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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年前,時值二八年華的宇慧迴到了北韶,北韶立國五載,宇臣杞自立為帝,用了五年的時間穩定北韶政權,收買人心,將亡朝舊部收歸北韶,才從家鄉將年邁的母親和妹妹接到北韶國都。.ieba


    宇慧天資聰穎,不似其他女子般柔弱,她喜好讀書,寫得一手的好字,聰明伶俐深得宇臣杞的心,受盡長兄**愛。宇臣杞特令任職宮內的司政使親自輔導宇慧的功課,而當時,在宮內任職司政使編寫北韶紀年的人,叫做鹿清晏。他自是鳳遺亡朝之後,隨家中老父一同遷到北韶來的,接替年邁的父親成為了北韶的司政使,鹿清晏當年正好四十歲,家中早已娶了賢妻,其相貌堂堂舉止得體談吐風趣不失禮節,他飽讀詩書見多識廣,正是因此宇臣杞才特別安排鹿清晏成為宇慧的師傅。


    然而卻是這樣一個**愛家妹的舉動,卻在之後的一年之中徹底改變了宇慧的命運,鹿清晏對宇慧的功課輔導並非隻限於庭內,更經常帶宇慧出外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一年之後,朝內外的閑言碎語不斷,有指其師徒的**不倫,變相諷刺鹿清晏為攀附權貴,全然不顧家中有孕的妻子,枉為人師。


    宇臣杞為平息流言穩固朝政,在朝中為宇慧尋覓夫君,不禁中斷了鹿清晏和宇慧的往來,給宇慧換了新的師傅,更加借由將鹿清晏貶到北韶最偏遠的粟州任都吏。任誰都看得出來,宇臣杞竟然親自下令任命一個小小都吏,是為了懲戒,而之後偶有謠言再度傳出時皆受嚴懲。


    鹿清晏攜一家老小移居粟州,將近臨盆的妻子卻在路上遭遇意外,妻子與兒子的死成了他抵達粟州後日漸消沉最主要的原因,粟州連年大旱顆粒無收,鹿清晏竟公然駁迴了自朝內征收賦稅的批,帶領粟州百姓拒絕納糧,鹿清晏終被罷官,粟州城裏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艱難。


    百姓迫於無奈落草為寇,竟然城中過起了打砸搶燒的日子,有人說粟州城最難的那一年,曾見過長公主出現在粟州城中,然而之後卻不知如何了。外人隻知道,兩個月後,長公主下嫁左都尉指揮使趙禥,宇臣杞為表天恩,特令大赦,免去三年稅收,更嚴懲粟州城內的惡匪。


    粟州城裏的日子剛剛好轉,鹿清晏的父親卻突然病逝,沒過多久,唯一的老母親沒能撐住接二連三的打擊,也隨著去了。原本前途無可限量,卻突然被貶粟州,妻子的難產,父母的相繼離世,鹿清晏最終了斷紅塵,拜入了滄遺寺中,在經樓自省,而這一進去,便是十五年。


    “情之一字,說來簡單,卻容易使人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將心釋然,往往可以得到更大的天地。”清晏大師並沒有直接迴答我,卻如釋然般低聲沉吟。


    “大師雖為出家人,卻未能真的了斷紅塵不是嗎。你口說釋然,卻十五年不肯踏出經樓,若是真的放下了,為何不肯麵對?”他的神色太容易被人所察覺,他語氣裏近乎悲極的哀傷,真的不是他所說的釋然。


    他聽見我如此說話,稍微一怔有些遲疑,而後卻是笑了,如釋重負一般,“入這佛門清淨之地,卻是為了逃避,如果貧僧這麽做能讓她過得好一些。”


    “大師枉為出家修行之人,修行之人本該胸懷天下,可你的天下卻隻有她一人,你自以為給了她最好的,卻根本沒有感受到她是以何種心情默認了你的安排,你的自以為是,不過是想逃脫責任罷了,你擔心背負罵名,你害怕麵對天下,你害怕有朝一日她會恨你不能給她最好的生活,你可曾想過,她為何要接受你的安排,隱忍十五年,從一懵懂少女如今也芳華不複。”我本以為長公主的恬靜安好是本質,卻被她騙了,或者這十五年來她連自己都騙了,“也許,她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她害怕你的自責和內疚,所以她接受了,為了讓你心裏舒服一點逃脫應有的懲罰,她虛度十五年的光陰。清晏大師,你太自私了。”


