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腫瘤內科的醫生,我要是輪到讓他看病就離死不遠啦……”洪濤瞥了一眼民警,不認識,應該不是管片派出所的,菜市場門口和自己家也不屬於一個管片。


    “你感覺怎麽樣?什麽時候能去所裏做筆錄?”聽了洪濤的迴答,民警直翻白眼,經驗告訴他,今天這位不太好對付,搞不好這一天就全耽誤在這兒了。


    “這可不好說……您別誤會啊,我不是要訛誰,是真說不好。您可能不知道,我腦袋裏長了個瘤子,據說還壓迫了神經,位置還特別操蛋,要不早就開刀給弄出來了。光是臉上這點傷無所謂,我年輕的時候隔三差五就得來這裏處理處理傷口,不信您去新街口派出所問問。可要是腦子裏那個小東西有了變化,事情就麻煩了。這不等著門診的醫生來給我做腦部檢查呢嘛,人家醫生也不是專門為咱服務的,這也不是啥需要緊急處理的傷口,再等等吧……”


    去所裏做筆錄就算了,但洪濤必須讓管片派出所知道此事,負責這場架就白打了,自己這頓揍也白挨了。到底能不能達到目的呢?就得看這位民警的能力了。


    “呦,洪老板,你這是唱的哪出啊?我這副所長的位置還沒坐熱乎呢,您不會又打算出山了吧?”民警的能力還是很給力的,不知道用了什麽借口,當天就把這件案子轉到了新街口派出所。


    這不剛過了中午,於警官就出現在病房裏,衝著躺在病床上、多半張臉蓋著藥棉、隻露出一隻眼的洪濤皮笑肉不笑呢。哦,不對,這家夥可算如願以償了,年前就成了副所,估計沒少花啊,百十萬打不住。


    “哎呦,這吃真是全網……呸呸呸……您看看,牙差點給打掉,嘴裏都成爛茄子了!我琢磨著政府總號召說要當個守法公民,要敢於和違法行為作鬥爭,喊了這麽多年,總不能全當耳旁風,照做一次唄……真他嗎害人啊,就一次,我就正義了一次,您看看,都快給打成豬頭了!”


    洪濤笑得更難看,作勢要起來,結果又栽了迴去,好像受了內傷一樣。為了說話清楚,還把嘴裏咬著的藥棉也掏了出來,指著滿腦袋的傷情,聲淚俱下……不對,光有聲音和表情,堅決沒有一滴淚。


    “我已經問過啦,打你的那個小夥子也不富裕,好不容易找個工作剛剛轉正,你看看能不能少要點?”於警官,哦對,是於副所長對洪濤的哭訴沒啥反應,也不打算繞圈子了,大家都是明白人,直話直說還能省點時間。


    “……我的命好苦啊,好不容易挨次揍,還是隻瞎眼的鳥。有件事要和您先說明一下啊,我可真不是要訛詐誰,就算想也不該在家門口丟人,您說是不是?而且我到醫院來已經花二千多了,單子全在這兒呢,不信您自己看,我全是自己掏的,一分錢也沒讓他墊付!”


    洪濤是真冤枉,他也確實沒打算訛詐那個小夥子,說實話,他心裏還覺得有點對不住人家呢。但沒轍啊,誰讓你非自己往上撲呢,受點罪也是活該,下次長記性吧。


    “那你這是……”於副所長倒是部分相信了洪濤的說辭,沒錯,如果想訛人,以這家夥的能力,確實沒必要在家門口幹這種事兒,說出去太丟人,而且被熟悉的警察接手之後,成功的難度還大了呢,至少自己就不同情。


    可是你要說這家夥不圖錢吧,那麽這頓揍挨的又有點蹊蹺。別人不清楚,自己還能不清楚啊,真要打起來,不敢說讓那個小夥兩條胳膊吧,一隻手也是隨隨便便的。就算受傷,也應該是小夥子躺在這裏。


    “唉……老了啊,不服不成!一個不留神讓人把眼睛封了,我又不是泰森,就是幾秒鍾的事兒,等反應過來都躺地上了……”一說起挨揍時的場景,洪濤長長的歎了口氣,表情很是落寞,還有些尷尬。


