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球——”


    紫寧顫聲驚唿,見籠中那白色毛茸的小身子已染得血紅,細毛被鮮血凝成一綹綹,小腦袋和肚皮上赫然插著十幾根銀針。


    雙手霎時變得冰冷,目光隔著密網交叉的鐵絲籠子,淚眼婆娑地望著白球,見它渾身血淋淋的慘狀,忍不住抽泣起來,“白球,你快睜眼睛看看我——”


    想伸手去將它抱出來,但籠子沒有缺口,不知該如何救它。


    白球雙眼緊閉,小爪子微弱地顫抖著,腹部唿吸一起一伏,染血的小腦袋偶爾抽搐一下,顯然身上十分疼痛。


    白貔貅是萬年仙寵,雖頑劣調皮,卻頗為招人喜愛,從未經受如此殘忍的對待。


    玄鐵絲籠子四周布滿困陣禁製,它費盡力氣卻逃不出去,加上十幾根銀針封住渾身經脈穴道,連念咒的法術也不能施展。


    此時它奄奄一息,卻一點也不後悔,意識迷迷糊糊,暗中念叨著,“那個壞人,壞人,咬他手,撓他臉……羲兒……再也見不到羲兒了……”


    紫寧嗚咽了兩聲,想要不顧一切打開籠子,月橫塘眉頭一蹙,將她的手攔住,沉聲說道:“千萬不要碰,籠子上有禁製,等我把困陣解開……”


    他眸子裏透出一道堅毅的光芒,讓茫然失措的紫寧覺得十分安心,連連對他點頭,“你一定要救白球。”


    桌麵上蠟燭的火苗抖動兩下,爆出一絲絲的細微聲響。月橫塘忽地雙眸一動,手指捏起的道訣停滯半空,隨即手指一彈,卸了道訣,轉動腕子收迴。


    “有人來了。”神識掃向煜陽宮的前花園,見一名錦衣青年麵色嚴肅,身後跟著一隊侍衛,正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兩道衣袖唿唿地甩動著,腳步又急又快,目標恰是這間會客的廳堂。


    月橫塘立刻指尖一點,黑布“唿”地飛起來重新覆蓋籠子,屋內的一切恢複原狀,好像從來沒人動過一樣。


    他嘴角微微一緊,“是平嘉太子,快躲起來。”拉住紫寧的手,身形往牆邊閃去,撩起一片微晃的珠簾,兩人迅速躲到後麵去。


    一串串垂落的珠簾發出“嘩啦啦”的輕響,流光迴轉,碧綠瑩光,猶如玲瓏剔透的翡翠珠子一般。


    珠簾後麵不足十尺的地方,裏外透光,身後是一麵空蕩蕩的牆壁,一柄銀白色佩劍斜掛牆上,劍身雕琢著蜿蜒而上的蛟龍之形,鞘上隱隱鐫刻了一行字跡。


    牆邊角架上擺了鶴嘴碧銅的香爐,一陣陣爐香緩緩升騰縈繞,將珠簾後的空牆籠罩起來,形成一層迷霧輕紗,氤氳飄散,仿佛從牆壁中彌漫出的焚香之氣。


    兩人後背緊貼牆壁,紫寧斜眼看去,見那佩劍懸掛在一旁,熏香煙霧繚繞,卻看不清劍鞘上刻了什麽字。


    月橫塘雙腳立定身形,唿吸沉著平穩,單手輕輕一揮,從胸前劃出半個透明圓弧,祭出一層遮隱蔽的防禦罩,將紫寧從頭到腳遮裹進去。


    這防禦罩不僅隱形,也防止她氣息外泄,被仙道高手察覺出來。


    緊接著,他周身忽地閃耀金光,在原地旋轉而動,衣袂飄揚,施展一個隱身訣,將自己藏匿起來。


    在西岐皇宮施展仙術,已經冒了很大風險。昆侖蓬萊兩大宗門的仙術一向獨特,今晚若被人識破行跡,也無需掩飾抵賴,因為仙法已經顯明了身份。


    懷揣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紫寧隻覺得無比壓抑,又難過又緊張。這煜陽宮是平嘉太子的寢宮,白球受傷,說不定跟太子有關。“白球多可愛,跟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下毒手。”


