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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大家都是憑修行才活到現在的精靈嘛,哪裏還要分什麽高低貴賤!”我氣唿唿地順著去時的路迴到家,一邊踩著山間小路返迴,一邊漫不經心的抱怨。


    這世上的人真奇怪,不僅世上的人奇怪,連世上的精精怪怪,妖物都好奇怪,明明大家都是一個樣子的,在過去好久好久連時間都記不清的時候,我們連個人形都沒有,也都湊在一起說說笑笑玩玩鬧鬧的,哪裏分什麽高等低等啊,可是這麽久過去了,大家明明從各不一樣的樣子變成了同樣的樣子,反而你嫌棄我嫌棄你。


    難道這就是什麽,山野外麵那些本來就是人類的人所說的那個,“嗯,怎麽說來著?”


    我突然想不起來那句話是如何說的了,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裏發呆,使勁使勁也想不起來。


    “你這丫頭!不迴家又在外麵亂跑,小心讓野獸給吃了去。”土地老公公突然從身後冒出來,活生生嚇了我一大跳,他捋著長長白白的胡子,對嚇到我這一行為絲毫沒有感到內疚,反而覺得有趣。“每次都嚇到,每次的反應都不一樣,你還當真是膽小啊。”


    土地老公公的年紀,比我大很多。


    在我對這世界還未有任何印象,一片混沌的時候,他就在了。


    是我,在這世上第一個認識的人。


    “哪有?!”我雙手叉腰,撞著膽子挺起了胸,“我的膽子可是特別大的,才不會被嚇到。”


    老公公笑著,也不再繼續嘲笑我,可是看見我自己單獨迴來,又敲了敲我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問,“怎麽,這一次陪鳳凰去天上,又把你自己趕迴來了?”


    他說的鳳凰,是我的好姐妹。是這世上難得的靈物,我們一起在韶山生活了兩百多年。


    而這一次,是天上每四十年一次的盛宴,會給天上地上的千千萬萬修行而成的精靈以邀請,能參加天界盛宴的,都是被世上千萬精怪所承認修行資格的。從一百二十年前開始,我可以幻化作人形,便求著鳳凰帶我去天上看看,想要知道那個受所有人所崇拜的天界是什麽樣子的。


    作為一隻修行的精靈,再沒有被人承認自己擁有自己身份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惜,一百二十年前那次,八十年前那次,四十年前那次,和今日這次,我都被拒絕邀請了。


    能參加盛宴的,據說都是些麒麟啊,龍啊,人魚啊,靈狐啊,還有鳳凰這樣的被稱為高等精靈。我在盛宴外和那幫守著天界大門的怪人吵了一架,還是被轟出來了。


    可是被好一頓奚落啊,嘲笑我不過一隻有些小小修行的樹精而已,哪能跟上古靈物比。


    “哼,”我瞧著老公公盯著我,麵上一陣火燒火燎,自然是掛不住了,冷哼了一聲,裝得毫不在意,“我才無所謂呢,承不承認我都活這麽久了,誰稀罕他們承認,不承認我也有了人形了,我才不在乎呢。”


    是啊,如果真的可以不在乎,就好了。


    我的確隻是一棵樹而已,一棵梧桐樹。


    比這山上跑著的兔子,野貓,豺狼等等的活得都要久一些而已。他們的壽命往往隻有短短的十幾年,來不及修行成精就已經要死去了。


    可我,也有我在乎的事。


    兔子也好,野貓也好,連豺狼都有家人,可我生來就隻有自己。


    如果不被承認自己也是有資格生活在這世間的,那麽活著還是死去,誰又會在意我呢,可能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過我這麽一個家夥。


    “唉,上麵的人都這樣,瞧不起我們這些低等的精怪。”土地老公公自然很有感觸。“別在意,總有一天,你會讓他們求著你去的,老公公跟你保證。”


    “嗯!”


    鳳凰參加盛宴,往往這一去,就要一兩個月。


    “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大半夜的睡不著,就化出了人形在這山裏玩著,掛在其他的樹上晃著秋千,“羨慕啊,我好羨慕啊。”


    突然,我停住了。


    什麽動靜?!


    我豎起耳朵來聽,這山裏真的有不一樣的動靜。


    “有人進山了嗎?在這樣的夜裏闖入山裏,可是很危險的呢。”我明知沒人會迴答我,卻還是自言自語,小心聽著,“喔?隻有一個人嗎?”


