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徐徐,將碧青的湖水吹起一層漣漪,夕陽落在上方被揉成無數碎光熠熠生輝。

    水榭裏鄭二老爺卻大煞風景的不停扒飯,這已經是第三碗了。

    “二舅舅…您慢些吃。”惋芷先前是有些生氣,可見有謫仙氣質的小舅舅此時狼吞虎咽,也是心疼。

    徐禹謙不動生色給他碗裏搛菜,鄭二老爺菜色不忌,給就吃,全塞嘴裏。

    惋芷真是怕他噎著,忙給他盛湯,隻是才轉頭就聽得咚一聲。

    一迴頭,鄭二老爺就歪頭磕在桌子上,還沾了小半臉的飯,不動了。

    她嚇得白了臉,徐禹謙這才放下筷子,讓丫鬟把後邊上的幾個菜都端走倒掉,柔聲安撫小姑娘:“別急,中了些蒙汗藥,睡個把時辰。”

    “四…四爺,您……”她說話還是有些不利索,震驚的。

    徐四爺依舊慢悠悠,換了雙筷子給她搛菜。“你不是怕他再跑?吃飯,吃完把他送到鄭府。”

    惋芷是怕舅舅再跑,可也沒想過將人迷暈直接送走,好像有點不那麽地道……

    見她還盯著人發呆,徐禹謙直接將菜送到她嘴邊。“乖乖吃飯,對付你舅舅隻能用這種辦法才能老實的,陳虎追他都沒逮住他,再跑了可真不好抓迴來了。”

    陳虎?四爺暗中也派人去找舅舅了啊,小姑娘後知後覺,也不再同情鄭二老爺了。如若人真是在她這跑掉,她也不好跟外祖父交待的。

    於是夫妻倆對著睡得死沉的鄭二老爺慢條斯理用完飯,將人抬上馬車直接去鄭府。

    鄭嘉宇聽著表妹和表妹夫將叔父送來,驚得險些要掉下巴,可看到自家叔父一臉已經變硬的飯粒神色就很古怪。

    “宇表哥,這個…是在用飯時候把舅舅迷暈的,你尋個人好好照顧他吧。”惋芷有些尷尬的解釋。

    “人也已經交到你手裏,我們就先迴府了。”徐禹謙朝鄭嘉宇笑笑,“為再避免節名生枝,還是盡快迴南京的好。”

    鄭嘉宇一萬個認同,忙給他道謝:“子衝幫了那麽大的忙,迴到南京我定然會如實與祖父說明,我們這就收拾上船。我就不信到了水裏,二叔父還能再生翅膀飛了!”

    “如此,那我也就不相送了。”徐禹謙朝他拱手,扶著惋芷準備迴府。

    “芷…芷表妹!”

    收到消息的鄭嘉文也趕到垂花門,堪堪見著要離去的夫妻倆。

    惋芷腳步一頓,徐禹謙倒是神色不變。

    “見過文表哥。”惋芷還是轉身朝他行一禮,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索性與徐四爺道她先到馬車上,又再朝他福禮離開。

    鄭嘉文一雙眸子便染了失落,卻是走到徐禹謙麵前:“徐大人,上迴是我輕浮了,還請你替我向表妹轉達歉意。”

    “徐某人的妻子不須要這種道歉。”徐禹謙微笑著,身上卻散發一種淩厲的氣勢。

    鄭嘉文退後小半步,旋即苦笑道:“徐大人不願意轉達也無妨,我總能尋到機會與表妹說的,也隻是怕你遷怒她罷了。是我自己心思不純,雖然有些晚,可我總還是有機會的。”

    “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徐禹謙倒未曾想鄭嘉文那麽敢說,眉眼瞬息變得冰冷,丟下話便大步離開。

    兩人離得門口處已有些遠,鄭嘉宇又一心在鄭二老爺身上,自然沒有留意前方是不歡迎而散。

    鄭嘉文見人生氣走了,隻是笑笑,抬頭看那半輪彎月,冷冷清清的月光將他身影照得很是落寞。其實他也不希望自己有機會,那樣芷妹妹就不會難過,到底還是晚了,徐禹謙應該會是她的良人吧……

    戌時,有人給徐禹謙迴稟鄭家兄弟已帶著人蹬了船,並送了兩個大箱子過來,指名是給惋芷補的嫁妝。

    看著四名護衛合力才抬起來的箱子,惋芷也是好奇,讓打開後發現是整整兩箱銀錠子!五十兩一錠的銀子!

