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拂久在後宮,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倨傲無比的李家小姑娘。


    當初她入宮,雖然是有幾分愁緒,可若無心機手腕,如何能坐上如今這個太後的位置?


    要知曉,生下皇兒的卻也是並不止李如拂一個。


    李如拂輕攏秀眉,她漫不經心的想,說王珠是妖孽,端木紫麟心中必定是有個疙瘩。


    如今王珠肚子裏的這個,月份又不對,這樣子說來,就是更加有意思了。


    雖然巴不得王珠早些失寵,然而端木紫麟卻是個長情的人。這一點,李如拂可是比誰都要清楚明白。


    不過,這樣子的手腕,日積月累,必定是能讓王珠最終被端木紫麟厭棄。


    景輕衣心念轉動,李家底蘊不俗,而李太後更是手腕厲害的。


    自己攀附上了李太後,必定也是受用不盡。


    站得越好,才能得到自個兒想要的。


    想到了此處,景輕衣盈盈起身,不覺微微一福:“輕衣年紀什麽事兒都是有些不懂。如此,還要太後娘娘多多提點。”


    李如拂心尖兒也是有些不悅的,景輕衣隻當自己是太後,她年紀很大?


    她內心早有個想頭,頓時冉冉一笑:“輕衣你這般聰慧伶俐,我可是求之不得。就瞧你,可是那等乖順聽話的。”


    景輕衣趕緊說道:“太後所說的話,我自然是句句都聽。我素來佩服太後,又怎麽會不順太後之意?”


    “哀家近日這身子也是有些不好,總是有些倦怠之意,卻不知能不能鬥過王珠。攝政王妃年輕美貌,哀家身子不行,也是不知曉是不是她對手。”


    說到了這兒,李如拂也是伸出了手指,輕輕的揉揉太陽穴。


    話已至此,雖未說透,可這景輕衣若是個聰慧的人,就應當聞弦知其雅意,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日自己被王珠強灌了一碗藥,身子骨便是差了許多,便是月事也是沒了。這也罷了,這一張臉可是早沒了之前的美麗,瞧著更是憔悴了許多。


    李如拂今日聽了雲慈神醫送給景輕衣的那丹藥,頓時也是有些眼饞。


    哪個女子不愛美,景輕衣也是如此。


    可她畢竟年輕,這藥一時也還用不著。


    比起端木紫麟,這區區的丹藥也是不算如何了。


    想到了這兒,景輕衣忍痛說道:“太後,剛才師尊送了那一枚藥,不知曉是否合用?”


    說到了這兒,景輕衣也從袖中取出小盒子,送到了李如拂跟前。


    李如拂手指兒輕輕撫摸這小匣子,卻也是頓時不覺一笑:“這是你生辰之禮,我若是生受,可是有些不好了。”


    而景輕衣頓時恭恭敬敬的說道:“太後娘娘,此言差了,您鳳體安泰,整個中辰方才能夠平安。”


    這話說得有些僭越,甚至是有些未曾將軒轅無塵放在眼裏。


    可誰不知曉,若不是李如拂,軒轅無塵根本不能得到了這陛下之位。


    李如拂也是坦然受之,她的手指輕輕撫摸這枚玉匣子,卻心中舒坦。


    瞧來這景輕衣還算是乖順聽話,未曾鬧那麽多的幺蛾子。


    不似王珠,還沒在端木紫麟跟前上位,就已經是鬧騰出了許許多多的是非。


    瞧著景輕衣乖順,李如拂便是提點一二,也是不無不可。


    她輕輕的抬起頭,那雪花紛紛,一點點的落下來。


    如此冬日,更是平添了幾許的寒意。


    王府,王珠飲下了一碗安胎藥,又輕輕的送了一顆桂花糖,含在了唇中。


    這一個胎,王珠倒是懷得安穩,沒有什麽折騰。


    若不是如此,也不會自個兒都是不覺得。


    除了飲食忌諱一些,似也不會如何難受。


    每日王珠吃了東西,也是會走一走,好舒展筋骨。除開以外,她還會飲一碗藥湯,好護住腹中的骨肉。


    白萱是王珠貼身宮女之中懂醫術的,這些日子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王珠吃的喝的,白萱都是會細細的檢查一番,免得中了別人的算計。


