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飛舞,整座都城變成一個銀色的世界。

    時值傍晚,街上行人寥寥,凜冽的寒風吹得人們加快了行走的腳步,誰不想早些迴到溫暖的家中?!

    整條街上,隻有吳冬娜邁著方步,不緊不慢地走著,腦中不時翻騰著趙永傑的身影,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都仿如昨日,曆曆在目。

    茶樓開業以來的兩個月裏,他們早已習慣了彼此,一日不見,心中便有所念;見了麵,仿佛一對老友,可以無所顧忌地談天說地;你的一個眼神、我的一個表情,便可洞知對方的所想;雖沒有戀人的那種親昵,卻有超越朋友、超越親人的那種了解。

    至於以後,吳冬娜不想去考慮,也不敢去深想,隻是暗暗地祈盼:時光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過去。明知這是癡人說夢,根本不可能。但聰明如她,仍有駝鳥思想,貪圖著眼前的和諧與快樂,卻不去探究情歸何處。而趙永傑竟也不去點透。兩人之間倒是蠻有默契。

    然而,美夢就是美夢,再旖旎的美夢也有夢醒時分。

    昨天晚飯後,老夫人沒有馬上迴房,吳冬娜便和麗珺陪在左右,趙永傑則坐在老夫人的前方,幾個人天南海北地閑話家常。

    老夫人慈愛地望著趙永傑,仿佛鼻子、眼睛都在笑。這幅母子圖,令吳冬娜深為感動,暗自想到:真應了那句俗語“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命根子”。

    俄頃,老夫人笑眯眯地說道:“三兒呀,今天李媒婆到府上為你提親,對方是街西徐府的二姑娘。聽李媒婆講,這位二姑娘年方二八,性格溫柔,模樣俊俏,為人厚道,將來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賢妻良母。前幾年,你總以各種理由搪塞,今年你已二十有二了,早過了一般人娶妻的年齡。娘看這門婚事,挺合適,你就不要推托,來年立春就把事辦了,為娘也算了卻了一件心事。”

    此話一出,在座的幾人表情各異。

    趙永傑先是一楞,立刻看向吳冬娜,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吳冬娜則猶如棒打,臉色突變,表情略顯呆癡。

    而麗珺則有些茫然地左瞧瞧、前看看。

    趕緊離開此地,是閃現在吳冬娜腦海中的唯一念頭,她狀似平靜,優雅地欠身向老夫人,以“不妨礙研究家事”為由告辭迴房。

    她機械地邁步走在迴房的路上,大腦一片空白,思維全無。

    天色漆黑,萬籟俱寂,隻有冬天的風一聲緊似一聲地唿叫著。

    屋內燭光搖曳,吳冬娜無精打采地躺在貴妃椅上,手裏拿著一本“詩經”,心不再焉地隨意翻著。

    老夫人的話,似一根棍子,無情地粉碎了她看似平靜的生活,徹底打亂了她看似平穩的心態,讓她不得不麵對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歸宿。

    是啊,趙永傑確實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做母親的為兒子相親也是天經地義的人之常情,這是一件好事呀!可你又為什麽如此慌亂?如此難過呢?

    她捫心自問,不覺汗顏。

    你愛他嗎?她第一次如此明確地麵對自己的感情。竟不知如何迴答。

    趙永傑關切的、愛戀的、深情的、擔心的……目光與言談,仿佛電影的迴放鏡頭,一一浮現在腦海中。從第三者的角度審視自己的感情,讓她驚愕地感受到:對他的依戀、對他的欣賞和心動竟如此之深。

    兩人之間的互動早已有之,隻是自己不敢麵對;而趙永傑為了不給自己帶來壓力,則積極合作,采取了不點明、不說透的“兩不”態度。

    想到趙永傑的用情之深,吳冬娜的眼中珠光點點,竟有一絲愧對良人的感覺。

    她不禁自問:你能接受這份愛嗎?能嗎?

    能,就表示著她將永遠地與21世紀的親人、朋友隔絕,永遠地呆在大唐。

    不能,那又何必為一份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而困擾呢?

    提問的結果是暫無答案

    可你真的能漠視他的愛戀?真的能做到看他另娶她人而無動於衷嗎?

    不能,事實已證明自己做不到。

    怎麽辦?怎麽辦?

    接受和放棄的天平,不知擺向何處;親情和愛情難以取舍;但是不能無視趙永傑另娶她人的答案卻是明確的。

    “喀吱喀吱”的腳步聲,從門外隱隱傳來,令茫然不知所措的吳冬娜警覺起來。

    來人肯定是永傑,可此時,連自己都沒整理好自己的態度想法,那麽又將以什麽樣的心態麵對他?又將如何向他表示自己的態度?

