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賭注聽起來很誘人,比起他要做東西給她吃,她更好奇他竟然還有不用稱量的拿手菜,到底是什麽呢?


    想了想,她點點頭。


    賭約達成,兩人重新坐迴石頭上安靜垂釣,兩刻鍾後,迴味看了蘇妙一眼,涼颼颼地開口:


    “就算打賭是我提出來的,你在我的魚咬鉤時就跺腳也太耍賴了吧?”


    蘇妙卻比他想象的還要厚臉皮,慢半拍迴過頭,一臉無辜地問:


    “啥?啊!魚上鉤了!”她忽地跳起來用力拉魚竿,一條三寸來長的小魚被從水裏釣上來,甩了她一臉水花,蘇妙心涼了半截,盯著那條小魚嫌棄地嘟囔,“好小!”


    迴味望著她鼓起來的臉,忍俊不禁,輕笑出來。


    蘇妙覺得自己被嘲笑了,瞪過去,怒目而視。


    迴味忽然一拉自己的魚竿,隻聽嘩地一聲,又一條一斤重的大魚被拉上來,在地上用力撲騰!


    他怎麽總能釣到大魚?


    蘇妙在他的魚竿上掃了一眼,這魚竿是她給他的,她的魚竿明明比他的好,莫非他是吸引魚的體質?想不通,於是她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繼續全神貫注地釣魚。


    迴味望著她不甘心的表情,又是一笑,頓了頓,卻猛然驚覺自己笑的次數太多了,在意識到這點後,心下忽然有種混合著古怪感覺的窘迫尷尬,半垂下眼簾平靜了下表情,守著水潭繼續釣魚。


    日落偏西時,蘇妙以一筐三寸小魚對戰迴味一筐平均值一斤的大魚,憑一條之差險險獲勝。


    “我贏了!”她因為太得意,鼻子仿佛都變長了。


    迴味望著她驕傲的模樣。忍俊不禁,撲哧一笑,卻在微怔之後很快將笑容收斂起來,也不食言,從魚簍裏挑出幾條大魚,走到水邊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剖開清理幹淨,順手從山中鬱鬱蔥蔥的野草裏尋了芫荽、薺菜、鼠尾草等鶴山上從來就不缺的常見野菜。以帶著芬芳氣味的香料為主。通通撕碎塞進魚肚子裏,還放了兩顆小蘑菇。隨後將魚用一片大號葉子包裹,接著用和好的稀泥將被葉子包裹住的魚整個塗抹起來。


    用大石頭在平地上搭建一個灶台。灶台的樣式要確保泥巴魚能夠始終處於火堆上部,緊接著拾柴點火,將泥巴魚放在火上燒烤。在泥巴被燒紅之後,再燒一刻鍾左右。將泥巴魚從火裏拿出來,待其自然冷卻。敲掉表層已經幹涸凝固的泥巴,撥開內層的大葉子,一股混合著綠葉植物清新爽朗味道的鮮香挾帶著熱氣緩緩撲來,沁人心脾。


    用葉子托著。迴味將一條烤魚遞給坐在自己身旁用驚詫的表情盯著火堆的蘇妙。


    蘇妙接過烤魚,以泥巴包裹的烤魚手法類似於叫花雞,食材是魚的話就應該叫叫花魚了。不過往魚肚子裏添加香料和野菜的方法卻很稀奇,沒有抹鹽和任何調味料隻憑靠綠葉香料的芬芳味道烤出來的魚會好吃嗎。帶著這樣的好奇,她咬了一口。


    一股屬於溫暖陽光、濕潤碧水與寧靜自然的澄澈清香在唇齒間柔和地蔓延開來,引導著屬於魚類特有的鮮美滋味,撩撥著味蕾。因為魚腹中填入了芫荽等香料,被火的熱度一烤,芬芳彌漫驅走了魚肉本身的腥氣。因為沒有抹鹽,在自然清淡的香料的烘托下,獨屬於魚肉的鮮香滋味竟比以往的任何一道魚類菜肴都體會得更為強烈。完全屬於魚肉本身的微甜醇美的味道,外皮微焦,香脆誘人,內裏軟滑,入口即化,竟是一種與在廚房之中烹飪出來的精細美食截然相反的美味。純自然的、清新、清甜、清淡卻馥鬱的香味,帶給人的是一種身心完全放鬆下來想要與這青山綠水黃昏越加親近的野趣。


    “好吃嗎?”他略帶一絲期待,望著她問。


    蘇妙點點頭,想了想笑道:


    “有種返璞歸真的感覺,完全屬於大自然的味道,應該說是天然就是這種味道的感覺,很特別。我過去常看到有人會就地取材在山裏烤魚,卻從來沒試過,這是第一次。真稀奇,少爺大人竟然會做這麽有野趣的菜!”


    迴味用小木棍撥火,半垂下眼簾,含著一絲懷念的淺笑,輕聲說:


    “我父親最喜歡烤東西來吃,他喜歡打獵又時常去各個地方,常常夜宿在山林裏,所以自己想出了這種打牙祭的方法,不管是山雞、兔子還是魚,什麽都可以,用這種方法,即使不用鹽,也別具一番風味。我母親說人不能總吃肉也要多吃菜,所以他就把野菜蘑菇什麽的都放進去烤,結果做出來的滋味還不壞。沒有任何配製好的香料,隻從手邊現取,做出來的味道永遠都是最符合當時的景致的。我小時候父親時常帶我去山裏打獵,每次都這麽吃,這麽說起來我學會做的第一道菜是這個。”


    蘇妙望著他略顯複雜惆悵的臉,一愣,不由得小心詢問:


    “你父親,該不會已經過世了?”


