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明媚,幾株桃樹的花枝篩過照耀光線,化做縷縷光華與在風中打旋飄落的花瓣沾在他們身上。

    徐禹謙抬手彈去飄入酒中那抹嬌嫩,想到小姑娘桃花般盛綻的麵容,無聲微笑。

    宋承澤與江明毅正說著話。

    “之遠,你昨兒說的想要尋處院落,可有看好的?”

    江明毅有些感慨,“已派我的小廝去打聽了,可京城寸土寸金,便是我隻想要個小合院,也得再三斟酌。太過偏遠的每日當差出行又太占時間。”

    江明毅是金陵人士,早年喪父,家中隻有老母親拉扯著他成人,供他苦讀。如今雖是位居一甲卻仍是囊中羞澀。

    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翰林是出了名的清貧,江明毅心中甚是焦慮。

    徐禹謙喝了杯中酒,笑道:“不若我給之遠出個主意?”

    江明毅朝他拱手。

    “我有一處空閑的兩進小院就在豐城胡同附近。”他緩緩道來,“之遠若是暫行尋不著地方,便先在那住下吧,也好早日將你母親接到京中來。若是以後住著還習慣,再來尋我買下也可。”

    豐城胡同近阜成門,坐馬車到皇城也就兩刻鍾上下,可以說是非常的便利,那片區的院子也不常有人舍得出手。除了地段不錯也有些美中不足,因離得阜成門大街近,有些許吵鬧。

    江明毅聽著驚訝又感激,隻喃喃道這如何使得。

    徐禹謙瞧著他的神色,溫和的說:“院子空那不也可惜?你住進去了,還能添些人氣,說不準還能給我帶些好運道來。”

    宋承澤就伸手去拍在他肩膀,“子衝這主意不錯,你就快應下吧,以後我們在家裏呆無趣了,還能有個去處喝小酒。”

    見以後的兩位同僚如此相勸,江明毅起身朝徐禹謙一揖,真誠道謝。

    可文人總是多清貴與有風骨,江明毅不同意白住,非要每月給租錢,徐禹謙也不好駁便減得隻餘市價二成。

    江明毅有了落腳處,再喝了幾杯便要迴客棧給母親去信,徐禹謙想著徐老夫人雖想見見他,那邊如今都是女眷卻也不方便,就叫了秦勇讓人送他迴去。又吩咐秦勇派人照看著些,再去把院子打掃修整一下。

    像江明毅家境艱苦靠一已之力出頭的,徐禹謙不管前世今生都十分欣賞與佩服,能盡微薄之力他自然是樂意的。隻是不知江明毅還會如前世一樣,在當了禦史後指著自己鼻子罵冷血

    狠辣嗎?

    徐禹謙想著貌賽潘安的探花郎以後作風,不由得直笑。

    如若他行事不變,估計還得被再罵一次。

    外院午宴再開的戲台上正唱到清官斷案,高亢激憤的調聲隱約可聞,徐禹謙就覺得有些吵,與沉墨的大舅兄道:“不若到了我院子去?我叫惋芷迴來,也好讓她跟你道聲喜。”

    宋承澤今日來也是想見見妹妹,當即應下,兩人並肩離開。

    那頭女眷在用過飯後,有夫人們湊了兩桌牌在東邊花廳熱鬧,徐老夫人便陪著愛看戲的。

    江氏心裏還是想著定國公府的親事,越看如花似玉的定國公府五小姐許馨柔越順眼,相比於其它閨秀真是太過出眾了。

    隻是定國公老夫人多次都不往話題上湊,她又被婆婆警告的看了幾眼,就不敢再多話,在旁邊幹陪著。

    心情正是煩鬱時,一個丫鬟前來與她低語幾聲,她聞言隻是皺了皺懶懶說聲隨他去吧,又繼續心不在焉幹坐著。聽著咿咿呀呀的戲詞,她視線還是不住往笑靨如花的許馨柔看。

    這麽個可人兒若真嫁了光霽,光霽應該就會忘記那狐媚的宋惋芷吧。

    真不明白宋惋芷有什麽好!

    江氏煩燥的移開視線,猛然想到什麽,臉上帶著喜色唰的站起身來。

    徐老夫人被她的舉動驚著,眼底隱著不悅:“老大媳婦,可是有什麽事?”這慌慌失失的樣,著實失理。

    江氏壓下在狂跳的心,斂了斂神思複坐下,努力讓自己顯得淡定。“並沒有什麽,隻是看天氣極好,若不然讓各府小姐都到園子去轉轉?”

    一群小姑娘跟著總在聽戲,確實也都覺無趣得緊。

    徐老夫人迴頭看了眼她們都麵露期待,也就笑了。“去吧去吧,婧茹好好招待著。”

    她話落,江氏是連聲應是,剛平複些許的心再度劇烈跳動起來。

    徐婧茹起身,徐老夫人又道:“還是讓老四媳婦也一起吧,湖邊和高處可不能去。”

    聽了半早上的戲,惋芷也覺得吵吵得慌,笑盈盈道好。徐婧茹臉上清淡的笑意馬上就變得燦爛,挽了她的手招唿著眾人便往園子去。

    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江氏喊了心腹丫鬟絮兒,在她耳邊低聲吩咐幾句,在她離開後便緊張得暗中絞帕子。

    如果能成功,或許兩府的親事還會有戲!

    她就

    賭賭看許馨柔的心思!