    忍不住眼淚就要湧出來,連忙抿一抿嘴屏住唿吸,心想:“白球失蹤這麽多天,不知受了多少虐待,它肯定每天睜著小眼珠子,日夜盼我來救它。”


    白球渾身是血的可憐模樣浮現眼前,紫寧雙眸裏溢出一層水霧,“對不起,白球,以後都不讓你離開我了。你要堅持住,我們一定把你救出去!”忍不住抽泣了一聲,後背傳來一絲絲寒氣涼風,她縮緊肩膀,打了一個哆嗦。


    月橫塘連忙握緊她的手,低聲說道:“紫寧,不要怕。”一陣溫暖從他掌心中傳來,紫寧緊抿住嘴,嗯地點一點頭。


    一串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到門前,忽地房門“嘎吱”一下敞開,一名身穿明黃色緞衣的青年男子邁步進來,身後緊跟幾個帶刀侍衛。


    這男子身上明黃百蝶穿花的箭袖蟒袍異常惹眼,頭戴嵌寶搶珠的銀白華冠,腳上穿一雙石青白底的朝靴,打扮十分華貴。


    他一進來雙手背後,國字臉上帶著陰冷的笑容,目光炯然而動,看向懸掛窗邊的鳥籠子,挑眉說道:“快去請發鳩帝君來,本太子在這廳裏候著他。”


    立刻有兩名侍衛應聲,“屬下遵命!”接著急匆匆奔出了房間。


    近日西岐國舉辦仙道素齋宴和靈寶拍賣會,各仙府道府的弟子紛紛聞風而動。發鳩帝君也攜妻女一同前來。今晚突然與平嘉太子約定,三更後在煜陽宮見麵,有要事相商。


    發鳩帝君與平嘉太子,一個在發鳩國,一個在西岐國,看似毫無關係,但實則是合作盟友。


    平嘉太子雙手背後,在屋內慢慢踱步。半晌走到鳥籠子前,將黑布揭開一條縫隙,冷聲道:“小東西,你不做本太子的仙寵,我也不費事養你,等過了素齋節禮,就把你宰了烤著吃。嘿嘿,白貔貅是上古仙寵,天下難得,不知烤熟是什麽味道。”一雙眼眸露出殘忍的神色,語氣異常得意。


    紫寧死死盯住他,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心中恨道:“世上怎有這麽壞的人,居然說要把白球烤了吃。”心中一陣顫抖,越發擔心白球,一刻也不願耽擱,想著趕快把它救出來。


    平嘉太子年紀不足三十,卻是一副深沉老成的模樣。在鳥籠子前轉悠了一圈,迴到桌邊的榻椅坐下,雙膝放平,兩根手指輕彈著桌麵,臉上露出一抹煩躁不安的神色。


    紫寧等得不耐煩,幾次想要衝出去,都被月橫塘按住,將她肩膀緊緊攬在懷中,伸指輕輕“噓”了一下。


    白球一定要救,但平嘉太子與發鳩帝君半夜見麵,神秘鬼祟,怕是要商議什麽要緊的秘事。


    發鳩帝君與天妖有瓜葛,此事既然讓他遇上了,就無法置之不理。


    過了半晌,發鳩帝君的靴子踏得砰砰響,像一陣風似的走進來。


    平嘉太子忙起身拱手,淡淡微笑:“帝君來得這樣快,恕平嘉不方便離宮,未能親自去客館相迎。”說著便請發鳩帝君坐下,命人斟上熱茶。


    他與發鳩帝君相識已久,彼此熟悉,見麵便省去一些虛禮和客套。


    兩人坐定之後,平嘉太子退去左右侍衛,端起杯盞飲了一口,問道:“帝君約平嘉今夜相見,不知有何要事?”他一雙狹長的眼眸微閃,透著無法測度的深沉。


    發鳩帝君的臉色略顯灰白,兩道粗眉尾微微低垂,顫動了兩下,抬手用杯蓋掀一掀熱氣,低吟片刻,說道:“前日尊神使者來告知本王,今番素齋宴和拍賣會,尊神的眾屬下也會露麵,大家彼此認一認臉,以後行事也容易些。本王這次來西岐國,正是為了此事。”


