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在華京與你的人走散後,由侍女護送我,掩入流民中。”楚錦穩定住情緒,慢慢開口:“我本來打算跟著流民往洛州去找大哥,但路途中太過天真,不小心外露了手中銀錢,於是被流民洗劫,而後侍女與我走投無路,她意圖將我轉賣給別人,被我發現之後,我與她爭執,失手將她錯殺。”

    “逃脫路上,我被買家追上,對方意圖強迫我,我劃破臉以嚇退他,當時在荒郊野外,有一位夫人帶著人前往鳳陵,她聽得我唿救,便讓人停下,然後救下我。”

    “這位夫人姓李,”楚錦整個過程說得很冷靜,楚瑜靜靜聽著,心中五味陳雜,她不敢驚擾她,隻能是等著楚錦繼續道:“李夫人是鳳陵城中一位官員的妻子,心地善良,如今戰亂,她與幾位小公子前往鳳陵城找那位官員。她聽聞我乃華京貴女,也沒有生疑,反而承諾說到達鳳陵後,讓她丈夫給我人馬,送我去洛州。我本生疑,但走投無路,還是跟著夫人前往鳳陵。”

    “夫人待我極好,我卻不信。世道太亂,我們遇上了流寇,夫人為了救我和幾位小公子死於亂賊刀下,我按照夫人囑咐,帶著幾位小公子沿路乞討來到鳳陵。我按照夫人的描述想去尋找那位大人,卻發現那位大人,有些奇怪。”

    楚錦皺起眉頭,迴憶道:“夫人曾說過,那位大人官階極高,乃正三品。可正三品官員,為何會在一個鳳陵城中?鳳陵城的縣令,也不過下六品而已。”

    “這位官員姓韓,夫人描述裏,他並不管理鳳陵,隻是在鳳陵借了一處地方來用。她說自己夫君自幼喜歡做東西,年輕時沉迷於煉丹,後來又愛上製劍,總之沒做過正經事。當官沒有考科舉,而是雲遊時去了一趟華京,然後就拿了官印迴來,當地官員對他禮遇有加。而後他便離開家鄉,來了鳳陵。如今戰起,他給了妻兒書信,說鳳陵固若金湯,絕不會有失,讓他妻兒趕來鳳陵避難。”

    “姐姐不覺得奇怪嗎?”楚錦分析道:“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算不上多,我大多知道,卻從未聽聞一位出身鄉野,姓韓的官員。可官員對他禮遇有加,他還有官印封地以及俸祿,若非這韓大人說謊,就是說,這朝廷有一位三品官員被安排在鳳陵,做不可告人之事。如今你也來了,我便猜測,這鳳陵城之中,怕是藏著陛下什麽秘密。”

    楚瑜點了點頭,楚錦說這些她都想到了。如果放在以前,這位韓大人她可能會當成一個江湖騙子,然而如今皇

    帝欽點兩萬兵馬來鳳陵,再說這位韓大人,她卻是信了。於是她點頭道:“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異常?”

    “我曾在這附近見過三次疑似北狄的人。”

    楚錦又道:“他們就是來一下,就撤走了,我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

    “除此之外,鳳陵城不收流民。”

    “不收流民?”這一次楚瑜有些詫異了,楚錦點頭道:“我是從鳳陵城下來的,他們不收流民,我沒有文牒,進不去城。”

    楚瑜皺起眉頭,心裏有些不安。

    飯食送了上來,放在楚錦身前,楚錦盡力保持著優雅和鎮定,可是卻克製不住動作的頻率,她吃飯的模樣,比起以前,明顯狼狽很多。

    楚瑜靜靜看著,一時竟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情緒。

    她曾經恨過楚錦。有些時候,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她對楚錦的感情,早在上輩子磨光了,重生迴來,也不過是偶爾有那麽片刻觸動。哪怕是抱著她說自己愛這個妹妹,也不過隻是寬慰。

    她不願意楚錦走上當年的路,但是當年的姐妹情誼,也早就在時光裏湮滅了。

    她對楚錦,早就是無愛無恨。她不打聽楚錦的事兒,也不關心她的事兒。

    可是看見楚錦滿臉傷痕低頭急促吃著東西,楚瑜又覺得有那麽幾分不忍。

    她知道楚錦內心素來高傲,本來想說一句“慢著些”,又生生忍耐住,隻是讓人上菜慢著些,給楚錦一個緩一緩的時間。

    楚錦好不容易吃完了,幾個小孩子也被人帶了進來。

    那些小孩子一進來,就朝著楚錦湧了過來,焦急道:“姐姐你還好吧?她有沒有欺負你?!”