    眼前這個出家之人沉默了,他的目光混濁,深陷於迴憶,但他卻苦澀地笑了,“也許,你說的沒錯。”


    這十五年來,一個閉門不出,一個年年來訪,雖不知長公主究竟是以何種心情迫切希望看到他,但是我想,那一日的宴席上她連手都不願意讓駙馬碰一下,住持麵前歇斯底裏的懇求,他二人都被困在了一個圍城之中。


    “我希望她過得好,而不是跟著我這樣的糟老頭子,我有過妻室,陛下曾經私下召見我,讓我再娶她過門,哪怕是平妻。可是她那樣的美好活潑,如同一支芬芳滿溢的清蘭,我不願她委屈了,也害怕遭受滿朝武的議論,所以我放棄了她。”他不再自稱貧僧,而是以一個我字來迴憶往昔,他側過身去煮茶,刻意避開了我,隱去了那模糊的神情,又仿佛喃喃說道,“那一年,栗州城大旱,實在是好困難,我幾乎想要放棄這條性命,去九泉之下向我妻兒贖罪,卻恍惚間又看見了她,她將我從生死一線間拉了迴來。她用出嫁作為條件,向陛下爭取了天下大赦,救了整個栗州,我卻是在出家入門之後,才知道的。”


    原來,竟然是錯過,那一年的栗州城究竟發生了什麽,守在病**前的她,要流多少眼淚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恐怕他那時就算是死了,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跟隨了,可惜,他看見了她,想要活下去,而她為了讓他活下去,犧牲了自己的愛情,他未說,她也未說,一段姻緣竟是這麽錯過了。


    “大師閉關十五年,恐怕為的是讓長公主死心,好好跟駙馬過日子。”如果他知道,長公主與駙馬之間的舉案齊眉皆不過是裝出來的,駙馬更甚是在她之外另立私宅,那十五年究竟算什麽。


    “她如今,可好?”清晏大師語氣顫抖,他一手提起茶壺將其中沸騰的茶水倒進杯中,卻因手顫抖得厲害,茶水灑出一片,又若無其事的以另外一隻手相扶,“貧僧本已是出家自認,不該過問紅塵之事,卻隻因那俗世之間仍有一絲未斷的牽掛。”


    他又以貧僧二字自稱,隻是不知這兩個字若是長公主聽到,本以碎成一片的心,是否會有再度遭人踐踏的殘忍感受。


    “大師剛剛說,我和他之間的緣分的早已經斷了,這一切都是他的執念。那大師,想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呢?”我從他手中接過茶杯,淡然一嗅茶香,“並非隻是他的執念,亦是我的執念。元郢,我要定了。”


    清晏大師淺淺一笑,道,“一年前,長公主病重,曾有人特地前來將此事告知。他也是如此斥責貧僧,貧僧當日問他,他將所愛之人強行囚禁於身邊,看其掙紮痛苦,為何不願放手還她自由。他那時迴貧僧,一年之後,自會有人替他迴答貧僧這個問題。”


    我不禁莞爾,“這個人,是元郢。”


    “是宇太子。”清晏大師突然收起笑意,嚴肅說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低頭,手中茶杯灼熱,但是茶水的熱氣儼然比剛剛要少了許多,我強忍那灼傷般的疼,小口抿了抿清茶,“他是天下人的宇政,卻是我一個人的元郢。”


    “看樣子你心裏早已有了答案。貧僧也算是完成了至交所托,他將你送來此處時,曾說過你絕望於現狀,希望貧僧能勸勸你,隻不過看來,他實在低估了你。”清晏大師苦笑著,卻伸手從我手中接過灼熱的茶杯,放到我麵前,“感情之事,卻不如其他事,並非隻有努力才能有好的結果,你所愛的那個男人,有著不可預估的野心和實力,有朝一日必定君臨天下,他的身份地位總有一天如你手中這茶杯,縱使杯中茶水清香,卻隻有你能感受到,端起這茶杯時的燙手。與其強忍,不如先放下,待稍微涼過一些。”


    原來,他給我的茶水還有這一番意思。“我會牢記大師的話,不過,能不能請問大師,大師的那位至交既然如此關心於我,那又是否是我能猜出的人呢?”