    這下輪到迴味愣住了,搖頭:“沒有,他在家裏。”


    蘇妙麵色一窘:“那你幹嗎用一副懷念的語氣?害我以為你跟我一樣!”


    懷念?


    一瞬間,心底深處的某一點仿佛被這個簡單的詞匯戳穿,雖然影響不大,卻的確是被戳穿了一塊,他半垂著頭沉默半晌,漫不經心一笑:


    “你想多了,我沒有這種感覺。”


    蘇妙柳眉微揚,看了他一會,卻沒說什麽,見他隻是烤也不吃,一邊大口吃魚一邊問:


    “你怎麽不吃?”


    “你不喜歡吃?”他抬頭看著她反問。


    蘇妙搖頭,望著他被火光染得微紅的臉,頓了頓,輕聲道:


    “你還是吃不出味道?”


    撥弄火的動作停住,迴味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蘇妙思忖了良久,想說點什麽終是沒有說,搖晃著手裏的烤魚對著他粲然笑說:


    “這個,很好吃!”


    迴味微怔,望著她的笑臉,不由自主地輕淺一笑。


    就在這時,隱隱似有小狗的叫聲傳來,雖被潺潺的水聲覆蓋聽不真切,蘇妙卻耳尖聽到了,愣了愣,問迴味:


    “小狗叫,你聽見沒有?”


    “山裏怎麽可能有狗!”迴味笑她神經過敏。


    “我真聽到了!”蘇妙說著,側耳傾聽了片刻,放下手中烤魚,站起來向左側的密林走去。


    迴味見她一言不發就走了,不放心,忙跟上她。兩人在樹林裏走了一段,這下連迴味也聽見了,說是狗叫卻比普通的狗叫聲更尖厲一些,像這樣稚嫩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某種野獸的幼崽。迴味心中戒備起來,幼崽身旁必有母獸,若母獸以為他們是要傷害幼崽的壞人,一定會不分青紅皂白發動攻擊,正想勸蘇妙別往前去,卻見蘇妙眼睛一亮,徑直朝前方草地上能掉進一個人的大坑奔去,趴在地麵往下看罷,興奮地招唿他道:


    “小味味快來看,這裏有小狗!”


    迴味走過去立在她身旁,低頭向洞裏看去,一隻纖瘦長毛尾巴大大的小東西正蜷縮在洞裏瑟瑟發抖地哀鳴,見有人來抬起頭,一雙黑豆似的眼珠子呆直呆直的,哀鳴聲更響亮,的確是幼崽沒錯:


    “這是狐狸,不是狗。”


    “咦?狐狸不是紅色的或者白色的嗎?”


    “幼狐的毛色不明顯,長大了就會變成紅色。”


    蘇妙恍然點點頭,又去望洞裏的狐狸:


    “這洞是獵人挖的吧,幸好沒在裏麵放捕獸夾子,不然它就死定了。”說著也不等迴味迴答,猴子似的順著洞穴的側壁刺溜滑進洞裏!


    小狐狸比較幼小,還不懂得躲避人類,剛想本能地跳起來呲牙做警告狀,蘇妙已經拎起它後脖頸的皮毛無視它的掙紮將它抱在懷裏。迴味看著她那不知該說是英勇豪邁還是該說是無知無畏的行為,眉尾一抽,卻見她將狐狸抱在懷裏揚起脖子望向洞口,緊接著說了後知後覺的一句:


    “啊,我上不去了!”


    迴味聞言,差點腳滑掉進洞裏,萬般無語地一拍額頭。


    “小味味,拉我上去!”她在洞裏高聲叫喊。


    迴味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幸好帶了魚竿,將魚竿伸下去讓她拉住把她從洞裏拽出來,並在她上升到洞口差點令魚竿折斷時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起來,穩穩放在地上。


    蘇妙一點不理解迴味此時的無語心情,笑眯眯地放掉小狐狸,讓它去找它娘。小狐狸重獲自由,一溜煙鑽進旁邊的樹林裏。蘇妙和迴味重新迴到水潭旁繼續烤魚,不想沒過半刻鍾,旁邊的草叢裏傳來異樣的沙沙聲,小狐狸竟然鑽出來,用一雙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手中的烤魚。


    蘇妙微怔,掰了一塊魚肉扔給它,小狐狸嗅了好一陣,饑餓地大口吃起來。


    此時蘇妙和迴味都意識到這隻小狐狸或許是一隻失去母親或者走丟了的幼崽,不然不可能這麽半天沒有見到母狐狸,放它迴家它卻又跑迴來。


    “小味味,你烤的魚連小狐狸都很喜歡呢!”蘇妙見小狐狸很快吃光魚肉,舔著嘴巴繼續看著她手裏的烤魚,彎起眉眼笑說,又扔過去半隻。


    迴味看著她,這算……誇獎?(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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