    江氏想著又興奮起來,這招還是在她小叔身上學的,定國公府有意宋家又怎麽樣,中途截胡鬧出點動靜,屆時不嫁也得嫁!而且錯處還不會落在自家身上,事成了也會成為許馨柔讓她拿捏終生的好把柄,更不用擔心她出身壓了兒子一頭。如若是失敗了…那說明許馨柔沒有那心思,也不會注意到自己其實是被算計著,與自己來講沒有什麽損失。

    江氏便緊張的等最後消息。

    承恩侯府拓建的時候將園子往外再加了六畝地,成了個品字形。離著宅邸近的那部份園子引了活水,沿著水邊修了一圈的迴廊,兩邊桃柳成陰,迴廊間還有小巧延伸到水麵上蓋頂的平台,供歇腳避雨或看景。

    惋芷極喜歡這處,現下正當午,桃花已開,陰涼又能賞景致就做主帶著眾人往那邊去。

    到了地方,惋芷又吩咐季嬤嬤到園子連著前院的月洞處,去跟那邊守門婆子說有女眷在此,莫有男賓要逛園子先稟一聲莫讓讓人驚擾到。季嬤嬤連忙趕去。

    待丫鬟上了茶水果盤,一群小姑娘商量著要玩投壺,惋芷就倚在美人靠上,看綠柳紅桃碧水澄清。

    絮兒很快尋著過來,先與眾人行禮,隨後與惋芷笑著稟道:“四太太,您果然在這兒,我們夫人說若是各位小姐想要遊園,便讓奴婢帶著去轉轉。”

    惋芷聞言道:“說是要玩投壺呢,才讓人去取了物什,既然大嫂派了你來,你便在這侯著吧。”

    帶有任務來的絮兒有些焦急,卻是不能顯露,就往徐婧茹身邊去。

    許馨柔就在徐婧茹身邊,非拉著她說話。

    徐婧茹是不太想搭理她的,絮兒見著自家小姐神色不明快,又想著心裏的事眼珠子轉了一圈,在她耳邊道:“小姐可是不太舒服?要不要迴去休息休息?世子爺在前頭喝了也不少,聽說是躲了出來在園子透氣呢。”

    她說話聲音不大,卻剛好讓許馨柔也聽得清楚。

    徐婧茹也不是累,就是煩許馨柔,她看了眼已經取來東西的婆子,說道:“我去玩投壺。”

    也不管絮兒,跟其它閨秀鬧作一團。

    許馨柔在邊上咬了咬唇。

    徐光霽他也在園子裏?

    先前這個丫鬟說可以帶去遊園,她還嫌棄正是當午時分,可現在要不要去碰碰運氣?或許可以見著他?

    自那日一見,她對貴氣雋雅的徐光霽

    就有些念念不忘,他真的是好看又有才氣,如今又是進士了,與其它勳貴家的少爺相比優秀太多。她祖母母親近日來都為她婚事操心,卻又挑剔得很,其實徐光霽就是她理相中的夫婿模樣。

    許馨柔在那猶豫再三,看了看絮兒,又垂頭糾結。這侯府的園子也挺大,也許不一定就能遇上,而且丫鬟帶著她定然也是避開走的。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季嬤嬤去而複返,見著絮兒在也是有些意外,然後走到惋芷跟前低聲迴話。

    “太太,世子爺先前進了園子,一直不見出來。也不知他是直接從西門出了園迴院子了,還是在園子中。”

    徐光霽也在?他不應該在前頭陪著客人的?

    惋芷暗中皺眉,正欲說什麽,餘光掃到許馨柔站了起來,像是要去哪裏的樣子。

    她奇怪望去,隻見絮兒與正玩投壺的徐婧茹說了幾句什麽,徐婧茹臉上的笑當即又燦爛了些,朝許馨柔揮手道去吧去吧。就讓絮兒引著人離開。

    定國公府的五小姐是要去遊園子嗎。

    惋芷覺得有些不對,可轉念一想江氏看好許馨柔,單獨巴結著也是正常的逐放下心思才請季嬤嬤道:“派人在迴廊兩頭守著,若是有個什麽好迴避。”

    季嬤嬤應了聲喏,瞧著許馨柔離開也有些奇怪,不由問道:“怎麽夫人身邊的絮兒過來了。”

    “說是若有人想遊園,就讓她跟著,許五小姐興致倒好,我是覺得有些曬。靠在這看看風景吹吹風還不錯。”惋芷聳聳肩,又倚在欄邊看水裏遊動的魚兒。“嬤嬤,讓人給尋些魚食來,一會她們玩累了,歇著再喂喂魚也能添些樂趣。”

    季嬤嬤聽著心頭裏的疑惑又重一分,世子爺也在園子裏,這該不會有什麽深意吧。

    她想著要不要提醒惋芷,可再轉念,這都是長房的事,自家太太有任何舉動都不太妥,指不定還被記恨上呢。還是罷了,如今四爺與侯爺兄弟間似矛盾重重,上迴還動了手,別讓太太再卷到這些事非才是。就轉身去吩咐人取魚食。

    又是坐了會,有婆子領著金釧走來,將惋芷兄長在槿闌院的事稟來。

    惋芷高興的站起來,想到婆婆的吩咐就與季嬤嬤道:“嬤嬤,這兒勞煩你一會,我迴去見見兄長就來。”

    “太太您放心,這兒還有二小姐在呢。”

    惋芷便又和徐婧茹交待一聲,這才領著玉桂玉竹準備從竹林

    那穿到西門出園子,可以最快的迴到槿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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