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禹謙,惋芷實在是了解得少。

    隻知道他是老承恩侯的老來子,承恩侯府的四老爺,很受他母親與兄長的溺愛。今年二十一,與徐光霽隻差了三歲,兩人是一同長大的,是叔侄更似兄弟,再有……再有就是和傳言中一樣的俊雅。

    惋芷出神得厲害,忘了自己對這嫁得莫名的夫君很抵觸,就那麽直直打量起他的麵容。

    徐禹謙是第一次見她直視自己,雖她實則是心不在焉,心底那激動仍壓抑不住。這可是前世今生第一遭,他唇角楊起的笑意愈發溫柔。

    待惋芷發現自己舉動不妥時已經晚了,徐禹謙不知什麽時候握住了她的指尖,還輕輕的捏了捏,好像她的手是什麽很有趣的東西一樣。

    惋芷忙抽迴手,唰的就站了起來,臉在發燙。

    徐禹謙也坐了起來,笑容不減:“前年母親的生辰,我讓人到山上抓了一雙鹿給她老人家賀壽,那鹿兒剛到府裏時,黑溜溜的眼珠子總是盯住靠近它的人看,連一絲的風吹草動都會嚇得躲進灌木叢裏。”

    他和她說這些是做什麽?

    他先前送過什麽給他母親,與她有什麽幹係嗎?

    惋芷怔一會,猛得又迴味過來他是以物喻她,說她像小動物,一張臉漲得通紅直盯著他看。這會,她不覺得他的笑是那麽溫潤寧和,甚至有一絲揶揄的意味。

    徐禹謙卻是不在意她不太尊敬的目光,低低的笑了開來。“我可是說錯什麽了。”

    明知故問,他就是故意的!

    惋芷從來沒有被外人這麽尋開心過,有些著惱的想磨牙,麵對徐禹謙也沒了先前的緊張不安。

    “您沒有說錯什麽,隻是聽著您說的也想起我送給我父親的生辰禮物,一隻總是喜歡引言自樂的鸚哥。”她直視著他,語氣極淡的迴道。

    徐禹謙聽得一愣,打量她的神色。

    小姑娘臉兒紅紅的,極媚的桃花眼瀲灩生輝,內中還透著一股不服氣的倔強,使得他印象中那種好欺負的模樣散去了些。她這樣看著,好似真有那麽一絲的氣勢?

    拿著他打趣的話來反嘲他,他真不知道其實她是這麽個性子。

    以前總是遠遠的注視她,隻覺得她長得好卻很端莊,雖似牡丹嬌豔嫵媚又讓不能起褻黷的心思。這樣的女子無疑非常耀眼,讓人隻是一見就不能忘卻,他亦是這樣陷了進來,比誰都情深。而眼前的她,倒像是寒冬傲梅極

    有風骨,但不管她是哪一種樣子,總比是怕他怯怯不安的有趣多了。

    徐禹謙思襯著,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又覺她的聲音也很好聽,像被風拂過的鈴鐺清脆空靈。

    他笑容裏就多了絲寵溺在裏麵:“哦?原來嶽父屋前廊下那隻鸚哥是你送的,我有見過,我們這算是心有靈犀嗎,都給長輩送過小動物。”

    徐禹謙大方的態度反倒讓惋芷傻眼了。

    她這在是譏諷他,怎麽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還能一本正經的說那麽曖昧的話。

    誰和他心有靈犀,他臉皮也太厚了些!

    惋芷雖說母親去得早,在家裏卻是被嬌慣著養大的,兄弟姐妹都是相讓著,在她麵前也從來沒有人能得寸進尺。徐禹謙不但占著上風還繼續溫溫和和說話,完全不理會她刺人,她又是最怕這樣子的人,會讓她無力得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不過三兩句話,惋芷發現自己要啞口無言了。

    徐禹謙看似說話隨意,心裏是拿捏著的,他發現小姑娘與他印象中有所差別,在慢慢探她的底線。他可不想真惹著她,讓她再冷冷的對自己。

    有著計較,他也從惋芷此時被噎著一樣的神色有所了解了,逐轉了話題:“說要給你念書聽的,快坐下吧,我這樣抬頭看你也挺累的。”

    經此一提,惋芷才發覺自己是在與他鬥起氣來,她的情緒怎麽就被帶偏了?

    惋芷看了眼笑容溫和的男子,退開一小步,她的舉動使坐著的徐禹謙腰直了三分。

    “我…”

    “我聽奶娘先前說你身體不舒服。”徐禹謙說話間已挪到床沿,臉上的笑意斂了些。“是我疏忽了,還拉著你要給念書聽,還是早些歇下吧,明天還得早起。”

    是為她著想的意思。

    惋芷聽著張嘴要說什麽,他已經趿著鞋子下了床,去吹屋裏的燭火。

    行動間有著與他先前拉著她一樣的不容拒絕,他果然也有發現她的抵觸?