    那些孩子一麵說,一麵看楚瑜。楚瑜有些好笑,環手瞧著這些孩子,逗弄他們道:“哎呀呀,你們姐姐都被我欺負哭了,你們要怎麽樣啊?”

    “你!”

    最年長那個孩子看見楚錦紅著的眼,怒氣衝衝道:“你等著!我一定讓我父親來收拾你……”

    “哦?你父親要怎麽收拾我啊?”

    楚瑜挑了挑眉,那孩子漲紅了臉,憋了半天道:“你……你別囂張,你要再欺負姐姐,我就拿……拿來炸死你!”

    “?”

    楚瑜愣了愣:“這是什麽東西?”

    那孩子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楚錦笑了笑:“他說是他父親做的玩意兒,約莫和鞭炮差不多。”

    楚瑜聽到這話,笑出聲來:“行吧,我等你父親拿鞭炮來炸我。也別多說了,”楚瑜揮了揮手,讓人上來,帶著幾個人下去:“你們先去梳洗休息。明日我們進城。”

    楚錦應了聲,隨著人下去。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楚瑜想了想,抬頭同晚月道:“我是不是該去勸勸阿錦?”

    “這要看您的心意。”

    晚月也看明白這對姐妹之間的糾葛,垂眸道:“二小姐過去有諸多不是,您不喜也正常。但如今二小姐已經不一樣了,您想要勸,也正常。”

    楚瑜沒說話,楚錦的遭遇,她雖然隻是隻字片語帶過,楚瑜卻能聽明白,這一路走來,楚錦有多不容易。

    她從小錦衣玉食,手無縛雞之力,又生得美貌,雖然功於心計,卻從未識得人間疾苦。

    她與謝韻囤於後宅,以為名聲就大過天,以為在背後多說人幾句就是惡毒,以為毀壞一門親事就能害一個女子一生。

    卻不知道,在這亂世之間,人命如草芥,她們後宅之中的惡毒與這世間比起來,太微不足道。

    楚瑜歎了口氣,站起來,往楚錦帳篷中走去,剛走到帳篷外,楚瑜正要出聲,就聽見裏麵傳來隱約啜泣之聲。

    楚瑜微微一僵,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後,她終究是轉過身去。

    衛韞同她說過,有些路得自己走。

    站在楚錦帳篷外時,楚瑜突然特別清晰知道,的確如此。

    她轉身迴了帳篷裏,也不再多想楚錦的事,閉上眼睛準備休息。

    然而她方才合眼不久,就聽見兵馬之聲!地麵微微顫動,她猛地清醒,從床笫旁邊提了長劍,便見長月衝進來,揚聲道:“夫人,敵襲!”

    楚瑜一手撈起兵甲,一麵穿一麵往外衝。衝出去後,隻見鐵騎從周邊如潮水用來,在夜色中唿聲震天!

    楚瑜翻身上馬,目光往鳳陵城上看去,卻見鳳陵城外並無士兵。

    “入城!”

    她高喝出聲,旁邊戰鼓聲大響,這時楚錦拉了幾個孩子,匆忙跑來。

    楚錦頭發還是濕的,身上就披了件薄衫,若是在華京,她絕不可能這樣出來。

    她匆忙來到楚瑜麵前,將孩子往楚瑜麵前一推,焦急出聲道:“帶他們走!”

    楚瑜二話不說,和長月晚月各

    自撈了一個孩子上馬,楚錦跟著翻身上馬,拉了一個孩子護在懷裏。

    楚瑜扛起一麵軍旗,在夜色中一馬當先,大喊道:“入城!入城!入城!”

