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於亞楠蹦蹦跳跳穿過草坪爬上鐵柵欄的時候,洪濤則順著牆角四肢著地,專找能被雨水淋到的水坑走,慢慢爬到了兩輛車旁邊。他要確認一下車裏有沒有行車記錄儀之類的東西,如果有自己就要從另一邊靠近鐵柵欄了。


    出去的過程要比進來還順利,鐵柵欄也沒再鬆動,兩個鑽進車子,很快消失在漆黑的雨夜裏。現在事情又發生了變故,洪濤預先設計好的逃跑路線全要作廢,得重新選擇新的方案,是把她帶迴京城找大使館呢,還是讓她就近去申城的領事館尋求庇護?


    最終洪濤還是選擇了後者,去京城太遠,事不宜遲,還是到市區裏找個沒有監控但距離繁華街區比較近的路段,讓她攔出租車去申城吧。


    至於說這件事的全貌,洪濤選擇了撒謊,沒有把實情告訴於亞楠,尤其是關於於世達和南通商會合夥騙錢的事情。隻說他們之間在生意上有矛盾,還摻和進了當地的黑色組織,最終才演變成這種結果。


    於亞楠倒是深信不疑,也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間,隻在車裏來了個長吻,就拿著洪濤給她的二千多塊錢,一步三迴頭的去找出租車了。


    當然了,還有兩個人編好的瞎話,和萬一受到警方詢問時該說的廢話。其實她都不用太瞎編,隻要把洪濤出現這段略過去,剩下的全照實說就可以。


    洪濤在送走於亞楠之後兩天就迴到了京城,再次利用劉若愚和王萍的掩護,人不知鬼不覺的和病房裏那個假洪濤調換了身份,剛躺了兩天,就被楊姐代表院方給轟了出來,而且好一頓數落。


    沒他這樣的病人,本來就是靠著關係進來的,結果還拒絕了好幾項檢查,弄得好像是人家求著他看病似的。楊姐倒是沒趕上,可這個區的護士長和護士,沒少被小舅舅數落。


    出院之後,洪濤還假模假樣的去派出所做了兩次調解,最終在於副所長的耐心開導下,勉強同意不追究騎電動車小夥子的責任,但還是要了人家1500塊錢醫療費用。


    事後據小片警和協警口述,洪濤的形象在派出所算是徹底毀了,大家誰都看不上這種連窮苦小夥子都訛的家夥,而且隨著侯警官那一批老警察逐漸退休或者調到更輕鬆的崗位去養老,所裏的大多數警察根本就不了解這位的過去了,頂多是耳聞或者以前聽同事講過,腦子根本沒有什麽概念。


    孟津自從洪濤出院就聯係不上了,小舅舅也一樣,打電話全是關機、去家找次次鎖門、到單位根本不讓進,主要是經偵大隊好像換了很多生麵孔,居然連孟大隊長的酒肉哥們小舅舅都不認識了。你還別問,問就是出差了沒迴來,有事兒可以留言。


    “這孫子不會真出事兒了吧?”要說小舅舅對朋友還是很不錯的,不像洪濤這麽冷血,他是真吃不香睡不著,春節還沒過完呢,就借口用車,跑到洪濤這裏找心理安慰來了。


    “他出沒出事兒我不清楚,反正今年我是不太好過了啊,你看看……一下子走了四家人,這可都是錢啊,一時半會人我去哪兒找這麽多合適的租戶?”


    洪濤的臉倒是消腫了,可眼眶周圍還有點青紫,而且鼻梁子中間出現了一個不太明顯的鼓包,那是軟骨斷了,愈合之後的增生,一輩子都下不去了。


    更讓他愁的是王大丫搬走了,劉若愚家裏已經定了,五一就給兩個孩子辦事兒,這幾個月不光要忙活買結婚用的東西,還要裝飾新房,整天這麽兩頭跑太麻煩,幹脆就先搬到劉家和老兩口住,名正言順啊。


    周必成也走了,他是被醋舅舅給拐帶走的,直接去了香港。那老頭和周必成合作了一個多月,覺得這小夥子是個可造之材,不光踏實、肯幹,腦瓜子裏還有知識,跟得上時代。


    最主要的是周必成長了一張人畜無害、懵懵懂懂的臉,這玩意就是天賦!換成洪濤,醋舅舅就是再喜歡,也不會青囊傳授的,為啥?就是因為這張臉。


    老頭說了,不用騙,隻要洪濤一出麵,對方就先提高了三分警惕性,太吸引仇恨。他那點能水,真教不了這樣的徒弟,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得騙的活兒,就這麽一次,下不為例!


