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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迷迷糊糊間聽到了什麽動靜,我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看向門口。


    珩兒站在剛進門的地方,輕手輕腳地沒想到還是驚動了我,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低著頭搓著一雙小手,懦懦地停在原地。她以為我生氣了。


    “你怎麽又過來了。”我守在禦兒昏迷的病榻前,不知不覺打了盹兒,正是剛剛那一聲開門的聲音太過小心才引起我的警覺,沒想到卻嚇著了她,將語氣緩和了些,我招手讓她過來。


    珩兒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我麵前,仍是把頭低得像是要埋進胸口似的,她慢慢地把一雙小手背到了身後,感覺明明她很委屈,卻還是將情緒調整得當,多一分都沒有流露出來。


    她以為大概不說話,我就會訓斥她幾聲,然後要她出去。可是等了一會兒,都沒聽到我再說什麽,她悄悄偏頭去看了看床榻上還未醒來的禦兒,然後又悄悄抬起頭看了看我,可我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感覺到她抿了抿嘴唇,然後又抬起頭看了看我,稍微猶豫了一下,這一次她居然湊上前來,點著腳尖貼近了我,伸出一隻小手,輕輕將我額前一撮亂發撥到了耳後。


    她又打量了我一下,很小心退了迴去,又背起了手。


    “你怎麽了?”我輕聲問,生怕再嚇壞了她。


    她緊緊繃著嘴,看著我搖了搖頭。


    “珩兒,”我伸出手去,她看了看我攤在她麵前的手,將自己的一雙小手伸了出來,竟然握住了我的手,抬起頭來,睜著一雙單純無邪的眼睛,安靜地等我說下去。“從你決定跟著我的時候開始,你和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麽心事都可以告訴我,知道嗎?不用自己忍著。”


    她似乎聽懂了我的意思,很認真地點了下頭,繃著的小嘴一點一點放鬆,她聲音小得我幾乎聽不見。“珩兒的娘親沒有了……珩兒的父王也病了……珩兒隻有娘娘了,怕犯錯,怕娘娘……不喜歡。”


    我很努力地聽清了,竟是一陣心酸。


    誰說孩子就不明白大人的事,即便我一生坎坷,六七歲的年紀裏,我依然憑借著父王和皇伯伯的寵愛興風作浪,而我眼前的這個孩子,在她的六歲時,失去了娘親,唯一的父王還在病中垂死掙紮,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處境,小心翼翼地討好著我。


    “珩兒,你的父王和娘親都是我的恩人,即使你不如此小心,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向她承諾。


    珩兒笑了笑,得到這一保障,讓她打開了一點點心結,卻還是尤其小心。


    算了,以後的日子還長,不急於這一刻,總有一天,她可以放下心裏的包袱吧。


    “娘娘累了吧,”她很懂事地問候著,“娘娘去歇一下吧,珩兒照顧小哥哥。”


    小哥哥?我不禁笑了,“也好,那就麻煩你照顧小哥哥了。”


    珩兒像是終於得到了安排,有事情做而感到開心,她湊到禦兒身邊去,恭恭敬敬目送我出門。


    珩兒的出現,對我來說,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失去伏凝的傷,看著珩兒時,就像看著伏凝,我心想著若是我有意將珩兒收做養女,元郢應該不會反對吧。


    庭中無人,我自顧自地走著,走到了二哥的書房前,手按在門上,還沒來得及推開門,就聽到書房裏二哥和元郢在討論著什麽。


    “……如今高丞相趁機擁兵起事,已經離開了檠赭城,其居心已昭然若揭。”二哥說。


    “高丞相早有造反之心,更何況在接連痛失愛女與獨子的情況下,他會走到這一步並不意外。”


    “是啊,高家早有推翻宇文一族的意圖,當下說是迫不得已也好,說是早有準備也罷,高瑾怡和高崎的死雖然在高丞相的計劃外,徹底推了他一把讓他走上這條路,不過,既然他早有預謀,兵變不過早晚的事,而今損了一雙子女,換個角度來想,無疑也損了高丞相身邊最直接的兩個威脅。”


    高丞相要造反了嗎。


    既然已經帶兵出了城,恐怕這一戰迫在眉睫了。


    我失落地想著,卻忽略了周圍,一抬頭,便看到少奕已經站在我身後了。


    我輕輕提步走近了些,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噤聲。


    而在此時,書房的門開了。二哥謹慎地看向書房外,發覺是我們時,稍稍鬆了口氣,才又問,“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我想來找你的,沒想到在這碰到了少奕。”我搶在少奕之前開口,不希望二哥他們知道我聽到了什麽,隻是聽我說完,二哥才鬆懈了些戒備,少奕微低著頭沒說話。