    這懷孕的人,是要忌諱一些涼性的東西。


    王珠雖然身子的底子不錯,可是也是需要好生養養。


    至於外頭的閑言碎語,端木紫麟隻命人略略提點,卻也是絕不會細細說給王珠知曉。


    王珠瞧著自己手指,原本她那雪白嬌嫩的手指上,總是套著金屬寶石的指甲套兒。可自從有了身孕,王珠不知道為什麽,也是將這些個冷冰冰的指甲套兒給摘掉了,總是露出了雪白柔軟的手指。


    如今王珠取了卷宗,輕輕的撫摸。


    大夏之事雖然已經平息,可王珠內心之中仍然是有一個疙瘩。


    那個秋娘,也算是精挑細選的心腹。


    王珠查了又查,人家清清白白,也是陳後身邊的老人,服侍陳後多年。既然是如此,又為什麽會想要對陳後不利呢?


    是秋娘偷了陳後發釵,送給了李如拂,讓李如拂要挾王珠。


    可是這樁事情,沒這般簡單。


    尤其是王珠知曉另外一樁事情。


    根據這卷宗記載,秋娘膝下無子,隻有一個女兒。她曾被人要挾,欲圖讓秋娘對陳後不利。秋娘當時不應,女兒卻慘死在別人手中,被人分屍送來,十分悲慘。


    秋娘自是悲痛欲絕。


    可是這樣子忠心耿耿的一個奴婢,又能被什麽東西給收買了?


    王珠心中有些困惑。


    這樁事情,王珠怎麽也是想不通透。


    她想得出神,這個時候,白萱卻輕輕抽去了王珠手中的卷宗。


    白萱不覺說道:“王妃,還是少些操勞,好生養胎。”


    王珠苦笑:“可是什麽都不做,整個人也都膩味了。”


    白萱苦口婆心:“你腹中的骨肉要緊,王爺也愛惜得緊。”


    正在此刻,端木紫麟冉冉而來,白萱退下去。


    端木紫麟換上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衫,領口微微鬆開,露出了蒼白的肌膚。


    他麵頰雖然美貌,可肌膚顏色總是淡淡的,少了幾分血色。


    可是當他目光落在了王珠臉蛋上,那神色頓時生動起來了。


    那張絕世的容貌之上,卻也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他緩緩的從背後靠了過去,臉蛋輕輕的靠在了王珠的肩膀,伸手輕輕的撫住了王珠的小腹。


    好似什麽大理石雕琢的完美雕像,如今卻也是生生染上了幾許的人味兒。


    端木紫麟不覺淡淡的微笑:“小九,我總是想著,你這樣子在我的懷中,就這樣子一輩子。我什麽都不做,就這樣子瞧著你。”


    王珠卻輕啐了一口,臉頰之上浮起了一層紅暈:“若不是王爺不知曉節製,何至於讓別人議論,這孩子月份不對。”


    端木紫麟麵色不變:“這些不相幹的人,卻怎麽懂我們之間的事情。”


    他忽而輕輕的一咬王珠的耳垂,那舌尖兒輕輕的舔了一下。


    王珠打了個激靈,一股子淡淡的熱意頓時湧來。


    她落在了端木紫麟的懷中,軟膩膩的。


    端木紫麟香了香王珠的臉蛋,他眼睛裏流轉了幾許的熱意,那雙眸子也是隱隱有些朦朧,竟似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


    人前淩厲而華麗的攝政王,如今卻居然染上了幾分單純的委屈。


    “這些人當真無趣,咱們之間的事情,又與他們有什麽相幹?”


