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不……不好了,老……老……老爺叫你快去見他,說……說有要事……告訴你!”雪謙氣喘籲籲的跑進門,連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就衝我大喊。

    “老爺找我何事,你知不知道?”神經驟然繃緊,我丟下書,忙站起身,盯著雪謙追問到。

    “不知道!小姐,我看老爺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他剛從宮裏迴來,連官袍都沒換,就直奔大夫人的樂薇堂而去。剛剛老爺把我叫去,詳細詢問你最近如何,然後讓我來傳話。我看連大夫人都麵露難色,估計出大事了!小姐,會不會是二夫人又告你狀了?”雪謙稍歇了一會兒,一股腦的把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應該不會!”我心裏清楚,惡婆娘雖記恨我,但也隻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她抓得我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還不能讓爹爹生這麽大的氣,就算我偷溜出去的事讓惡婆娘知道了,告訴了爹爹,那爹爹也不能剛出宮連官袍都沒換就急著訓我。爹爹從宮裏迴來,該不會……我搖搖腦袋,別自己嚇自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小姐,小姐,你別急啊,說不定沒什麽大事,隻不過,隻不過是老爺想見你了呢!”雪謙見我低頭不語,心中愈發不安,忙著安慰我。

    “我沒事,走,我們去看看!”我拉了雪謙的手就出門,卻沒看見閃進來的身影,一頭撞了上去,來人被我撞得四腳朝天,狼狽的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屋外的一群婢女竊喜,又不敢笑的大聲,隻有用絹子捂著嘴,臉漲得通紅。

    “笑,誰敢笑!看到老娘摔倒就高興成這樣,改天老娘都把你們買到青樓裏,看你們還笑得出來!”惡婆娘臉色鐵青,坐在地上就破口大罵。婢女們被嚇的止了笑,臉色瞬時變得蒼白,唯唯諾諾的站到了一邊,默不作聲。

    “這幫小蹄子,愣著幹嘛,還不快扶我起來!”

    小丫頭們伸過手,惡婆娘順勢站起身,掃去身上的泥土,這才將心思從侍女的身上移開,轉向了我。

    “二夫人,我們小姐不是有意的,還請您大人大量!”雪謙見了剛才的陣勢有些害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替我求情。

    “呦,這是哪裏話!我一個長輩,怎犯得著與她一個小輩計較!妙霜,還不快去把雪謙扶起來。”

    “是!”一個身材高挑,五官標致的丫頭上前一步,扶起雪謙,站到一旁。

    怪了啊,今天趕上她心情好?不跟我計較,有這等便宜事?這惡婆娘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你說她一個就要離開薛府的人,還不知道能在家裏待幾天,我這做二娘的怎好再多是非。今天我是特意過來看看你家小姐的,有什麽還沒備好的就隻管開口,去我那裏取。哦,對了,大夫人應該早就把東西準備好了,人家做娘親的自是想得周到,我這是多事了!”惡婆娘一本正經的對著雪謙說。雪謙聽得雲裏霧裏,目光有些迷茫,但卻不敢放鬆警惕,隻能一個勁的點頭。

    就知道她來絕對沒好事,怪不得今天早晨烏鴉叫了。

    “二娘說的,綾可不太明白。離開家?身為薛家的長女,就算您離開,我也不能走,何況,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還沒說什麽,就算您想趕我走也不能夠吧!”將雪謙拉到身後,我反擊道。事不過三,老是找我麻煩,這就別怪我以牙還牙!

    惡婆娘以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模樣故作驚訝的看著我:“怎麽,老爺夫人還沒告訴你?那街上的布告都貼出來了,說是為填充後宮,凡朝廷按漢製封品四品以上的官員,家眷中女子在芳齡的,均應著專員記錄在冊,以備聖上預覽,一旦得遇龍恩,即可封妃冊後。而我們薛家適齡但卻無聘無媒的,就隻有……這次老爺想留也留不住你了,我說嘛,有這麽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兒,想不讓人知道又談何容易!”

    惡婆娘的話似一盆涼水,讓我從頭涼到了腳後跟。進宮?怎麽會這樣?

