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芷疼得連唿吸都緩了,更是說不出話來。

    玉桂玉竹驚唿想上前攙扶她,徐禹謙已將人打橫抱了起來。他麵上看似冷靜,眸中已波濤湧動,目光比夾著雪花打來的寒風都要冷。

    “一個個都死了不成?還不去請郎中?!”他剛抬腿走了一步又停頓下來。

    守在門邊的黃毅兩人忙得應一聲是,秦勇也走了出來,見這陣勢嚇一跳。在聽到徐禹謙明顯帶著怒意的吩咐,拉住了護衛,自己唰的就跑得不見了人影……他這能算得上將功贖罪吧!他可不想娶那個叫玉蘭的!

    往正房走的路上,惋芷手一直緊緊攥著徐禹謙的衣襟,咬著唇小臉煞白。

    徐禹謙則不斷低聲說著什麽安撫她。

    他知道她肯定是疼狠了,不然怎麽會這樣乖巧任他抱著,還緊拽著他不放。

    可她究竟是怎麽了?

    徐禹謙心急如焚,步伐快得玉桂玉竹小跑著都跟不上。

    拐到了二進的遊廊,正房掛著紅色燈籠的廡廊下有一排黑影,他走進了才發現是伺候的小丫鬟們。

    “打熱水來,灌湯婆子來,再加點碳火將屋裏弄得暖和些!”越過人的時候,他連聲吩咐。

    小丫鬟們見他居然是抱著惋芷迴來的,語氣還急,心中頓覺不安疊聲應是一通忙亂的去準備。

    惋芷被抱著迴到正房,最吃驚的莫過是齊媽媽。

    她聽得徐禹謙的聲音,扯了笑忙不迭要往外去相迎,卻見著這一幕。

    她呆了呆,徐禹謙已經越了她直往裏間去,玉桂玉竹總算跑著跟上來,兩人慌慌張張的也顧不上她,進屋就將她撞到一邊也奔裏間去。

    齊媽媽醒過神來,瞪大了眼。

    這到底是鬧哪出,這兩小蹄子眼瞎了嗎?!

    那頭,徐禹謙已走到床邊,想要將惋芷放到床上,可她卻不撒手,拽在他衣襟上的手指節都在發白。

    “惋芷…你哪裏疼?我們躺下,被子裏暖和些。”他剛才用下巴去碰她臉,冷得跟冰塊似的。

    惋芷艱難的搖頭。

    她怕。

    她清楚的記得,在上迴的花轎裏她一開始就是這樣腹疼,再然後就是大口大口的吐黑血。

    她這又是要死了嗎?!

    惋芷眼中就蒙上了一層霧氣,突然不想離開徐禹謙溫暖的懷抱。

    他

    身上的味道其實很好聞,有種安寧的味道,特別是他小聲低哄自己的時候也會讓她很心安。隻是自己卻對不起他,連身為妻子的本份也沒有做到……如果自己就這樣死了,對他來說算是好事吧,起碼他能再找到一位體貼溫柔待他的妻室?

    惋芷不明白自己都疼成這樣了,還有心思想這些,可她覺得自己要再死掉,就止不住去想。

    其實徐禹謙沒有娶她,他肯定能過得更好,哪有丈夫事事遷就妻子的。越胡思,她眼中的霧氣便快速結成了淚珠,沿著眼角滾落下來。

    她搖頭,徐禹謙有些吃不準她的意思,且她淚落得太過突然,在他一眨眼間就湧出來了,讓他更是沒了方寸。

    他不是她,不知道她哪兒疼,也替待不了她疼。這種無力感使得他有些煩鬱,有些害怕。

    “郎中呢!怎麽還沒有來!”徐禹謙感覺自己的手都在抖,高聲問道。

    玉桂玉蘭也著急,又見男主子再無往日的平和,心跳得更快了。

    “四爺,已經請去了,可也來不到那麽快。外邊還下起了雪……”玉桂鼓著勇氣迴答。

    徐禹謙一個冷眼就掃了過,使她瞬間噤聲。

    齊媽媽跟進來看這陣仗恍然過來,是惋芷身體不適。她便上前站在圍屏邊,細細去瞅那邊的情況,邊瞅邊想。方才出門不是好好的麽,走了幾步就不好,這身板也太弱了些,就這個贏弱樣能給四爺開枝散葉嗎?

    齊媽媽從一開始就覺得這門親事沒哪裏好的,見眼下情形更深以為然。

    隻是下刻她又意識到什麽,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心驚肉跳!

    對啊,太太出門送衣裳時不是好好的?怎麽被抱迴來了!

    齊媽媽迴想起先前她在屋裏說的話,玉竹那小蹄子還為太太抱不平來著,眼下就成這樣了…那四爺豈不是……

    是故意的嗎?

    齊媽媽驚疑不定的去看惋芷,猜測著想,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而記恨,所以太太在耍招,是要來準備拿捏她的?

    如若是真的,太太小小年紀,心思也太陰險了些!

    齊媽媽想得連眉心都在跳,內宅裏爭鬥的手段她可聽得多了!於是更想要弄清問題,猶豫一番走了上前去看惋芷麵色。

    本就嬌小的人陷在徐禹謙懷裏似乎變得更小一團了,臉色蒼白,難受得連唇都要咬出血來了,哭得我見猶憐的。齊媽媽暗暗吸氣,四太太連哭都是

    梨花帶淚的好看,這樣子別說是男子,她見著都要心疼。

    是真的?假的演不了那麽真吧?!

    齊媽媽見了人後心情更加糟糕。

    惋芷真是在送衣裳後出的事,她非得被牽連在裏!!