    他那雙近乎完美的手掌,輕輕的將王珠的手掌攏住在了手中。


    卻也是不得不克製住自己濃濃的,畢竟如今王珠是個有身子的人。


    至於什麽通房外宅,用來紓解自己的,端木紫麟卻也是想都沒想過。


    除了王珠,沒有任何女子能引起端木紫麟的興趣。


    他那淡紫色的衣衫流轉了瑩潤的水光,華麗得不可思議。如今王珠整具身軀卻也是被這一縷華麗所包裹。


    王珠躺在了端木紫麟的懷中,她隻覺得自個兒很是安穩,很是溫暖。


    好似躺在了母親的懷抱,就算是這般冬日,也是一片暖和。


    不知不覺,王珠卻也是在端木紫麟懷中睡了過去。


    她自從懷孕之後,身子也是沒什麽不適,可是卻也是漸漸愛打瞌睡了。


    而且端木紫麟的懷抱,讓王珠不自覺覺得安全溫暖,最後沉沉的睡了過去。


    端木紫麟眼底流轉了漣漣溫柔。


    他垂下頭,輕輕的吻過了王珠的發絲。


    那溫潤的唇瓣,卻也是輕輕的滑過了王珠嬌嫩的肌膚。


    他如十多歲的靦腆少年,小心翼翼,親吻著夢中的人,心尖兒掩不住的歡喜雀躍。


    自己無論過多少年,以後縱然是臉蛋殘了,頭發白了,可是對王珠的心思卻也是會永如少年的。


    皇宮之中,太後的寢宮之內。


    內侍前來迴李如拂的話兒,卻不覺流轉幾許遲疑。


    這些日子,太後那性兒卻也是越發暴虐。


    稍微不順李如拂的意思,便是動輒得咎。便是十分寵愛的無月公主,也就這麽被李如拂打發了去,據說還死在了大夏。


    他們這些奴才,自然是更加提心吊膽。


    人家都說攝政王妃十分暴虐,可在他們這些宮人瞧來,李如拂卻也是不遑多讓。


    流蘇幕後,李如拂的語調卻也是忽而平添了幾許不耐:“我讓你送去信物,讓攝政王前來相見,怎麽你人迴來了,話兒也不知曉迴一句?”


    那內侍頓時汗顏,不覺呐呐低語:“攝政王,攝政王並不理睬。”


    說到了這兒,他趕緊將玉鐲子奉送上去。


    李如拂的心裏不是滋味,這玉鐲子玉料很好,當初端木紫麟在端木家也是無甚地位,卻廢了老大的功夫尋覓來。


    卻也是心心念念的,討自個兒歡喜。


    當時殷切討好,如今現在卻也是並不如何歡喜了。


    李如拂手指尖輕輕的撫摸這枚鐲子,目光漣漣。她隻恨不得將這手鐲給摔壞了,好發泄自己內心之中忿怒之意。


    自己還留著以前端木紫麟送的東西,可端木紫麟卻全然忘記了。


    她全然忘記了,自己當初雖然也是心生甜蜜,可入宮之後好東西見得多了,也不怎麽介意這個鐲子。有時候想到這件首飾,心中未嚐不覺得,是自己年輕時候眼皮子淺,所以這樣子物件兒也是能討她歡喜。