    元郢從書房裏踱步走了出來,向著我問道。“這一位似乎是南埕帝君身邊的人,有緣見過,不知當如何稱唿。”


    “臣,少奕。侍奉於娘娘的靖宮中。”少奕躬身迴道。


    我無力理會元郢又打什麽主意,轉而向少奕問道。“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珩兒的。”


    少奕沒有迴答,我已了然,接著說道,“他們還有他們的事,你且隨我來吧,珩兒在後苑。”說罷,帶著少奕向後苑走去,轉身的時候與元郢擦肩而過,盯著他很久不知道該怎麽說心裏的那些話。


    他卻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安撫,“別擔心,去吧。”


    原來,他知道我聽到了什麽,也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向他一笑,心裏壓著的大石頭終於輕鬆了些。


    我引少奕向孩子們在的後苑走去,見他不說話,我便想打破這有些讓人不舒服的沉默。“你這些日子常來往於南埕和北韶,不知是否見過陛下了。”


    少奕應聲迴答,“陛下還是老樣子,元氣大傷非朝夕可調理,隻能等天意了。”


    皇甫宣的病又嚴重了麽?


    我長歎一聲,“那你再迴去的時候,是否要帶著珩兒呢,也許他會想再見珩兒一麵。”


    “珩兒公主的事,陛下早有交代,南埕如今岌岌可危,與其讓公主殿下冒險,不如讓她留在娘娘身邊,至少,陛下相信娘娘定會護得公主殿下周全。”少奕並不隱晦,一如從前那般恭謹得當。


    也對。南埕現在未必比北韶好到哪裏去,皇甫宣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放逐了小皇子是保了兒子的一條命,現在與其讓珩兒迴去,倒不如留在我身邊安全,起碼我和元郢還能照顧她。


    “我也很喜歡珩兒這孩子,雖然曾與柏妃有過些矛盾,可珩兒不同,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我也心疼她小小年紀便經曆的這一切。”我說這話,也是要告訴他帶話給皇甫宣,要其放心。


    走到門口,忽然聽見房內傳來說話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在門外卻可以聽得清楚。


    “……我是珩兒。”是珩兒在說話。


    “寡人,宇文呈禦。”禦兒難得醒來,聲音聽起來還很虛弱。“那你,是皇甫伯伯的女兒了?”


    “嗯。”珩兒應了一句,聲音甜甜的,也不像我在的時候那般拘謹了,聽著也開心多了。“珩兒知道,你是北韶的帝君,和父王一樣,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禦兒在笑,這絲毫不懂得謙虛的模樣倒和某個人很像。


    “可是,你生病了嗎,要趕快好起來。珩兒以前,也生過病,燒了好多天,都躺在榻上哪裏也不能去,喝了好多苦苦的藥,才慢慢好起來的。你也要好好喝藥,就算再苦也要好好的,這樣病才會好呢。”珩兒像是在安慰禦兒一般,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一個小孩。


    禦兒聽到這樣的話,有些不服氣被當做了孩子,才稍稍提高了聲音,“寡人都有好好吃藥呢,寡人才不怕苦,小孩子才怕苦。”


    這話逗得珩兒直笑。


    “是真的。”禦兒以為她不信,又強調了一次。“你信不信。”


    “我信。”


    我轉過身去看少奕,他顯然也聽到了這孩子們之間的對話,我壓低了聲音,怕房裏的孩子們聽到,“我們還是別打擾他們了。”


    “姑姑。”我在庭院中小憩,司卿迎著我走了過來,這孩子的適應力倒是很強,這聲姑姑喊得一點都不顯得生疏,他走到我跟前,見我坐著他便俯身在側,說,“太皇太後又來了,送了些極其珍貴的藥材,娘親讓司卿問姑姑,是否要見太皇太後一麵。”


    “哦、”我隻應了句,並未答他。


    這已經是她第六次還是第七次來了,每一次送些東西,然後在喬府坐上好一會兒,喬夫人小心陪著,每一次她都像是在等,喬夫人自然明白其中用意,才趁私下讓司卿跑了這一趟。


    “你去告訴你娘親,我已睡下。”我仍是不想見她。


    或許還未整理好心情,不知道這個時候見她能做什麽,在這樣的心情下應該是做不出與她相認這樣的事來。這血緣中,夾雜了太多的無可奈何,才不得已走到今天這一步。


    司卿並不急於離開,而是安分地候在一旁,等我發現。


    見我注意到了,才不緊不慢地暗示,“姑姑,攝政王和父親留在韶宮數日未迴,娘親有些擔心。”