    不理會惡婆娘似笑非笑的嘴臉,我拉了雪謙的手就朝樂薇堂跑去。

    “女兒給爹爹娘親請安!”我略一躬身,向上座上的父母行了大禮,卻不見有何迴應,甚至連聲“起來”都沒有。氣氛真是太詭異了,安靜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晚,從彌散的空氣裏就能嗅到危險的味道。我微抬了一下眼皮,看到的是爹爹緊皺的雙眉和娘親滿臉的愁容,而這兩種表情同時出現在他們的臉上的機率可謂少之又少,看得出來,他們陷入了兩難的處境,難道,惡婆娘說的確有其事?為打破這番尷尬,決定問個究竟。可,丹唇未啟,卻——

    “可兒,收拾行囊,帶雪謙速速離開薛府,沒有我的準許不準迴來!”

    “爹爹,這一時間你讓女兒何處安身啊?”

    “就去百合穀!聽話,現在就去!”

    “可是——”

    “雪謙,帶小姐出去,路上好生照顧,若小姐有何差池,我唯你是問,明白嗎?”雪謙嚇出一身冷汗,蜷縮在地上,咬著嘴唇,重重的點著頭,“明白就好!小姐離府期間,不準出百合穀一步,照例告訴下人,若有人問起,就說薛府中無薛綾可這號人,要是有誰泄露了半點小姐的行蹤,殺無赦!”

    殺無赦!!!我不敢相信這麽狠毒的三個字是從爹爹那雙厚重的、有些幹裂的嘴唇中吐出的,我也從來沒想過我的存在竟給別人引來殺身之禍!

    爹爹的臉上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仿佛剛才說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娘親的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除了一片愁雲,好像還多了一些難得的輕鬆。看來,我沒有別的選擇,實際上,他們也不允許我有別的選擇。惡婆娘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可爹爹就這樣讓我離開薛家是為了保護我?他明不明白,苻堅可是見過我的,這樣做才是藏匿欺君,薛家會招致滅門之罪啊!

    踉踉蹌蹌的出門,心裏不住的冷笑,進宮,自作孽不可活!

    坐在顛簸的馬車上,看著秀簾任微風卷起,我與雪謙半晌無話。也許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糟糕,一切都是偶然,碰巧了而已……

    盡管一遍遍重複著那句話,心還是懸著,背負著全府人的命運,這樣的重擔,現在卻隻有爹爹一個人擔。闖了禍,我卻隻能不負責任的選擇逃!

    抬手將鬢角的碎發撩到耳後,我把坐墊挪到窗邊,從西風卷簾的隙縫裏偷偷的吮吸著新鮮的空氣。

    駿馬高嘶,我又迴到了這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踩著青綠色的草地,望著那漫山遍野恣意綻放的百合,嗅著泥土香與水汽摻雜著的空氣,看著天邊飄忽不定的浮雲。

    生活還會繼續,它可不會管你是痛苦還是快樂。悶悶地待了兩天,沉重的負罪感依舊沒有減少,我衝著山穀大喊了幾聲,決定換換心情。

    “雪謙,去拿我的釣竿來,本小姐要垂釣,今天晚上我們來頓全魚宴怎麽樣?”我挽挽袖子,紮起裙擺,向湖邊走去。

    “嗯!”雪謙答應著走進屋去,還不忘迴頭加一句,“小姐,要小心啊!”

    我在湖邊撿了塊大石頭坐下,一邊將魚鉤拋向湖中,一邊吩咐雪謙織蓑衣。

    “小姐,又沒下雨,你要這蓑衣幹什麽?”雪謙倚在我身旁,邊織邊問。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漁翁的逍遙可是世人羨慕許久的!”

    “哦。”

    “明白了?”

    “不明白!”

    白費我一番苦心,我自娛自樂得了!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寄情山水,吾願足矣!誰——”

    不遠處的草叢中一陣輕晃,把我勃勃的興致驚走了一半。

    “小姐,該不會有虎豹蛇蟲之類的吧?”雪謙一個激靈躲到了我的身後。

    “別怕,這低山近郊不會有什麽兇猛野獸出沒的。”我朝雪謙安慰了一句,坐直身體,又厲聲喝道:“誰?出來——”

    草叢又是一陣搖晃,一雙大手將草叢撥開,一個俊秀而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我們眼前。

    “如此淡然,哪點像困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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