    顯然,山裏還有其他的家夥聽到了這個人進山的動靜,先我一步,它們準備好要攻擊他。


    “不行呢,不能讓那些家夥把他吃了呢。”之前也有過,人類誤闖山裏被野獸攻擊丟掉性命,然後人類很生氣,覺得山裏的野獸是他們最大的威脅,那一次來了很多人,舉著火把進山屠殺,獵殺所有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動物,不僅僅是豺狼,老虎,熊,那些人進山後大開殺戒,狩獵山中所有的動物,那時候我有好多朋友都被殺了呢。


    如果豺狼再把這個人吃了,那之後,不是還要有人進山屠殺麽?


    不行,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我起身,向著剛剛聽到那人動靜的地方緊跑了過去,一定要趕得上,一定要來得及才行。


    好累啊。腿都軟了,快要跑不動了。


    我咬著牙終於跑到聽到動靜的地方,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一手持火把,一手握著劍,和這些包圍他的野狼對峙著,他劍眉高聳,一雙眼睛明亮得如同這深夜裏的星空般閃爍著,卻不似永夜的漆黑,又不像是有絲毫雜質的顏色,是什麽顏色呢。火光映在他的眼眸中,晃動,在晃動,他眉頭緊鎖,生怕被這幫野狼給偷襲了。


    我的突然闖入,打破了這僵持的局麵,野狼的注意力從他身上轉移到了我身上。


    我聽到它們在說。


    “是後山的那個梧桐精。”


    “她是跟鳳凰一起的。”


    “……”


    少年身後,有一匹被咬傷了腳踝的馬,跪臥在地上,腳踝處淌著血。


    “姑娘,小心。”少年大喝一聲,將盯著我的野狼成功吸引走了注意力,他輕輕動了兩下,野狼再次匍匐,因為他的防範而激起了它們的戰鬥**。


    這個人好奇怪啊,他為什麽故意去激怒這些野狼呢。


    可是,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瞥了出去。


    什麽意思?我滿頭霧水,迷迷糊糊的,他又看了我一眼,又瞥了出去,然後很快又看向周圍的野狼,小心防守著。我還是沒明白他為什麽看我一眼撇出去呢。


    這是為什麽呢。


    好奇怪,我撓著頭在原地想著,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可是我能感覺到,他好像越來越焦急。


    “快來啊,在這裏!快來啊!野狼要攻擊人了!這裏這裏!”我以為他怕了,快要撐不住了,也顧不得想他剛剛到底什麽意思了,轉過頭去,衝著我一路小跑而來的地方叫道。


    “什麽,誰來了。”帶頭的野狼小心聽著。


    山裏有風,吹得樹葉嘩啦啦作響,還有山裏動物跑來跑去的聲音,就像是真的有人在後麵跟著我來似的,狼群警惕著看著山裏四周。


    “怎麽辦。”其他的狼也慌了。


    他們,還有其他的野獸,都在鳳凰的主持下和韶山裏其他動物簽訂過和平協議,保證過絕對不會主動攻擊人,不會讓自己的行為引起人類對山裏其他動物進行屠殺,否則,鳳凰將會把它們趕出韶山。


    如今,它們或許吃慣了山裏的兔子野雞,將主意打到了這個闖入山裏的少年身上。


    “走吧,我們打不過鳳凰的。”狼群畏懼於鳳凰,為首的野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帶著狼群跑開了。


    “好了,沒事了。”我衝那少年微微笑道,希望今夜裏的不愉快不會給他帶來什麽不好的迴憶,也不會讓他將山裏動物威脅人類的事帶迴他們的世界,我們在山裏生活了很久,真的不想因為野獸和人類的衝突使得山裏其他的生靈受到牽連了。


    而這些弱小的生靈不僅從未威脅過人類的生命,本身也需要保護的。


    他還站在那裏,鬆了口氣,握緊長劍的手卻一刻也不曾鬆懈,剛剛緊皺的眉頭有了那麽一絲絲的舒展,卻還是小心防備著。


    “可是,看你的樣子,估計現在出不了山吧。”我看著他受傷的馬兒,有些擔心的說。


    離天亮還有三四個時辰,以那匹馬受傷的程度來說,根本不可能現在帶著他出山。而以這少年自己的腳程而言,更不可能在天亮之前走出山裏,即便下了山,靠走的,也需要三四天才能迴到有人類在的地方。