    她聲音在夜色中傳開,本來被敵襲驚亂的隊伍開始迅速整隊,楚瑜將軍旗扔給長月,冷靜道:“護著二小姐,領著人上山。”

    說完,她便提著劍迴去找張雲。

    張雲正在組織人斷後,楚瑜在中間迅速梳理著人往山上去。

    敵方來得突然,但被發現得早,大部隊還沒趕到,楚瑜等人疏散得快,倒也沒有十分吃力。

    楚瑜與張雲領著人斷後,見大部隊上了鳳陵城門口,鳳陵城開了城門後,楚瑜大喊了一聲:“撤!”

    張雲便領著人同楚瑜一起狂奔。

    追兵在後麵引箭齊發,楚瑜和張雲一同衝入林中。

    叫喊聲從身後傳來,楚瑜和張雲加快了速度,第二波箭雨瞬間落下,張雲的馬絆在草藤上,隻聽馬一聲嘶鳴,張雲猛地摔落下去,一隻羽箭瞬間紮在他身上,疼得他哀嚎出聲。

    楚瑜勒馬停住,大喊了一聲:“張將軍!”

    “走!”

    張雲嘶吼出聲,旁邊士兵瘋了一樣往風陵山衝去,張雲在月色中,臉上帶著血,嘶吼出聲:“快走!”

    楚瑜抿了抿唇,卻是駕馬俯衝迴來!

    第三波羽箭再次落下,追兵也近了過來,楚瑜在馬上彎腰,用劍鞘挑起張雲腰帶將他往馬上一帶,同時將外套往頭頂一旋,攔住了落下的羽箭後,翻身提馬便往前衝去。

    追兵追上來,將楚瑜團團圍住,楚瑜長劍橫掃而過,單手提著張雲,抗在肩上,足尖一點便朝著前方直刺而去,破開人群,直接落到樹上,接著樹枝一路朝著山腳下狂奔而去。

    北狄軍中瞬間衝出十幾道黑影,追著楚瑜一路往前。張雲捂著傷口,沙啞道:“衛夫人,你放下我……”

    “閉嘴。”

    楚瑜剛說完,就將張雲往前方猛地一扔!

    張雲睜大眼,楚瑜卻是單臂掛在樹枝上猛地一甩,接著慣性先一步來到張雲麵前,一把抓住張雲褲腰帶,再次抗在肩上。

    張雲臉色煞白,哆嗦著道:“衛夫人,你還是放下我吧……”

    楚瑜在月色中笑開,朗笑道:“張將軍要受些委屈了。”

    說話間,楚瑜將張雲猛地再次一扔,

    手中數十隻飛鏢往旁邊掃射而去,而後再次抓住張雲,彎腰提劍一個橫掃,躲過了北狄殺手第一次偷襲。

    楚瑜身形靈巧,劍如白蛇吐信,又似遊龍入海,動作看上去又輕又慢,卻每一次都恰到好處躲過對方的襲擊。

    十幾個人拿楚瑜無可奈何,張雲被楚瑜扔得腹內翻江倒海,再一次扔出去時,正逢一個殺手俯衝過來,張雲實在沒忍住,“哇”得吐了出來!

    對方嚇得疾退而去,也就是這一刻,楚瑜緊隨而上,劍狠狠刺入對方身體之中,旋即又退了出去,提著張雲便往前數十丈。

    “幹的好啊。”

    楚瑜笑眯眯看著張雲,張雲閉上眼睛,他這輩子沒覺得自己不行過,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一路且戰且行,越來越多人朝著楚瑜湧過去,北狄的注意力被楚瑜所引,其他將士逃脫容易得多。隊伍迅速入城,最後隻剩下楚瑜還在糾纏。

    楚錦等人站在城頭,遠遠看著山下那場激戰。

    所有人都從林中出來了,她清點著人。

    楚瑜呢?她姐姐呢?

