族洞府的神女們安然跪坐,靜默地等候著茶宴開始。


    神女多是有傳承的女弟子,在門派當中等階地位極高,更有一些是門派的傳承者,將來繼任掌門長老等職位。神女修煉突破了天地玄黃的級別,就能封禪女帝之階。


    茶宴上的神女們年紀不等,小的十五六歲,年長一些的已是人到中年。各人端坐幾案桌前,頭上的簪釵環翠熠熠生光。


    紫寧一走進茶宴,隻覺滿眼都是亮色。忽聽有人通傳叫道:“無極玄女,紫寧姑娘駕臨——”聲音悠長尖銳,兩側迴廊中的眾弟子登時看過來。


    白球對通報的聲音十分好奇,在紫寧肩膀上扇翅翻跳,喜滋滋地嘰喳不停,“紫寧姑娘駕臨,羲兒也駕臨,浣靈也駕臨,褀鬆也駕臨,陌伊也駕臨,我也駕臨……”它到現在也分不清楚紫寧和羲兒,記性又不好,總以為她們是兩個人。


    登時一片哄笑聲起來,茶宴上的神女們都掩嘴而笑,兩側長廊中站的女弟子早就一片花枝亂顫,笑彎了腰。她們平日在宗門修煉,規矩極嚴,今日見了這樣有趣的仙寵,一時都忘記了規矩,笑聲此起彼伏,十分開懷。


    紫寧臉上一紅,訕訕的很不好意思,從一片清涼的石板地上走過去,登時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她身上,目光隨著她的腳步往前移動著。


    忽覺胸腔裏一顆心“噗通”狂跳不停,仿佛要從嗓子裏竄出來一般。她陡然一驚,這是一種強大的壓迫真氣。連忙抬眸向前看去,隻見石台前一片寬敞開闊,鋪了繡滿吉祥花紋的厚席毯子,一位身穿淺青色道袍的年輕女子麵朝南,端坐尊位幾案桌前,一張容長的臉龐,不苟言笑,眉眼肅穆。


    她麵前長長的幾案桌上擺置鏤空雕紋的熏爐,精瓷茶碗盅杯,紅漆花木的點心盒。爐香繚繞而升,映襯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紫寧胸口一悶,頓覺嗓子發甜,差點被她的真氣波動逼得吐出血來。猜到此女一定是蜀山掌門菡櫻白,她強撐著麵色不改,邁步上前,行禮朗聲說道:“紫寧拜見菡掌門。”身後的陌伊葵和浣靈一無所知,也上前同聲說道:“拜見蜀山掌門。”


    白球一聽,登時啾啾直樂,學著三人的模樣,兩隻小爪子合在一起,連連頓頭叫道:“我也拜見寒……掌門。”它抽一抽鼻子,感覺到菡櫻白的身上有一股強大的凜冽氣流,又看她一張臉上表情森然肅穆,誤以為她叫“寒掌門”。


    席上的眾女忍不住掩嘴而笑,菡櫻白將強壓的真氣一收,淡淡說道:“免禮了。”靠她最近的左側矮桌前跪坐著兩名少女,其中一個鵝蛋臉龐上浮著兩團紅暈,微微透出笑意,一雙眸子充滿聰慧之意。


    紫寧看過去,目光一亮,“雪茵!”


    少女正是幾日不見的千姬雪茵,她含笑點頭示意,轉頭對旁邊一個膚白長臉的女子說道:“梓綺姐姐,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紫寧姑娘。”


    旁邊那名叫梓綺的少女神色傲然,目光略微一瞥,十分嫌棄地看了紫寧一眼,轉眸對菡櫻白說道:“掌門,咱們設了這茶宴,都是仙族神女來聚會,這個紫寧從道族來,而且是玄女,注定給人當爐鼎修煉的命。她這樣低賤的身份,怎配同咱們坐在一塊?掌門又何必叫她過來?”


    席間登時沉默下來,所有人都不吭聲,目光瞅著尊位麵南而坐的菡櫻白。


    香爐之氣嫋嫋繚繞,菡櫻白冷冽的雙目掃視全場,半晌慢聲說道:“既然來了,就賜坐吧。本掌門看在劍尊和華瑤女帝的麵子,請她過來一聚。玄女好歹是我蜀山的後裔,莫要怠慢了。”


    她故意強調“玄女”二字,紫寧聽起來極不舒服,但當著眾人的麵,不願跟她起衝突,於是抬手致謝,帶著陌伊葵和浣靈坐到右側第二席桌。


    祺鬆忿忿不平,一雙眸子從梓綺臉上掃向菡櫻白,將座中眾女逐一打量過去,厭煩地說道:“你們這些掌門和神女,哪有半點仙族氣度,虧負了仙族‘二字’,我五行麒麟向來不願與這等俗人打交道!”


    轉身朝紫寧等人一拱手,“祺鬆先行告退,待主人修煉圓滿出關,一起來南山靈洞接三位姑娘。”說罷旋身而動,翠綠的光影一閃而逝,消失在眾人麵前。


    眾神女十分驚愕,左右轉頭低聲議論,不知是哪一個仙族驅使了五行麒麟獸,更好奇這少年嘴裏所說的主人是誰。菡櫻白麵色微變,轉而恢複常態,淡聲說道:“方才靜霄神女的琴音被打斷了,我們當聽完這一首曲子才好。”


    紫寧一抬眼看去,見對麵一名渾身素白的少女低眉含笑,仿佛兩耳不聞席間事,一切煩擾混雜都與她無關。麵容幽靜清婉,出塵脫俗,一副遠離紅塵的仙子之貌。


    她麵前的幾案桌上擺了一副古琴,暗褐色的琴身猶如緞光發亮,一根根瑩白的蛛絲弦纖細柔韌。抬手緩緩撫琴,登時猶如珠玉一般的琴聲繞梁飄蕩。


    “這就是靜霄神女。”陌伊葵低聲在紫寧耳邊說道,“才貌雙全,整個仙族的神女中當數她第一。”


    蛛絲弦珍貴無比,與緞光紫檀琴乃是絕配。


    蛛絲弦——


    紫寧目光一顫,緊盯著她的古琴,思緒飄渺而散,想起了月橫塘的紫檀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憂慮。


    ——


    q版:


    紫寧:塘哥哥,你認識靜霄神女嗎?


    月橫塘:認識。


    紫寧:你見過她琴上的蛛絲弦嗎?


    月橫塘:那蛛絲弦,是我送給她的。


    紫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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