    數了一數發現居然有五萬兩。

    這…這不會是外祖家貪來的吧!!

    惋芷一副想哭的樣子,徐禹謙在邊上看得直想笑,其實鄭家人性子都蠻耿直的,直接送銀子當嫁妝他也是首次見。

    “我讓人給換成銀票,你存起來吧。”

    事到如今也隻能是這樣了,惋芷點點頭,沒想到居然還發筆大財。然後又想到自己隻給表嫂送了一套紅寶石頭麵,一套點翠頭麵,不安心起來。

    徐禹謙總能猜到她的心思,輕輕拍她手。“這是長輩給你的心意,不能相提並論的。”

    也是多想無益,如今人都怕已經離京,以後見麵再說吧。

    惋芷便服侍他沐浴,最後卻被他也捉到水裏,待兩人出來的時候淨房地麵都是濕漉漉的,小丫鬟們紅著臉打掃了許久。

    次日,惋芷見管事的時間又晚了,季嬤嬤將燉一晚上的雞湯端到她手邊,小姑娘看著臉發熱。

    也不知什麽時候起,每次有房事後季嬤嬤就會端雞湯上來,如今所有人一看到雞湯就心知肚明太太與四爺又恩愛了。

    慢慢啜著湯,惋芷一邊和管事們吩咐端午的事情,端午後也是徐老夫人生辰,如今再是與長房生分但老人家的壽宴也必須要去的。

    “端午的時候,往前侯府都發夏衣了,大廚房會提前包棕子,各式餡料的好送給親朋好友。下人們按等級份例各有不同。”齊媽媽恭敬將以前的規矩說來。

    惋芷聽著便抬眼去看針線房的管事,那人忙站出來道:“夏衣都在趕製,定能按時發放。”

    季嬤嬤便與惋芷小聲說家裏的關係,惋芷理了理再添減一些,讓大廚房的管事記下,就讓散了,自己迴屋去擬端午來往人情的禮單。一忙便是一日。

    徐禹謙讓林威送信迴來今日晚歸。

    他上任刑部第一日,同撩還算熱情,晚上由他作東請刑部眾人小聚。

    灑過三巡,氣氛也就熱絡起來,同為主事的任敏之就與他說起寇軍救走頭目一事。

    “那頭目真是個硬漢,用刑極致,手指腳指都去了,仍是死咬著不鬆口。那些寇軍先前抓過一批,兵器精良,且混有由工部造的……你這被調來查此事,可萬萬當心些。”

    任敏之說到最後聲音漸低,甚至有些同情的去看徐禹謙,仿佛他就是接了個燙手山芋。

    隻兵器的來源便很大問題,搞不好就得牽扯在其中了,所以皇帝震怒甚至對張敬起了疑心。工部如今可就在張敬手裏。

    徐禹謙替他滿上酒,敬他:“謝過任主事提醒。”

    任敏之豪爽一飲而盡,徐禹謙亦麵不改色飲完朝他亮杯底。

    一更鍾響,眾人自覺散去。

    看著都歪歪斜斜被各家下人扶走的同撩,徐禹謙目光清澈的登上馬車迴府。

    迴到屋裏,惋芷已經擁著薄毯靠在羅漢床上睡著了,米分唇微微嘟起,小幾是邊上已有一摞禮單,還有未寫完的被夜吹過嘩嘩作響。

    徐禹謙伸手將東西都拾好收到多寶閣上,聞著自己一身酒氣沒有靠她太近,而是轉向去了淨房,又喝過濃濃的茶清了清嘴裏的味道,才將人抱迴床。

    剛將人塞到被子裏,小姑娘就迷迷糊糊的睜了眼。“四爺您迴來了,這是什麽時辰。”

    “快二更了。”徐禹謙伸手幫她解外衣。

    惋芷

    貼上前,用鼻子在他脖間蹭了蹭。“您喝酒了,用過醒酒湯了嗎?”

