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所有的猶疑與蹉跎,仿佛都在此刻現身責問,劍氣森冷,暮色逼人。——席慕容

    夏末被他用力地禁錮著身子,無力掙紮,頹然靠在身後的牆壁上。慕宴緊緊抱著她,將頭埋在她的發間,低低地傷痛地說:“末末,你聽我說好不好?”

    她早已用盡全身力氣,隻是有些茫然地看著窗簾縫隙處透露出來的天光。天,還沒有暗嗎?為什麽她有種黑暗的感覺?那種暗色的粘稠的色調一直伴隨著她的一生,她無法擺脫。她聽到了自己內心發出的歎息聲,這一生終是與黑暗為伍,奢望不到任何的光明。

    “你說吧,我聽著。”夏末淡淡地開口,不悲不喜。

    “末末,”慕宴見她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膽顫心驚來,他低低地說,“我先為你止血好不好?你的手一直在流血。”

    她一動不動,感覺不到疼痛,木然地看著他扶起她,走向臥室,去拿急救箱,去給她止血,上藥。身體的傷可以醫治,那麽心口的傷呢?她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

    慕宴跪坐在她麵前,小心地為她處理傷口,仔細地包紮好,許久,攬住她的身子,將頭埋在她的發間,沙啞地說:“末末,你和我說說話。”

    夏末微不察覺地勾唇冷笑,她已無話可說。原來有的時候,愛到極致,恨到極致,竟是如此的淡漠,好似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她低低地開口:“又下雪了。”這是寒冬,冷人心肺的寒冬,而春暖卻還遲遲未到。

    慕宴看著她一副蒼白無神,安靜得超乎尋常的模樣,身子微顫,狠狠地抱住她,托起她的臉,抵住她的額頭,低低地狠狠地說:“末末,我恨簡家,隻要能替雙親複仇,我可以舍棄一切,我要簡家家破人亡,血債血償。”

    所以這些年,他處心積慮地接近簡可容,再接近她,挑起她們之間的爭鬥,搜集簡正林所有的罪證,讓這個家族從內部開始毀滅,直至它土崩瓦解。

    “可是這麽多年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他抱著她,微微苦笑著。

    可是傷害早已造成。她這七年受盡苦難,若不是有梁飛白,她早死在了那樣的歲月裏。

    夏末看著他,冷笑道:“那年車禍後,你與簡可容迴到國內,你知道我在哪裏嗎?”

    慕宴的身子猛然顫抖起來,暗啞地說:“末末,我以為你離開了。”他是個懦弱的人,車禍的

    那一瞬間,他便已明白自己的心,卻在仇恨與愛情中掙紮著,煎熬著,逃避著,他以為自己放她離開是為了她好,卻不知將她推進了另一個火坑。他如同鴕鳥一般閉目塞聽,拒絕知道夏末的任何信息,他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將她困在自己身邊,將她卷進這場恩怨中,可笑的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末末一直在承受著不為人知的苦難。她在七年後迴來,帶著仇恨走進了這場腥風血雨的恩怨中。

    “末末,我找到了當年相關的人和事,那些傷害你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他們。”慕宴臉色陰暗起來,那些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夏末直直地看著他,眉眼溢出一絲惡毒的笑意,低低地說:“那麽你呢,你會如何不放過你自己?”這些年,她因為這個男人才自毀至此。她不怨任何人,她隻怨自己命苦,隻歎自己可笑。生活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你致命一擊。

    “你恨我?”慕宴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痛的光芒,低低自嘲地苦笑,“原來,你恨我至此。”

    她當然恨,他給予她一切美好的東西,然後無情毀滅,她恨絕了他。

    “你也恨我,”夏末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笑靨如花,一字一頓地吐出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你恨我,你更恨你自己,因為你居然愛上了仇人的女兒,慕宴,你是個冷酷的殘忍的自私的男人。”

    “你別說了——”慕宴看著她的笑容,心驚起來,想阻止她說下去,厲聲說道,“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夏末站起來,低頭看著他有些蒼白不安的麵容,繼續笑道:“你恨我,你心裏明白,不然你怎麽可能相信簡可容的鬼話,相信我自己離開了,你不過是冷酷地漠視這一切的發生,因為簡夏末這個女人是簡家的孩子,她生,是你仁慈,她死,是簡家人的報應,你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

    慕宴的麵色更加蒼白起來,似乎從未認識這樣的夏末,咄咄逼人,犀利無比的夏末。

    “別說了。”聲音顫抖而無力。

    “我要說,七年後,你依舊恨我,你恨著簡家的每一個人。”夏末冷笑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驚慌失措的眼,所以,她去勾引他時,他會那樣冷酷地裝作不認識,冷眼看著她沉浮在簡家的恩怨裏,借力打力,利用她挑起一切的複仇。