    因麒麟一事受傷,發鳩帝君至今仍未痊愈,半夜裏匆忙跑來煜陽宮,更顯得麵色憔悴,一臉病怏怏的模樣。


    發鳩帝君口中的尊神便是天妖,他和平嘉太子都已投靠,成了天妖隱藏在仙道界的爪牙。


    平嘉太子一聽此語,登時神色一喜,目光中露出一絲興奮和狂熱,搓著雙手道:“這真是太好了,本太子早就仰慕尊神使者,這迴有機會見麵,終於能目睹使者的神姿了。”


    他雙掌合在一起,顯得有些激動。


    隨即端起茶盞,仰頭喝了一大口,眸子卻微微一低,快速閃出一道無法察覺的陰光,轉瞬即逝。


    見平嘉太子如此心急,迫不及待想結識尊神使者,發鳩帝君搖頭道:“尊神使者來無影去無終,本王也不知曉他究竟是何人。想來使者還不能暴露身份,仙族的昆侖絕皇不好對付,我們都要小心行事。”


    仙道界有不少仙府道府被天妖收買,暗中投靠效力,隻是彼此之間極少聯係,大多數都隱藏身份,連發鳩帝君也不知曉尊神使者和屬下是誰。


    平嘉太子目露一絲失望,隨即蹙眉道:“明日就是素齋宴,來往賓客數百人,尊神使者若不露麵,我們怎知誰是尊神的屬下?”


    目光故作疑惑地看向發鳩帝君,見他臉上似乎隱藏著一絲複雜的表情,當即心中冷哼:“這老家夥有事瞞著我,以為本太子是那麽容易騙的嗎?”


    兩人各懷鬼胎,發鳩帝君盡量讓表情看上去平和自然,悠悠說道:“明日素齋宴上,本王給太子爺發出訊號,太子爺留心便是。隻是仙族也在宴會上,對我們很不利,太子要謹慎才好。”


    平嘉太子隻裝作認真受教,連連點頭,“明日素齋宴在玉尊府邸舉辦,請帝君放心,平嘉早一些過去安排,一定會布置妥當。”


    發鳩帝君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喝了兩口熱茶,又繼續說道:“小女芳洛汐在素齋宴上獻舞,到時尊神屬下會給小女暗示,太子爺也多留意。”


    平嘉太子登時恍然,原來是讓芳洛汐跳舞,到時候眾人圍坐大殿上宴飲,各人有什麽表情,在大殿中間跳舞的人看得最清楚。


    傳聞昆侖絕皇退了芳洛汐的親事,平嘉太子打量一眼發鳩帝君,問道:“不知洛汐小姐是什麽靈根?”


    發鳩帝君微微一愣,不明白他為何打聽這些,漫不經心說道:“洛汐是水靈根,領受了我發鳩國的千年傳承,已經突破神女之階。”


    平嘉太子眼中露出一抹異樣的驚喜,連忙笑著讚道:“洛汐小姐天資卓絕,小小年紀煉成神女之階,怕是整個道族也找不出如此聰慧的女子。”


    此話毫不誇張,芳洛汐這樣的資質,放在仙族也是逆天的。他微微動了心思,怕發鳩帝君看出來,連忙將激動的表情遮掩起來。


    發鳩帝君心情大悅,覺得麵上有光,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半晌說道:“本王差點忘記一件大事,尊神使者托本王給太子爺帶來一件好東西。”