    楚錦渾身顫抖,咬著牙關不敢說話。

    再沒有人從密林裏出來了,楚瑜捏著拳頭,鳳陵縣令正要說什麽,就看見一襲白衣提著人從密林裏衝了出來!風陵山山腳下是單獨清楚來的一片空地,以便視野清楚,如今大家清晰看見一個女子提著一個男人衝出來,身形如鶴,身後緊隨著十幾個身影。

    那十幾個身影將她團團圍住,她卻不見分毫懼色,甚至帶了幾分酒灑青鋒的豪氣。

    “快快快!救人!”

    鳳陵縣令立刻出聲,戰鼓聲鳴起,楚瑜便見鳳陵山密林之中,猛地跳出十幾個青年來。

    那些人同一青衫白玉麵具,甚至起劍姿勢都一模一樣。

    他們上前一阻,楚瑜便迅速退進風陵山中。這些人毫不戀戰,立刻退了迴去。

    楚瑜不敢鬆懈,將張雲往其中一個青衣人手中一扔,便道:“我同將士守山。”

    “不必。”

    那青衣人搖搖頭,話音剛落,楚瑜便看見那北狄軍往山上衝來,而這一刻整座山仿佛立起了一張大網,數萬小箭朝著敵方同時射出!

    那些小箭間隔的距離似乎被提前計算過,保證箭與箭中間必中一人!

    一波射過之後,北狄便倒了一大片下去,這

    是楚瑜才看清,這密林中樹起了一張張弓弦所結成的網,每一張網旁邊站了一個人,網上每個縱橫交錯點上有一個安放箭的位置,網的頂端有一盒箭匣,第一波發射完成後,箭匣會自動落下羽箭在網格每一個位置上,然後由旁邊一個人操控整張網完後,統一發射。

    萬箭齊發。

    楚瑜從來沒見過這樣詭異又震撼的防守工具,而那她身邊青衣白玉麵具的人卻是一臉平常一般,平靜道:“風陵山有自己守山之法,這位夫人還請先上山吧。”

    楚瑜並不遲疑,她點了點,再看了一眼那張網,便提著張雲往山上去。

    青衣人卻是拿劍攔住她,同她道:“請隨我來。”

    說著,青衣人便帶著楚瑜到了一旁,一旁有一條木質軌道,軌道上有一個巨大的木箱,對方抬手指著木質大箱道:“請將這位將軍放入此木箱中。”

    楚瑜如今麵對這詭異的一切,心中雖然不安,卻還是聽話將張雲放了進去,對方點了點頭,從木箱一側拉出一根繩子將張雲固定住之後,他站進木箱右側,扶住木箱上的橫欄後,同楚瑜道:“請您站到我左側來。”

    楚瑜沉默著站到木箱左側,學著那人的模樣,握住了木箱上的橫欄。那人讚許點了點頭,彎下腰,在木箱旁邊那個把手上一用力。突然之間,楚瑜就發現自己腳下那條木質軌道動了起來!木箱就在這條木質軌道上像被人推動一樣直直往山上衝去!

    楚瑜被這詭異場景驚住,卻是一動不動,而張雲則嚇得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不過片刻之間,三人就到達了山頂,青衣人停住木箱,同楚瑜道:“此物名為木梯,日後夫人可節省體力使用此物上山。”

    楚瑜僵著臉點頭,城內衝出人來,將張雲抬了進去,這時候,一個身著知府官服的老者衝出來,朝著楚瑜鞠了一躬道:“微臣劉榮,見過衛大夫人!”

    “劉大人快快請起。”

    楚瑜忙道:“在下奉命而來鎮守鳳陵,這一月還望大人多多指點。”

    “指點談不上,”劉榮歎了口氣,看了她後麵一眼道:“罷了,還請衛大夫人進來詳談。”

    楚瑜點了點頭,同劉榮一起入城。

    劉榮迎她進了縣令府衙,讓人給楚瑜上了茶,隨後屏退了下人後,認真道:“衛大夫人,此番前來守城,陛下可說城中東西,打算帶往何處去?”

    楚瑜微微一愣,有些詫異道:“您

    說的東西是指?”

    劉榮見楚瑜反問,麵上閃過一絲憂慮,隨後立刻道:“罷了,那不知衛大夫人來時,陛下是如何說的?”