    吳友良比周必成走的還麻利,理由也更充分,他在單位和領導吵架,結果辭職不幹了,或者說被人家炒了。本來就是到京城打拚的,現在工作都沒了,還租這麽貴的房子毛用?


    而且他的年紀也大了,學曆又不夠硬,不想再在京城瞎飄著,打算迴老家找個踏實點的工作,娶妻生子,安安穩穩的過後半輩子。


    柏律師也搬走了,理由更過硬,她父母家拆遷,在東四環那邊分了兩套兩居室,光讓老兩口過去太冷清,離她上班的單位也不遠,索性這邊就別再花錢租這房子了。


    “你他媽別和我來這套,老李都和我說了,現在你再買兩個院子都夠,還在乎這點房錢!”小舅舅很煩,沒功夫搭理外甥的破事兒。


    “噓……要死啊!禍從口出……那筆錢現在誰也不能動,醋舅舅會先托人給他們帶迴來一點兒,把心先穩住,過個半年一年的才會付清。咱倆這邊更不能有這個心思,權當沒有這迴事兒,該怎麽過怎麽過。對了,甲方欠你的工程狂可不能突然就不搭理了,必須折騰的歡,三天兩頭就去露個麵!”


    原本還嬉皮笑臉的洪濤突然就嚴肅了起來,皺著眉頭、瞪著小三角眼向小舅舅提出了嚴重警告。


    “怎麽著,你這是要咬人啊!這些屁話不用和我講,你上初中的時候,舅舅我就走南闖北倒騰批文了,那時候的罪名比現在可大多了。我主要是擔心老孟,你說本來是讓他立功受獎升官發財的好事兒,萬一要是搞砸了,不成害人啦。你能不能有點良心啊,他這麽多年可沒少撈你,沒了他,看以後你再出事兒誰管,我可沒錢去填你那個大窟窿!”


    當舅舅的被外甥訓了一頓,小舅舅必然不會服軟,更不會害怕,立馬就抬出老資格,掰著手指頭曆數當年勇,最後又轉到了孟津頭上,甚至不惜提出威脅,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讓洪濤想想辦法,去打聽打聽消息。


    “您要是說這個,那我就不困不餓也不累了啊,從小到大,你從我兜裏可沒少掏錢吧。從幾分錢開始,一直到幾十萬,對了,上次你和二娃一起坑我的錢呢?不是說後半年給嗎,這都轉過年來了,我連錢毛都沒看見!”


    洪濤當然也不會讓小舅舅這套把戲給唬住,甥舅倆每次談正事,都是以互相擠兌為開始,爭奪主導權,然後再以互相看不起為終點,一拍兩散,很少能從頭至尾尿道一個壺裏。


    “……嘶,我是說孟津,誰和你扯這些啦?再說了,大過年的能追債嗎?解放前的地主都不這麽幹,我可是你親舅舅!”一提錢,小舅舅保證不耐煩,要是提讓他還錢,那必須是馬上急眼。


    “得得得,親舅舅,現在您也是有錢人了,確實看不上這三瓜兩棗的。可你外甥我不成啊,到處都是眼睛盯著嫩,一分錢也不敢亂動。老孟那邊其實沒信兒就是好事兒,你說他要是真被擼了,那不是得見天的來煩咱倆?屎盆子全得扣在咱們頭上。現在他連手機都不開,這說明什麽?”


    洪濤也是一樣,隻要和小舅舅聊到錢的問題,基本就算把天聊死了。他就是賴著一份不給,自己不是照樣沒轍嘛。


    還是趕緊找個借口把他忽悠走吧,下午好像還要來看房子的,萬一讓他知道自己又把房錢漲了,肯定還得說小怪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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