    “沒辦法了,那你跟我來吧,先讓你的馬兒把腳踝的傷治一下,等到天亮再作打算。”我走過去,俯著身檢查了一下馬腿上的傷,傷口很深,我撫了下它的鬃毛,它看起來就很痛苦。我對它說,“辛苦你了,不用怕,沒事的。你可以試著站起來嗎,我住的地方離這裏不算太遠,不要動這條受傷的腳,我們慢慢走過去好嗎。”


    它閉了下眼睛,聽懂了我的話。


    我向後退了兩步,和那少年並肩而戰,才留意到,他方才一直看著我。


    馬兒抖動了下,猛地站了起來,抬著那隻受傷的後腿,慢慢動了動。


    “好樣的。”我摸了摸它,又迴頭對少年說,“就在前麵了,跟我來吧。”


    “你住在山裏嗎。”我們走得很慢,馬兒盡量不動到受傷的腳踝,一步一步地,我們向著鳳凰住的地方走去,在那裏,山裏的野獸忌憚於鳳凰,他們至少不會再受到其他野獸的威脅。


    “嗯。”我點了點頭,對他說,“我生來就在山裏了。”


    少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你父母呢?也在山裏麽?”


    父母?為什麽問我父母呢?山裏的動物的確有父母有家人,可他問我的父母,難道,我也有父母嗎?我搖著頭,不明白,難道是所有的人都有父母嗎。“我沒有啊。”


    他不再說話,安靜了好一會兒。


    “那你,也有父母嗎。”我隻是很疑惑,我和這山裏其他的花花草草都一樣的,我們生來就沒有家人的,隻不過我有意識,它們還沒有意識罷了。


    他聽到我的問題,側過頭來,好像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告訴我。“那你在這山裏和誰一起生活呢?沒有家人的話,是……”


    是什麽呢?他沒有說下去。


    可我並不是一個人啊,可是又不能告訴他,這山裏還有鳳凰吧。鳳凰說過,不能讓人類知道她的行蹤,否則人類會搜山尋找她,反而會給山裏的生靈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山裏的花花草草,和動物們,都是我的朋友啊,我們一起生活了好久。”


    聽到我的話,他有那麽一瞬間,很快的,眼神中有一種很震驚的感覺,然後突然又不見了。絲毫看不出他剛剛有驚訝過,也許是我活的時間還太短,知道的東西又不像土地老公公和鳳凰那樣多,根本不明白,在他那樣的眼神後,藏了些什麽意思。


    他並不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人,卻好像,又和我曾經見過的人不太一樣。


    可是,他很好看。


    比我見過的人,都要好看得多。


    走到鳳凰住的地方,我停了下來。指著我長大的那個地方旁邊一處山洞對他說,“進去就是可以暫時住的地方了。”


    他應了我,點了下頭,我隻覺得他看著我的樣子怪怪的。


    來不及多想,我帶著他向山洞裏走去,幻化作人的樣子在山裏生活的時候,我和鳳凰都是住在這裏的,鳳凰比我更適應這樣的生活,她並不喜歡被矚目,也擔心暴露自己而給山裏其他的動物帶來麻煩。


    有的時候我很同情她,畢竟她不像我,可以隨心在自己喜歡的地方以自己本來的樣子休息。


    進到山洞裏,終於有了臨時避難的地方,暫時是安全了。


    “你可以在這裏休息,我去找些水和草藥來,給你的馬把傷口處理一下。”鳳凰一時半會兒是迴不來的,他完全可以在這裏住到馬兒養好傷時再離開。


    他十分謹慎的留意了一下四周,山洞裏難免有散落一地的樹枝和鳳凰掉落的羽毛。他彎腰撿了些樹枝在山洞中搭成了一團,用火把點燃,火光點亮了山洞,帶來些溫暖。


    我不大適應火這種東西,本能的退了幾步,離火光遠遠的,準備出去找東西。


    “我叫元玨,你叫什麽?”他在我轉身之前開口問道。


    元玨……我默默將他的名字在心裏念了一遍,然後告訴他,“我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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