    一切還是留待明天吧,吳冬娜趕緊熄燈脫衣上床。

    腳步聲在門外不遠處停止,片刻又喀吱喀吱地向遠處走去。

    來人正是趙永傑,他本來是想借機找吳冬娜把這事攤開來說,但剛進房前便看到屋裏的燈滅了。想想急也不在一晚,便車轉身,向自己的住處“鬆柏居”走去。

    一宿無話。

    第二天,吃過早飯,吳冬娜便以茶樓有事為由提前離去。

    已經下午了,坐在店裏的吳冬娜神情落寞,眼睛不時地飄向門口,似在等待著什麽人。

    說對了,她確實在等人,等趙永傑。但是直到現在他也沒來,心中沒來由地有些煩燥。直到申時,該來的人沒來,倒把麗珺等來了。

    自茶樓開業以來,這個古代的妹妹,也時常到茶樓裏坐坐,喝喝茶,聊聊天。但今天絕非喝茶聊天這般悠閑,看她急匆匆的樣子,顯然是有事而來。

    吳冬娜忙擠出一絲笑容,迎上前去,“麗珺來了。”將她帶到了茶室。

    剛一落座,她就急聲說道:“三哥剛才托人捎張條來,請我轉告你,因事羈絆他不能來了”

    她的心裏有些失落,表麵上卻淡然一笑“他能否出來與我何幹?”

    一聽這話,麗珺情急地抓住她的手,激動地反問道:“冬娜姐,你怎麽可以這樣說?三哥如何對你,難道你沒有感覺?”

    茶間內寂然無聲,屋內兩人的表情異於往昔。

    平日淑女樣的麗珺,此時神態焦急、臉色微慍地瞪著吳冬娜;而平日樂觀開朗的吳冬娜,卻神色鬱悶、兩眼茫然地盯著凳子。好詭譎的氣氛。

    良久,她才有些無奈地說:“有感覺也好,沒感覺也好,有用嗎?”聲音有些嘶啞,失去了往日的清脆。

    麗珺無言以對,神態透著無奈。

    是呀,在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又有幾人可以衝破世俗的禮教,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

    又陷入沉悶無語之中。

    打破沉默的是麗珺.她簡單地告訴吳冬娜:對於這樁婚事,三哥沒有表態,隻是說不急,便將這事遮過去了。

    聽罷此言,吳冬娜竟然有些生氣:難道你趙永傑還想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坐享齊人之美?!

    轉而,又覺得自己太好笑了,也太霸道了,自己的心態尚未理清,卻想讓別人在沒有承諾的情況下當自己一輩子的守護神,這可能嗎?

    駝鳥是當不成了,還是盡早理清自己的心態吧。

    送走麗珺,餘下的時光,也可以說一天的時光,就在這樣的憂煩和左右搖擺中過去了。

    是夜,吳冬娜無心睡眠,便坐在燈前,望著燈花發呆,整理著自己的心思。不知何時,竟合衣歪在桌上睡著了。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她居然做了一個好美、好浪漫的夢。

    睡夢中,一片無垠的綠色草原上,格日朗花一叢叢、一簇簇點綴其間,她與她的戀人手牽著手,快樂地奔跑著,芳香的青草味,醉人的空氣,偶爾的對望,幸福之感仿佛漲滿了每一個細胞。

    睡夢中,她與她的戀人,攜手徜徉在蔚藍色的大海邊,相依相偎,卿卿我我,共同唿吸著略帶鹹味的空氣,共同欣賞著海天一色的壯觀,感受著兩人相處時的那份閑適和溫馨。

    這個人長相酷似趙永傑,那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眼,愛戀地看著她,兩雙眼睛膠著在一起,於無狀中點燃了她心中潛藏的愛火。夢中的她居然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環繞住戀人的頸項,將自己的初吻主動地獻出,而對方則以更加深情的吻迴應著,兩情相悅,愛意濃濃。……。

    突然,吳冬娜感覺到了一絲疼痛,倏忽間從夢境中驚醒,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自己的頭上方有一人,剛想揮拳打去,卻發現此人正是趙永傑,他真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燭光點點,昏暗的屋內寂靜無聲。

    微腫的嘴唇、尚未褪去的燥熱、他臉上夾雜著羞赧的興奮、閃著欲望的眼神,都在無聲地告訴她,剛才的吻感是現實版的。

    整張臉布滿了紅雲,趕緊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抖著,好似那波動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靜。