    這件首飾,她早閑置良久,如今卻翻出來,隻盼望能勾起端木紫麟的舊情。


    垂幕流蘇輕輕的打開,那內侍瞧見了李如拂的容貌,頓時也是不覺吃了一驚。


    李如拂肌膚滋潤,容光煥發,瞧著竟似年輕了許多。


    隻不過李如拂身為太後,今日卻穿了一件淺粉色的衣衫,瞧著卻似少了幾許端莊之氣。


    李如拂手指輕輕一攏發絲,唇角噙著一縷輕笑。


    自個兒吃了那顆雲慈神醫親手煉製的丹藥,整個人可謂是容光煥發,樣子也是更添了幾分美麗。


    至於自己這身衣衫,雖有些鮮潤了些,實在也不似李如拂這個年紀穿的,李如拂卻喜愛這樣子嬌嫩的顏色。


    如此一來,也能襯得肌膚鮮潤些。


    原先她做了太後,以為自個兒就不愛這樣子鮮潤的衫兒了,那衣服首飾都挑沉穩壓得住的。


    可是女人就是這樣子,到了一個歲數,其實並不甘願承認青春不再。


    那一枚丹藥,能讓李如拂迴春,李如拂今日心情卻也是不錯。


    甚至於這內侍辦事不利,也並未如何苛責。


    那宮娥卻領著一名男子緩步進去,赫然正是崔清蕪、景輕衣的師尊雲慈神醫。


    眼前男子氣質沉穩,眉宇間有那麽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瞧不出年歲。


    他姿容平平,肌膚卻流露出古玉一般的光澤,一雙眸子好似深邃的古井,奇異而神秘。


    雲慈神醫盛名滿大陸,李如拂待他也頗為客氣。


    正在此刻,她似瞧見雲慈神醫眉宇間似有一縷淡淡的邪氣,卻也是一閃而沒。


    一瞬間,對方如洗的眉宇之間,卻仍然是晶瑩剔透。


    李如拂瞧著雲慈神醫,卻頓時不覺砰然心動。


    對方成名多年,可仍然是保養得如此良好,也瞧不出歲數。


    對於李如拂這樣子年紀的女子,自然是有那莫大的吸引力。


    “雲慈神醫,本宮身為中辰太後,每日煩心之事,可謂是數不勝數。故而這精神不覺有些不濟。虧得輕衣那孩子有孝心,竟將這顆丹藥送過來,讓我服用。如今本宮吃了,可當真是精神煥發。故而本宮也是想請神醫,給我多煉製幾顆丹藥。無論你要什麽,哀家必定是能如你所願。”


    她是中辰太後,這樣子的許諾自然頗有吸引力。


    一想到能恢複青春,李如拂頓時也是不覺心尖發熱。


    雲慈神醫不覺沉吟:“為太後煉製丹藥,自然是沒什麽不可以。我這幾個女徒兒,可都是得了太後恩澤。隻是,此物材料,十分難得。”


    李如拂一雙眸子卻不覺灼灼生輝:“神醫也是不必擔心,無論是何等珍惜藥物,哀家必定是能尋覓而來。”


    以傾國之力,還有什麽得不到。


    雲慈神醫見李如拂姿態甚是堅決,不覺沉吟,旋即讓李如拂屏退左右。


    “煉丹之物,卻差那麽一件東西。不知太後可聽聞過紫河車?”


    李如拂不覺秀眉輕皺,紫河車?那可是大補之物。


    隻不過說到了這物件兒,卻有些血淋淋的,有點惡心。


    “紫河車?本宮自然是清楚,這是婦人的胎盤,據說也是滋養之物。雖然有些罕見,可對本宮而言,也不算如何難得。”


    李如拂雖然有些嫌棄這物件兒惡心,可一想到能夠姿容美貌,也就不覺得了。


    雲慈神醫搖頭:“尋常燉煮的紫河車,是婦人生產後的胎盤。可我煉丹用的,卻不是這等。要那女子懷孕六月時候,拋開肚腹,取出嬰元和胎盤,燉煮湯水。此物有傷天和,我也絕不敢多煉此丹。”


    李如拂麵色一冷,頓時嗬斥:“此事有傷天和,你究竟是何居心,居然在我跟前說出這等醃臢的事情。”


    她頓時板起了臉孔,麵頰之上頓時流轉了幾許惱恨之意。


    雲慈神色麵露慚愧之色:“正因為老夫偶得此等妙方,故而也是按捺不住。做出此等有傷天和之事。隻不過此等藥方奧妙非常,實在是有那等迴春之效,故而也是忍不得如此行事。還盼太後饒了我這一次,老夫願意將此等藥方送給太後。”


    說到了這兒,雲慈神醫頓時奉送上了丹方。


    李如拂板起麵孔,含嗔說道:“哀家這次就饒了你,以後絕不可如此行事。”


    然而她目光落在了那丹方之上時候,眼底卻也是不覺流轉了一縷極致的貪婪。


    身為中辰太後,她話兒自然決不能挑得明白了來言語,若是落下話柄,豈不是不好。


    便是心裏麵貪,便是有些想要,卻也是斷斷不可說出口。


    轉念間,李如拂卻不覺隱隱有些遲疑之態。


    此事確實過於狠辣,她雖絕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性兒,卻也是未免要愛惜羽毛一二。


    轉念一想,李如拂內心頓時轉過了一個念頭,她十分得意,麵頰之上卻也是頓時浮起了冉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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