    說罷,從袖中拿出一條瑩亮閃閃的金絲玉帶,雙手托著遞給平嘉太子,“此乃天蠶絲嵌了萬年化形石,太子爺修煉時係上它,很快就能突破元君之階。尊神使者對太子爺頗為讚賞,才賜下這一條天蠶金絲玉帶。”


    平嘉太子距突破元君還有兩階,卻已遇到瓶頸,此刻見這金絲玉帶通體晶瑩,透著一股濃鬱的仙氣,登時十分心動。


    目光仔細端詳玉帶,果然是由上好的天蠶絲織就而成,紋絡無比精致,道族洞府難很造出這樣的好東西,必定是仙族之物。


    平嘉太子料想這玉帶不會有假,登時難掩喜悅之情,一張國字臉露出笑容,連聲謝了發鳩帝君,受寵若驚地將玉帶接過來,迫不及待係在腰間。


    天蠶絲織成的腰帶中間鑲嵌了一塊白色橢圓的化形石,瑩光剔透,十分炫目,配上金色的天蠶絲,顯得異常華貴不凡。平嘉太子係好玉帶之後,頓覺一股暖融融的氣流從丹田浸入,渾身經脈無比舒暢。


    發鳩帝君見他喜形於色,嘴角微微一緊,露出一個隱蔽無形的冷笑。玉帶的萬年化形石是真的沒錯,但已經被他動了手腳,重新煉化了一遍。


    他心中暗暗盤算:“化形石很快就能發揮功效,待平嘉突破了元君之階,變成一隻功力非凡的靈獸。嘿嘿,本王失了一隻五行麒麟,換一隻元君之階的靈獸當坐騎,也是不錯的。”


    平嘉太子全然不知此事,喜滋滋地撫摸腰間的玉帶,一臉的憧憬之色。


    月橫塘目光閃動,透過珠簾望向那金絲玉帶,見上麵飄散著一股濃鬱的仙靈之氣,心知此物必然出自仙族。


    天妖的使者或許是仙族之人,天妖若想統治整個仙道界,必然在仙族中安插耳目手下,否則隻能換來玉石俱焚的結果。到時候大戰一起,仙道界滿目瘡痍,崩塌毀滅,天妖也不想見到這一幕。


    身後的牆壁上透出冷風,愈發讓他感到冰寒刺骨。


    明日的素齋宴,一定要將天妖的使者和屬下查清楚,仙族決不能姑息這些內奸。


    紫寧隻覺手上忽地變涼,連後背也颼颼冒著寒氣,忍不住想打噴嚏。月橫塘一見她眯眼皺鼻子,立刻抬起手,捂住她的口鼻。


    “噗!”一聲悶響,珠簾微微的抖動起來,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輕響。


    平嘉太子一愣,目光頓時滯住,蹙起眉心,轉頭往珠簾後麵看去,見牆麵上空蕩蕩一片,沒有一個人影。


    剛才分明有打噴嚏的聲響,難道耳朵聽差了?


    平嘉太子有些疑惑,立刻放出神識探一探,掃視幾個來迴,仍然什麽也沒探著。


    月橫塘施展的法術是神君等階,隱身訣和防禦陣十分堅固,平嘉太子功力低微,試了半天也察覺不出屋內有人。


    發鳩帝君心中頗感不安,他起身吸一吸鼻子,似乎嗅見空氣中飄散著一股不同的氣味。


    平嘉太子平日在這會客廳堂裏見客,人來人往,氣味駁雜難散,因命手下點了濃鬱的混合花味的熏香,氣味十分香甜怡人。


    發鳩帝君緩緩朝珠簾走去,深唿吸一口氣,突然聞辨出在一道熏香當中,隱含了一絲絲玉檀香的味道。


    ————


    q版:


    紫寧:白球怎麽樣,會不會死?


    月橫塘:我和東陵救它,它不會死。


    紫寧:白球好可憐,流了一身血,都變成白血球了——


    月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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