    “我愛你,末末。”他顫抖地說出那個字眼,雙眼沉痛,這愛竟比恨還要沉重。

    “你不過給自己的殘忍找借口,以愛為名,卻做盡傷害之事。這樣的愛比恨更可怕。

    我累了,慕宴。”她頹然地閉眼,麵色透出萬分的疲倦來。他愛她,所以當年能奮不顧身推開她,自己撞上飛馳而來的汽車;他愛她,所以能在冰天雪地跳進湖裏救那個以為是她的女子;他愛她,所以可以在報複簡家的同時,好心地放過她。

    他的恨,他的愛,沉重至此,愛終是無法抵過刻骨的仇恨。

    “為什麽我們總要如此傷害對方,末末,我們像七年前那樣不好嗎?”他哀傷地看著她,雙眼充滿期待。

    夢醒了如何還能迴到夢裏?

    “慕宴,你與我**時,沒有想過我是簡家的孩子,沒有想過你的父母也許會在天上看著嗎?”她低眉,冷笑,輕輕吐出話語,看著他的麵容陡然驚變,灰敗如土。她涼薄地笑著,原來簡夏末惡毒起來比誰都要惡毒。這樣令人自厭的人性。

    “你這麽說,無非是想我放你離開,”慕宴的臉色陰暗起來,狠狠地抱住她的胳膊,低吼道,“你妄想,末末,我不會放開你,絕對不會。”

    他的眼中泛出一絲的瘋狂與驚痛來,她在得知這所有的一切後,果然要毅然決然地選擇離開,她要離開他,這個念頭如同驚濤駭浪般席卷著慕宴的心,他唯有用盡全部的冷漠與強大來壓製瀕臨崩潰的情緒。

    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黑暗裏,仇恨裏,絕望裏,怎麽會傻得放棄眼前的這抹溫暖?如果沒有一絲光與溫暖,他一定會死在這樣沉重的仇恨裏。

    “末末,”他的臉色一點一點地冷硬起來,透著一絲冷漠與殘忍,“我會給你所有的一切。”除了自由。

    夏末冷笑,皺起眉尖,全身透出一股孤絕的戾氣來,她起身推開他,走向窗戶,拉開窗簾,看著窗外的世界,淡淡地說:“除了自由,我什麽都不想要。”

    慕宴麵色一冷,看著她,一言不發。空氣中彌散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夏末被這股冷凝的氣息所壓,迴頭看向他,兩人隔著那樣近的距離對持著,咫尺天涯。

    多年後,刻骨相愛的兩人,終於站在了仇恨的懸崖上,冷冷對持。

    “你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慕宴克製地別過臉去,轉身僵硬地走出房間,臨行前深沉的一眼,讓夏末的心冰涼一片。

    她全身虛脫地靠坐在沙發上,第一次感到無力與害怕,這裏與外界根本就是與世隔絕的。她不知道慕宴會做出什麽來,這是他的地盤,她縱然堅決卻也不敢徹底激怒他,她該怎麽辦?

    夏末蜷縮著

    身子,靠在沙發上,突然就想到了梁飛白,這些年,她還是如此不爭氣,隻要遇見了挫折就會想起他來,她低低歎氣。

    而此時的梁飛白正眯著一雙漂亮的眼睛,有些惡狠狠地喘著氣,被一群訓練有素的戰士押迴營地,宣告第n次逃跑失敗。

    “梁少,您一天總要來上這幾迴,不是折騰我們這些個小兵嗎?”一營的營長親自給梁飛白倒著熱水,笑嘻嘻地說著,心裏隻吐苦水,奶奶的,自從上頭將這位少爺送進來後,沒一天安寧的,天天跟上陣殺敵似的,偏偏這個主還是不能殺的敵,現在全營的人估計都集體瘦了2斤,被這少爺想著法子折磨的慘不堪言。

    梁飛白一張俊臉早就掛了彩,越顯不羈放浪起來,這些日子的廝殺,他仗著身份吃了一些小虧,而那些個人卻是吃了大虧,被他揍得不輕。

    梁飛白喝著剛泡的茶,似笑非笑地翹著腿,說道:“一營長,我再給您訓練士兵呢,玩玩而已。你也知道天天呆在這裏很無聊的嘛。”

    玩,他恨不能將這營地夷為平地,奶奶的,等到他的鐵哥們收到信息,帶人潛入進來,他奶奶的,一定要炸了這裏的炊事班,真他媽的難吃。

    一營長點頭笑道:“沒事,您玩的盡興就好。”這位是正規軍校出來的,手段窮出不窮,他們這些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還是有幾次差點讓他逃了出去,驚得一營長一身冷汗,好在他們營熬過了七天,馬上要歸二營接手這位祖宗了。

    梁飛白點頭,狀似無意地問:“最近有什麽新聞嗎?”

    一營長看了看外麵,湊近他,低低地說:“您不知道,這幾天,外麵快要鬧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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