    “陛下讓我守城一月。”楚瑜認真道:“劉大人放心,這一月內,楚某必與鳳陵生死與共。”

    劉榮皺了皺眉,繼續道:“那您可帶糧草來了?”

    “此番……”聽到這話,楚瑜有些不好意思道:“怕是要鳳陵城開糧倉救濟了。”

    聽到這話,劉榮麵色一白,急促出聲:“鳳陵城並無糧倉,衛大夫人來時不知嗎?”

    楚瑜猛地抬頭,聽劉榮焦急道:“老臣三番兩次寫信入京,便是求糧草一時,您竟不是帶糧草過來的嗎?!”

    聽到這話,楚瑜瞬間明白,一座沒有糧草的城駐紮這這樣多的兵馬和人意味著什麽。她立刻起身,焦急道:“我帶人走,我們不能留在這裏守城!”

    然而話沒說完,就見方才帶楚瑜上山的青衣人拐了進來,冷靜道:“大人,大夫人,北狄將鳳陵包圍了。”

    “外麵有多少人?”

    楚瑜焦急出聲,然而不等青衣人開口,她立刻又道:“我帶人出去。”

    “十萬有餘。”

    青衣人平靜開口,楚瑜僵在原地。

    若是來人隻是幾萬,兩倍之差,楚瑜或許還有那麽五五的把握帶著人衝出去。

    然而對方十萬人,足足十萬人!

    “他們正在修整,暫時攻不上來,”青衣人聲音裏不帶半分生氣,仿佛對麵前事毫不在意一般,平靜道:“看人數還在增加,應是正在調兵,打算一舉拿下。”

    楚瑜沒說話,劉榮急得走來走去。

    “陛下這是在想什麽!陛下到底想要幹什麽!”

    然而劉榮還在問,楚瑜卻已經明白了。

    她抬起頭來,目光落到華京的方向。

    這位陛下在想什麽,她大概已經明白了。

    而八百裏外的華京宮廷中,此刻歌舞升平,淳德帝站在水榭之中,背對著自己的太監總管黃全友道:“楚瑜應當已經到了鳳陵城了。你說北狄什麽時候才動手?”

    “陛下,您這番心思,都讓老奴糊塗了。”黃全友上前來,給淳德帝披上披風道:“您在鳳陵城設的兵械部設了這麽多年,韓大人好不容易把研製出來了,您又將這個消息告訴北狄,這是圖個什麽啊?”

    “圖什麽?”淳德帝冷哼出聲:“不給北狄找個目標,他們馬上就要打到華京了!朕如今給蘇查找個目標,蘇查知道鳳陵城的價值,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打鳳陵,你以為朕送楚瑜過去做什麽?真當我大楚要讓一個女娃娃去領軍了?楚瑜過去,楚家能睡得安穩嗎?衛家能睡得安穩嗎?瞧著吧,楚臨陽和衛韞,一定會出兵去幫楚瑜。他們出兵幫著朕牽製住了蘇查的主力軍,朕就讓姚勇騰出空來打北狄剩下的殘兵。姚勇隻要打出幾場勝仗,朕就尋個理由把衛家和宋家的軍權剝給他。”

    “陛下,”黃全友歎了口氣:“其實吧,鎮國候如今不就是和您賭氣姚將軍的事兒嗎?姚將軍一直不打,您逼著鎮國候上前線,鎮國候心中自然不樂意。您若也逼一把姚將軍,我想鎮國候也不止於此吧?”

    “糊塗!”

    淳德帝罵出聲來:“你以為衛韞逼著朕罰姚勇是為什麽?姚勇是朕的親軍,是對抗他世家一把刀,他現在保留著衛家的實力,逼著朕讓姚勇的軍正麵對敵,為的就是損耗姚勇的軍力,姚勇的軍力損耗了,他若謀逆,誰能攔得住他!”

    “你以為戰場上幾萬幾萬的逃兵去了哪裏?不是他衛韞指使,逃兵能有這樣多?你以為衛韞在洛州大量購地種糧是做什麽?沒有軍隊要養,他何必如此!他這黃口小兒盤算著謀逆,以為朕不知道嗎?!”