    惋芷透過圍屏往外張望,與外邊相隔的槅扇早已關上,屋裏的光線因燭火漸滅變得昏暗,四周都很安靜,安靜得她心湖又不平和起來。

    徐禹謙隻將龍鳳對燭留了下來,見她有些惶惶的往外看,走到她麵前一言不發將她打橫抱起。

    惋芷猝不及防低唿一聲,雙手下意識揪緊了他的衣襟,好聞的竹子清香縈繞在她鼻端。

    “你

    …你…”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抬著臉也隻能看到他光潔的下巴。

    果然還是像隻小鹿一樣,不經嚇,方才的氣勢呢?徐禹謙抱著她,先是覺得好笑,虧他還以為她能一直像方才那樣理直氣狀的與他相處,而後又覺得她好輕、好軟、好香。是淡淡的花香,有些像蘭花卻又要甜一些,讓他不自覺湊近。

    “別緊張,你身子不舒服,我不會怎麽樣的,難道在你心裏我是那種不體貼的人嗎?”徐禹謙說著已快步走到床邊。

    其實也就兩三步,坐到床沿將被子掀了開來,把有些無措的惋芷放到最裏邊。

    惋芷想要再爬起來,他卻已經伸手放下帳幔在外側躺下,手還在被子裏摸索一陣,扯出了方白色的帕子隨意扔了出去。

    惋芷咬起了唇。

    她這時候要再出去,就得從他身上爬過去,他剛才扔出去那個是鋪在床上的元帕嗎?他是在安她的心的意思吧。

    這個人剛才是有些讓她生氣,卻不得不說他極有君子風度。他嘴上不說實則還是察覺她的疏遠抗拒,他是不是也知道其實她喜歡徐光霽的事?

    惋芷側頭去看背對著她的徐禹謙,帳內光線更加的暗,還因是大紅色帶著一股說不清的旖旎味道,她也看不到他的臉他的神色,轉而想。如果他知道徐光霽的事仍要娶她,那也太荒唐了些,他們是叔侄想想都覺得尷尬,更別提日日要見麵的。

    “歇下吧,忘記你還穿著小襖,放在床尾就是,也省得再出去一趟著了涼。”

    他聲音淡淡的,很輕有些模糊就像是染了上倦意,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情緒。惋芷又覺自己肯定是多心了,可能他真以為她不舒服,是在體貼她。

    這樣想著她也放鬆了下來,心裏有些好笑。

    不管事情經過如何,她都嫁給了他,就是他真要怎麽樣,她能逃得過去嗎?從他輕輕鬆鬆就有製住她的力氣來看,機會微乎其微,而且她也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剛才她不客氣的反嘲他,他也沒有生氣。他對自己好像是挺寬容的。

    惋芷決定破罐子破摔,伸手去解開襟扣,動作極輕的將小襖與裙子脫了,疊好放在床尾。然後鑽到自己的被衾緊挨著牆邊睡。

    徐禹謙閉著眼聽身邊悉索的聲音,很快又靜了下來,緊繃的脊背才迴於自然,唇角翹了個弧度。雖然今晚的洞房花燭有遺憾,可以前世的遺憾相比這不算得什麽,事情總要循序漸進的好,什麽時候將她誘到掌心了,

    她自然也不逃了。

    聞著身旁飄來似有似無的甜香,徐禹謙便是滿心火熱燥動也有些倦了,一早睜眼就忙到晚上,還得花心思去與她相處,確實精力費得有些多。何況他知道自己今晚肯定不能幹些什麽。

    而他身側的惋芷也出乎意料的,沾到枕頭就連眼都不想再睜了,已經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外邊玉桂玉竹與槿闌院的兩個值夜丫鬟在大眼瞪小眼,等了大半天也沒有動靜,都疑惑著昏昏欲睡。

    也不知是幾更天,屋裏的燈突然又亮了起來,徐禹謙帶了焦急的喊喚聲驚醒了四人。

    惋芷在睡夢中好好的喊起疼來,蜷縮在一起,徐禹謙怎麽也喊不醒她,看著她痛苦蹙眉冷汗淋漓束手無策。

    玉桂玉竹進去時就是看到這樣一幕,她們家小姐裹著被子被徐四爺抱著,他在緊張的輕拍她的臉,一聲蓋一聲柔和的喊著她閨名。

    “你們太太有夢魘症嗎?”見著是伺候惋芷的丫鬟進來,徐禹謙冷聲問道。

    “沒…沒有的!”玉桂也慌了神,不笑的徐四爺有些駭人。

    玉竹神經大條些,靠近去看惋芷,見她非常難受的樣子嘴裏還不停喃喃說著什麽,焦急道:“四老爺,小姐還有個叫玉蘭的陪嫁丫鬟,她略懂些雌黃之術,小姐生病的日子都是她照顧的。”

    情急的玉竹連稱唿都忘記了,徐禹謙看了她一眼,黑眸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玉蘭人呢?”

    玉竹這才發現徐四爺神色不虞。

    玉桂反應過來,應了聲在後罩房忙不跌的尋人去了。

    惋芷的情況和夢魘差不多,玉蘭掐了她人中就睜眼了,不過也隻是睜了會茫然看了眼眾人又極累的睡了過去。

    徐禹謙鬆了口氣將她抱迴床上,掖好被子,問玉蘭:“真的不用請郎中來?”

    玉蘭似乎有些怕他,連頭都不敢抬,說話也抖著聲:“迴四老爺,太太脈象無礙的,應該是今日太累,情緒起伏所致。”

    “嗯,我就信你這迴。”他極認真的看著她,玉蘭顫聲謝過,跟著玉桂兩人退下。

    惋芷夜間再也沒有做夢喊疼,卻也睡得不踏實,老是蜷著身子。徐禹謙頻頻注意她,最後掀了被子將她攬了過來,像哄孩子似的拍她背,最後是什麽時候睡著也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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