    元郢和二哥?經他一說,我才想起,的確有幾日未見他們了。


    不過,許是因為高丞相帶兵離開了檠赭,恐怕是擔心北韶有變,他二人才不得已忙起來,“沒事的,別擔心,以攝政王的本事自然不會有什麽意外,再加上有你父親協助,他們不過是去處理了些本來就該男人去解決的問題罷了。”


    “是,姑姑說沒事,司卿和娘親便可放心了。”


    聽他的迴答,我又不由得去多看了一眼,這孩子的睿智當真遺傳到了二哥,他並不僅僅是來詢問我的意思,而是告知我,元郢和二哥留守韶宮的事。以他的資質,未必猜不出他們留在韶宮是為何,而是要我也有所防備,以防萬一。


    看似提醒,又不留痕跡。


    這一天晚上,天將黑,二哥便迴到喬府,簡單交代了下家人,便告知我,元郢要我和大家一同進宮。


    “出什麽事了?”我問了句,然後對珩兒說,“你去簡單收拾下,同禦兒一起先上車。”


    “大戰在即,恐有疏忽,他也是擔心照顧不了你們有什麽意外,賤內也將隨行一同入宮,方便照應。”二哥說得簡單,但恐怕事情要複雜得多。


    “韶宮可是出什麽事了?”憑我對他的了解,能察覺到他細微的不尋常。


    “他將元祈放逐了,並且,毀了元祈的一張臉,下半輩子,元祈將帶著一副貼麵具生活下去了。”二哥留意了下周圍,動作很小,很不明顯。


    他在說道元祈毀容這件事的時候,像是很有感觸,多年前他也是在一場大火中毀了這張臉的。


    “還有呢?”我繼續追問。


    他在自己的宅邸中,告知我這些事,根本不需要這麽小心去注意周圍,這讓我難免產生懷疑。


    “唉。”他突然長歎一口氣,皺著眉,一張盡是傷疤的臉應著燭火格外駭人。“出事了。”


    出事了?!我心頭一緊。


    韶宮與高丞相所率的叛軍即將一戰,元郢率二哥在宮中指揮布下大局。沒想到在這時候,太皇太後在韶宮裏被人刺殺。


    所幸的是,宮昱及時趕到救了太皇太後,而宮昱則傷重不治。


    “那她呢?太皇太後如何了?”我迫不及待地問。


    “太皇太後沒事。”二哥欲言又止。


    “抓到刺客了?”我多少猜到了一些,可是他這副樣子,讓我實在心裏沒底,不敢再猜下去。


    二哥聽了我的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堂堂九尺男兒,今日也落得這樣猶豫不決的地步,我不敢問,他又猶豫著說與不說,又是好一陣兒,二哥抬頭看我,說,“是老六。”


    隻聽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桄榔掉地。


    原來山寨被屠的那一日,老六並未下山。而是與山上的弟兄一起,遭遇了高家派去的大批刺客的圍堵,在整個山寨被屠盡的時候,老六雖然受傷但並不至於送命,同珩兒一起被虜。


    顯然,老六被高家的刺客擄走後,和珩兒所經受的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待遇。


    我們都以為,老六無親無故,可直到他替高丞相賣命,刺殺太皇太後的那一刻,大家才知道,老六有一妻子在山下,高丞相以他妻子的性命相要挾,讓老六迴到我們身邊潛伏,適時刺殺太皇太後。


    偏就所有人都疏忽了,或者根本沒有想到,老六會不一樣了。


    元郢帶二哥等人駐守韶宮,擬定如何防範高丞相的進攻時,老六隨同他們一起入了宮。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得以有機會探到太皇太後處。


    老六刺殺太皇太後,宮昱及時趕到相救,可是素來愛玉如命的老六則是以暗器而著名,宮昱救了太皇太後,自己卻丟了一條命。


    宮昱同老六打鬥時,引起了騷動,引來了二哥。


    老六,最終死在了二哥手裏。


    “這不過,”我試著上前想要安慰二哥一句,卻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長籲道,“都是命罷了。”


    二哥突然趕迴來,要大家收拾東西入宮,恐怕用意在此。


    高丞相能收買老六刺殺太皇太後,那麽在此之前,他還布了多少陷阱,我們都不知道。隻是突然感覺到,即便是二哥自己的府邸,也不見得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大家分散在兩處,難免吃虧。


    “可是,我們怎麽就……”落到這一步了呢。


    “姑姑,父親。”司卿大抵是一路跑過來的,即便氣息毫無異常,可是他這副焦急的樣子已經說明了,“大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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