    小姑娘還睡眼朦朧,說話輕柔吐氣如蘭,徐禹謙隻感覺一股熱氣從脖子蔓延到全身,心裏陣陣的發麻。

    “惋芷……”他情不自禁啞了嗓音。

    她就往他懷裏縮,然後抱住他的腰,去親他臉。“四爺,我過兩日又該服藥了。”

    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讓徐禹謙失控的事,幾乎是瞬間,惋芷便被他壓在身下,中衣裏的肚兜係帶都連著被扯開。

    感覺到身前一涼,徐四爺已埋頭下去,惋芷的睡意也都飛走,後知後覺自己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瞬間滿麵緋紅,被溫柔愛撫的身子都泛著米分色。

    次日清晨,擺飯的時候不但惋芷手上端著雞湯,連徐四爺手裏也被季嬤嬤塞了碗補湯,夫妻倆看著湯盅實在有些不知如何形容心情。

    徐禹謙未到刑部衙門,便瞧見了正在刑部大門處徘徊的汪明毅。

    見著他來,汪明毅臉色漲得通紅,朝他揖禮後許久後才呐呐開口。

    “子衝,此事實在是難以啟齒,卻實在也是沒有辦法了。你…你能借我些銀子嗎?”

    一大早被堵在衙門口借銀子,徐禹謙怔了怔,看著汪明毅恨不得將頭都埋到胸口去的樣子,又露著笑拍他肩膀。

    “還以為你是遇著什麽大事了,不過是銀子,要多少?”

    “五…五百兩?”

    徐禹謙又一怔。

    汪明毅忙道,“若是不方便,再少些也可以的。”

    “倒不是不方便。”徐禹謙沉吟著開口,想起一件事來。“上迴就聽內子說你是有意求娶她三妹妹,你實話告訴我,到現今沒有動作莫不是因為聘禮的事為難了?”

    汪明毅麵紅耳赤的點頭。

    他母親當初供他讀書已是四處舉債,如今的俸祿也有一大半也是還債用,翰林院又清貧,實在是兜比臉都要幹淨。

    “你…你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徐禹謙直歎氣,“這重要的事如何能拖的,這都去了大半個月,你得讓宋家的人如何作想。”

    他說著將遠處的林威喊了過來,吩咐道:“去給汪大人取兩千兩銀票。”

    汪明毅張大了嘴在那忙擺手,他卻是睃了他一眼。“以後你我是連襟,還怕你跑了不成?都已經拖了半個月,怎麽也得多添些表示誠意,婚禮還得籌辦,屋子總得再添置

    東西,還有筵席各項事宜。都是要用錢的地方。”

    汪明毅被說得額頭直冒汗,感激又不好意思,隻得連連做揖。

    “你準備是請哪家夫人太太上門去提?我看今兒你就告假一日,先把這正經事辦了再說。”徐禹謙覺得自己娶媳婦都沒那麽操心的。

    “有的有的,我母親早已和俞夫人說定了的。”

    聞言他也不再多說,又讓林威迴府一趟去把明叔喊來,準備讓明叔今兒在邊上幫襯著。

    汪明毅自是又幾番謝過,與他道可千萬不能叫惋芷知道了,怕宋大老爺真的看不上他。徐禹謙隻笑:“你自去,這事內子必然得知道的,可恰好是知道了於你才有利。”

    汪明毅有些不明所以,三步一迴頭的走了。

    林威在迴府喊明叔的時候就將事情經過講給惋芷聽。

    聽到汪家一直沒動靜居然是囊中羞澀,她無奈又想笑。

    汪家的情況她父親如何會不知道,竟然知道還默認,當然不會嫌棄汪明毅家貧的。

    她微微思索,也就知道了徐禹謙用意,當即修書一封叫玉竹給送到程氏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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