    “嗬嗬嗬……你他媽也有今天,算是老天爺開眼啊!那你打算怎麽處理?走傷檢還是私了?剛才我也說了,他沒啥錢,家裏怕是也不富裕,萬八千的估計能湊湊,再多恐怕就難了。就他騎的那輛電動車,還是和老鄉借錢買的,債都沒還完。這事兒我親自調查過,特意給他老鄉去了電話問的。”


    對於這個解釋,於副所長信了,然後就開心的笑了。他從二十多歲就到了所裏,十多年了,也沒看見洪濤被揍得這麽慘,不開心不足矣平民憤啊。


    但是笑兩聲還得趕緊忍住,現在還不能把這個滾刀肉惹急了,先要替那個小夥子講講情,盡量減少點損失。在這件事兒上,不敢說帶著私情,卻也不願意讓洪濤得逞。


    沒有理由,就是看不順眼,每次都讓這種有人脈、有手段、有經驗,唯獨沒德性的家夥鑽了法律空子,就等於啪啪啪的打警察的臉,但凡有機會,必須得堅持一次正義。


    當然了,前提是別給自己添麻煩,假如說那位孟大隊來電話了,馬上就得想辦法怎麽多坑小夥子點錢了,沒轍啊,誰家裏沒有父母兒女,可以精神上堅持道義,但不能付出太多,禁不起折騰啊。


    “大夫說我腦袋裏那個腫瘤好像有點變化,還得觀察幾天才能確定。我臉上的傷不用他賠償,但如果腦袋裏出了問題,就算是楊白勞我也的拉著他一起下地獄。您看這樣成不成,等我這邊檢查完出院了,再去所裏和他麵對麵仔細談。讓他放心,隻要腦袋沒事兒,所有檢查費用都我自己負擔,就當是做個體檢了!”


    洪濤既沒鬆口,也沒獅子大開口,而是把結案時間往後拖,拖到他出院為止。這麽做倒也沒啥可非議的,如果真是腦袋裏有問題,那就不是賠幾個小錢的事兒了。


    於副所長也沒啥可建議的了,隻好讓同行的小片警給洪濤弄了個簡單的筆錄,算是走完了規定的程序,然後再去找診療醫生談談,問問病情。


    隻要沒有大出入,這件案子暫時就算擱置了。那個小夥子也沒必要拘留啥的,迴去該幹嘛幹嘛,但不能離京,等待醫院最終的診斷結果出來再說。


    “喂,讓人上來吧,對,門診住院部,icu病房!”於副所長離開沒多久,洪濤的手機響了,是小舅舅。


    “好啦,他們走了,讓咱的王老師上來吧……嘿嘿嘿……一會你看到我能嚇死,做好心裏準備哦!”隻說了一句話,洪濤就掛斷電話重新撥號。


    接電話的是劉若霜,此時她正在一輛房車的駕駛室裏,透過後麵的小窗口可以看到車廂的景象,王萍站在一個高個子男人後麵幫他整理著衣服,在對麵穿衣鏡裏映出了男人的相貌。


    他留著寸頭,長臉,略瘦,高鼻梁、扇風耳、嘴不算大、眉骨有些高,眼眶有些深,最有特點的就是眼睛,又細又長……


    但此時右臉和鼻梁已經腫了,眼眶黑紫黑紫的……沒錯,這是另一個洪濤,或者說和受過傷的洪濤很像,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難分辨。


    “劉,怎麽樣,現在的效果能夠滿足洪先生的需求嗎?”王萍左看右看,覺得比較滿意,這才衝著駕駛室喊,讓劉若霜再做一邊最終檢查,如果沒有大毛病就可以出貨了。


    “他說差不多像就可以,我覺得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肯定會上當。你說我是不是太縱容他了?整天搞這些見不得人的破事兒,下次就算跪地上磕頭,我也不搭理了!”


    劉若霜迴頭瞥了一眼,臉上立馬就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這個男人的臉確實和洪濤有八分相似,可是缺少了一種精氣神。沒有了這股子邪惡的氣息,立馬怎麽看怎麽醜,醜得讓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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