    眼睛驟然睜開,一雙杏核眼嬌羞地望著趙永傑。

    這位仁兄仿佛還沉醉在剛才的繾綣纏綿之中,直到那如炬美目電到自己,他才迴過神來。

    望著那魂牽夢縈的可人,一俯身,一低頭,雙唇輕觸著柔軟,繼而吸吮著、舔抵著……。

    四周一片寧靜,隻有趙永傑一個人在低聲述說著什麽。

    原來,他忙完生意上的事迴到家中,已是亥時。

    時候已晚,但他仍存有一份僥幸心理,希望吳冬娜沒睡,以便將蒙在兩人感情問題上的那層麵紗揭去。

    屋內的燈光映在窗上,將它的溫暖和光明帶給冬夜的夜行人。

    望著這扇房門,他的心有些期待。輕輕地叩門,沒有迴聲。從門縫看見她合衣睡在桌旁,恐她著涼,便冒然進屋,將她抱到床上。

    安頓好了,卻不想離去。靜靜地佇足床前,癡望著欲攜手一生的愛戀之人。

    然而,她張開雙臂,嘴唇微拱的可愛樣子,陡然勾起他一親芳澤的欲望,但“發之情,止於理”的古訓又束縛了他的行動。

    她輕輕蠕動的雙唇,似在頻頻地發出邀請,情難自禁,他俯下身來輕撫著戀人的臉龐。而睡夢中的吳冬娜,仿佛有意考驗他的意誌力一般,竟環繞上他的脖頸,主動送上自己的香吻。

    壓抑已久的欲望似脫韁之馬,腦中隻有他鍾情的愛人,眼中隻有那早想登陸的芳唇,一切都是那樣自然,兩個人擁吻著,吻得渾然忘我,肆意的啃咬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隨著他的述說,吳冬娜越見嬌羞,真沒想到,自己竟是勾引人的高手,不好意思,那可是我的初吻呀!居然在夢中獻出去了,好在所獻之人,乃是自己托付終生的人。

    此時的吳冬娜心中既踏實又有幾分不安。

    * * *

    這是一個晴朗的冬日,藍色的天空萬裏無雲,金色的太陽毫不吝嗇地將它的光輝普照大地,光耀人間。

    吳冬娜按時到茶樓,進行著每天必做的工作。看她的的樣子,有些心不在焉。

    按照昨晚的計劃,今天由永傑向他的父母談他們的事情。

    不知結果如何?她一次一次地向外望去。咳,這要是現代,一個電話,就可以在第一時間知道事情的結果。現在所能做的,隻能是耐心等待。

    約9時許,麗珺與笑萍來了,看到麗珺笑嗬嗬的高興樣子,吳冬娜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忙走過去,迎到茶室,送去了麗珺最喜歡的碧螺春茶,端去了麗珺最愛吃的蛋糕。這可是茶樓的專利,因為這種製作技術是吳冬娜帶來的獨有技術。

    未及她問,麗珺就高興地抓住她的手,“三哥讓我告訴你,一切如願,不要擔心。他因為有事要辦,過晌才能過來。”

    一抹紅暈悄然飛上臉頰,吳冬娜一副忸怩的小女人樣。

    麗珺親熱地拉著她的手,“真的很高興你成為我未來的三嫂嫂。”說話之人,眉梢上揚,眼睛已笑成月牙形了。

    吳冬娜更見嬌羞,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表示她心中的高興和謝意,隻是羞赧地望著麗珺真誠的目光。

    沉浸在高興中的吳冬娜想起了21世紀的至愛親朋,心頭一熱,眼中淚光瑩瑩。

    爸爸、媽媽,恕女兒不孝,現在的我,隻能遙祝你們健康快樂、心想事成。

    哥哥,我也隻能遙祝你永遠健康快樂、事業有成、生活美滿。

    佳佳、蘭蘭、慧慧,對不起了,現在的我遙祝你們學業有成,青春永駐,永遠的健康快樂。

    我不會記忘記你們。你們——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將永遠鐫刻在我的心靈深處。

    再見了,我的21世紀。

    快閉店時,趙永傑興衝衝地走進門來。

    此時,客人不多,吳冬娜將他領到3號茶室。

    一進去,趙永傑便忘情地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嗎?”

    隻看他洋溢著喜悅的笑臉,吳冬娜便已感受到他愉悅的心情。

    他一邊握著她的手,一邊高興地說道:“我和爹、娘說了我們的事。我說‘在我二十二年的生命裏,從未對哪個女子動心,但看到冬娜昏迷不醒的樣子,卻不由地心痛。我願意看到她高興,看到她快樂。經過大半年的相處,我知道我的今生隻能與她攜手。我未來的娘子,隻能是她。懇請父母大人成全。’”

    “爹媽沒有馬上說話,過了一會,娘隻問了一句:”傑兒,你確定已經考慮清楚,不會後悔嗎?‘我肯定地點點頭。

    ‘冬娜知道嗎?’娘又問了一句,我點了點頭。

    這時,未發一言的爹爹才開口道:“我們沒意見,隻是希望你們珍惜這份緣分。‘

    娘說:“我看還是來年春天就把婚事辦了。‘”

    “你看怎樣?”趙永傑急切而期待地看著吳冬娜。

    他的眼睛好似一條陽光隧道,吳冬娜知道自己已掉入其中,並會沿著幽深的隧道一直走下去。

    既然已確定我愛你,確定要與你相伴永遠,那當然企盼與你朝夕相處!傻冒,有這麽直接問的嗎?這是吳冬娜的心裏話。

    少女的羞赧隻能讓這些想法留在心底,吳冬娜默默地點了點頭。臉卻因激動和害羞而紅了起來,似一隻熟透了的蘋果,鮮豔誘人。

    趙永傑高興地放下她的纖手,欠身在那誘人的兩頰吻上了自己的印記。

    她幸福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份美好的溫馨與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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