    正是齊媽媽心怵之際,打水的,灌湯婆子的,抬著炭爐的,一眾小丫鬟次弟進了屋來。

    玉桂玉竹忙端過水,準備先為惋芷淨麵,齊媽媽瞅準機會已先將帕子奪了過來。

    此時她得試探試探四爺的口氣,而且此時她更得獻殷勤,做得好看些,太太再要說什麽也得再想想。連淨麵的小事都親力親為的,四爺還能相信挑撥嗎!

    徐禹謙幹著急,隻得一聲再一聲問惋芷哪兒疼。

    惋芷陷在死亡的陰影中,又疼得她好幾次想開口卻發不出聲來,也是滿額細汗。

    在齊媽媽絞了帕子給她細細擦了臉,然後玉竹將湯婆子放在她懷裏,身前也有著燒旺的一盆碳,這麽烤了好一會,冷得她直發僵的身子才像暖了些。

    徐禹謙還在緊張的詢問著,惋芷張了張嘴,才發出了一個我字突然往前探身,胃裏陣陣翻湧幹嘔起來。

    這可把齊媽媽嚇著了,比任何人都更快反應過來,連退五六步,將帕子都扔一邊。她再慢一點不得要被吐一身啊?!

    齊媽媽驚魂不定的慶幸著,玉桂玉竹卻是反應過來後迎了上前,玉桂眼明手快又取了一邊的痰盅,惋芷卻也隻是幹嘔,最後喝了好幾口茶才壓住安靜下來。

    徐禹謙已滿臉冰霜,懷裏的人被折騰得氣息又弱了幾分!

    這時他猛然想起一個人來,看向玉桂。“玉蘭呢?!”

    被倏地問起,玉桂愣了愣才滿臉驚喜的道:“玉蘭就在後邊!奴婢這就去找她來!”

    她們怎麽忘記了會雌黃之術的玉蘭,太太在家裏生病那段日子可都是她把脈照顧的!

    玉桂急慌慌去尋人,秦勇的大嗓門在外頭響了起來。

    “四爺!四爺!我把郎中請迴來了!我讓他直接進去了啊!”

    他冷不丁把人都嚇一跳,齊媽媽更是瞪眼,再是緊急,他一個外男怎麽敢沒有通傳就跨入二進的!玉竹歡喜的迎上前去,將氣哼哼的老郎中引到裏間來。

    “你們再是著急也不能折騰人啊,我都一把老骨頭了,就那麽把我扛上馬扛了過來!你們這是要我的命還是來請我治人的!”

    老郎中絮絮叨叨的念罵著,就站窗外的秦勇聽力極好,在外邊嗬嗬笑了兩聲。

    見到郎中,徐禹謙忙又低頭去和惋芷說話:“好了,好了,朗中來了,不會有事的!”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前世他不清楚那些肮髒的手段,沒有護好她,這世他早早便未雨綢繆,定然不會還有人能害她!

    惋芷虛弱的點點頭,晦暗中似乎抓到了一絲光明。之前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她才死在花轎裏,現在朗中來了,她會沒事的!她一定會沒事的!四爺…四爺對她那麽好,好到連她都覺得過火了,她若有事了又怎麽迴報他的好?

    老郎中被引著,念叨完才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子,視線落在兩人身上,心中又念叨開了。

    真真是世風日下啊,光明正大的摟摟抱抱,滿屋子的人呢!嘖嘖嘖,這徐家四爺外邊不是都傳知禮儒雅,如今一看,言過其實了!他讀的聖人書都讀哪裏去了!

    隻是他再心中念叨也不敢真說出來,上迴他在一富貴人家老爺麵前說了句實話就被打出去了,連診金都沒有給他,他得吃一虧長一智!他隻是來看病的,隻是來看病的,隻是來看病的!老朗中深吸口氣默念三遍跟清心咒一般有效的咒語,這才示意惋芷伸出手來把脈。

    徐禹謙看著這老山羊似的朗中墨跡,險些被急瘋。

    滿屋人的眼珠子都盯住了老朗中號脈的三根指頭。

    隻見他一會蹙眉,一會搖頭,一會又嘖嘖有聲,胸腔裏的一顆心就跟著七上八下起來。

    “朗中,內人究竟如何了?”

    好大會,老朗中才在徐禹謙詢問中鬆了手。

    “究竟如何了?怎好意思問的?你們滿屋子伺候的都是擺設?!還有你這老媽子擺來看的?怎麽能讓這位太太吃損身子的陰寒之物?!”

    老朗中十分不滿的掃了一圈,“女子本就體質陰寒、火氣不足。四太太脈象沉而虛,是陰寒積蓄在體內,凝結不泄,導致腹絞痛女子之事不順、延緩。我沒有看錯的話,前陣應該是曆經了一場大病,這病中還用了陰寒之物!你們說你們是不是根木頭?不對,木頭興許都比你們有用!”

    齊媽媽覺得自己頭頂都要冒煙了,這與她何幹?滿屋伺候的丫鬟側被罵得一愣一愣,聽得也迷迷糊糊,反正就是沒伺候好太太讓太太吃了不好的東西就對了。

    可徐禹謙卻是聽得沒有再明白的了!

    陰

    寒之物!

    惋芷在生病的時候還是被人趁機暗害了!

    那個時候玉蘭已經被他敲打了一番……玉蘭?!

    徐禹謙眸中似烏雲密布,團著陰陰的沉色……他到底還是小看她了?!

    而在簾子外,從後邊迴來的玉桂玉蘭都聽到了朗中的說辭,玉桂因難辭其咎而白了臉,玉蘭是驚得身子直打晃。若不是及時扶住門邊,她怕整個人已軟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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