    “是老奴愚鈍,陛下聖明!”黃全友趕忙抬手扇自己耳光子,淳德帝冷哼了一聲:“他想用北狄威脅朕,當朕是個傻的嗎?待客之前先得將家裏打掃幹淨,這些小兔崽子就給朕等著吧。”

    “等姚勇掃平了北狄正麵軍隊,衛楚兩家和蘇查主力鬥得你死我活,朕立刻帶人踏平他衛家,朕待他這樣的恩情,他如此迴報,論罪當誅!”

    “是是是,”黃全友跪著道:“陛下與姚大人聯手,姚大人忠心耿耿,必護陛下萬古千秋!”

    這話說出來,淳德帝剩下的話突然說不出來。

    黃全友沒說什麽,可他不知道怎麽的,就驟然想起顧楚生來。

    顧楚生之事,到底是姚勇真的瞞著他,還是顧楚生由人指使,設計陷害?

    淳德帝沒說話。

    有些種子一旦播下,總是藏在心裏。

    淳德帝目光看向衛家方向,開始思索,此時此刻,衛韞在家中,正做什麽打算?

    而此刻的衛韞,正靜靜聽著顧楚生說著和鳳陵的形勢。

    上一輩子顧楚生對鳳陵之事,大致有幾分了解,鳳陵一事藏得極為機密,一般百姓根本不明白當年經曆了什麽,顧楚生卻是大致知道。

    當年的鳳陵城,楚臨陽遭遇了北狄主力圍困,然而鳳陵城與一般城池不同,一般城池中都有糧倉,鳳陵城卻從不存糧,與其說這個地方是個城池,更不如說這個地方像某個巨大的府衙。因為沒有糧食,士兵和百姓都困在裏麵,當時戰場上四處膠著,宋家楚家沒像如今一樣避其鋒芒,於是在戰場上多有折損,而姚勇保命惜兵,從不正麵交鋒,因此顧楚生守城三月,卻都沒有人前去救濟。沒有糧草的三個月,可想城中成了怎樣的人間地獄。然而城中一直沒有,可見楚臨陽必然是規定了什麽。

    三個月後,衛韞終於前去救援,城中卻再沒有一個活人。

    有人死於戰場,有人死於他人腹間。

    這樣的人間地獄,當他聽見楚瑜去的第一瞬間就瘋了。

    他知道宋文昌出事後鳳陵會出事,本就打算尋個由頭來找衛韞商議,卻不想來之前就聽到了楚瑜去的消息。

    顧楚生失了分寸,說話都是抖的。衛韞靜靜聽著他說著鳳陵的情況。

    顧楚生沒有說楚臨陽守城後發生了什麽,隻說明了北狄軍力和糧草一事,衛韞便明白楚瑜要麵對什麽。

    他神色平靜,卻是道:“北狄為什麽要把主力放在鳳陵?”

    顧楚生微微一愣。這個問題,他前世就想過,卻一直沒想明白。當年楚臨陽是淳德帝叫過去的,楚臨陽死之後,淳德帝讓親信處理的這件事,所以當年鳳陵城到底為什麽被攻打,或許隻有淳德帝和楚臨陽明白了。

    衛韞看出顧楚生迴答不上來。他也沒問顧楚生消息的真假,隻是看著臉色慘白的青年,慢慢道:“你同我借五萬人馬,就是想去救我嫂嫂?”

    顧楚生冷靜了許多,他點頭應聲。衛韞格外捧著茶,平靜道:“你以為陛下為什麽要讓我嫂嫂一個女子領兵?”

    顧楚生微微一愣,隨後睜大了眼睛,便明白了過來。

    這是皇帝的引子,皇帝送楚瑜過去,本就是打算用她的生死,來牽製衛楚兩家!

    可一個女子這麽重要嗎?

    顧楚生看著衛韞,心跳得飛快,他問得急促:“所以,你不打算管她了?!”

    衛韞抬眼看向顧楚生,一字一句,堅定道:“管。”

    在顧楚生舒了口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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