    “你若有心,總有一天會知道。你若無意,隻怕知道了也徒增煩惱。倒不如不知。”清晏大師說得有些深奧,我並不能從他的話語間找到突破而去想象那個人究竟是誰。


    “既然如此,可否再問大師一件事。”我的眼睛落在他書案上厚厚兩摞經書之上,“大師此處既然有鳳遺朝內的史記載,不知可否幫我查一個人?”


    清晏大師卻含笑擺了擺手,“郡主要找的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本不是貧僧可以過問的,鳳遺國破之日曾天降雙星,一顆落在了東伏,一顆落在了北韶,與其茫然尋找,不如坐等命運自會將注定的人送到眼前,恐怕郡主已經見過想要找的人了。”


    “我見過她了?”我不由得驚訝,趕忙在思緒裏尋找所有關於可能是她的人影,卻絲毫沒有任何線索。“大師可否再給些提示?”


    “郡主,該迴去了。”清晏大師側目,“他來接你了,你若是再不出麵,恐怕他真要將滄遺寺翻個底朝天了。”


    他?!是元郢嗎?


    我心中一喜,顧不得其他,倉皇跑下了樓,聽到經樓外似有動靜,伸出的手在拉開的門的一瞬間停了下來。


    不會是元郢,外麵的動靜那麽大,絕不像是元郢。


    為何這經樓外麵聽著這麽亂,我不禁偏過頭看向樓上,希望清晏大師能再給我些提醒,可是眼見著樓梯上他再沒走下來。


    為何?難道,是高崎將我的身份告知了長公主,或者,是否是高瑾怡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來抓我的麽。


    猛地。


    門被推開了,有夕陽射入經樓內,高崎站在門外,一身戎裝,他身後跟著數人皆著鎧甲,硬生生擋住欲上前來的僧人。


    看見我,他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卻隻是淡然掃過一眼之後,轉過身對寺中僧人說道,“這位公子是長公主的客人,上次長公主在此遭劫,這位公子身受重傷幸得貴寺搭救,高崎奉長公主的口諭接公子迴府修養,日後長公主定然會重重答謝貴寺的相救之恩。”


    寺中僧人聽見他這般說法,好像也接受了。大抵是迫於長公主的名號,又見經樓中人遲遲沒有露麵,隻得退下,讓出了一條路。


    “葉公子,請。”高崎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異樣,雖然我有些話很想問他,但是此刻實在沒法問,再三看他沒有其他反應,我隻得順著他的意思,卻暗自猜想,他對滿寺的僧人稱我為公子,應該是還未我的身份告知其他人,隻是他有沒有告訴高瑾怡,我就實在猜不出了。


    高崎走在我身後,我走在前麵,總覺得身後有種意外的陰冷,迴頭看了看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他也不曾刻意看我,走到滄遺寺門口,我看侍衛牽了馬來,遲疑了下,正準備上馬迴程。


    高崎卻攔住了我,問向侍衛道,“馬車呢?”


    “馬車......”侍衛很是為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看向一邊。然後聽見馬車慢悠悠行來的聲音,似是不理會眾人的目光,不急不緩地停在我們麵前。


    “這似乎並不是我們準備的馬車,請問馬車中的人是哪位?”高崎的警覺性很高,他隻一個垂眼的瞬間,就已經感覺到防備。


    馬車前駕車的車夫跳下車來,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放肆!太子殿下的座駕容得了你質問麽!”


    太子殿下?


    馬車中人,卻在這個時候撩起了簾子,正是太子的那張臉,他默然道,“有勞高公子了,高府的馬車在上山途中已經被令妹搶去了,應是玩得無聊先迴府了,葉公子的傷勢大抵禦馬實在不便,不如與我同行。”


    高崎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輕蔑,卻未再解釋,“既然是太子殿下吩咐,高崎理當照辦,舍妹不懂事,還給殿下添麻煩了,煩請殿下送葉公子迴長公主府。”


    宇政沒有再理會他,卻靜靜放下了簾子。


    什麽嘛,元祈這次可真是裝大了,不知道那一日高崎把他扛迴去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但總覺得二人之間你看不上我我瞧不起你的。


    “葉公子,上車。”馬車的車夫過來攙扶我,說是攙扶,卻是不由分說的給我推上了馬車,我以為是元祈討厭高崎,所以不希望身邊認識的人和討厭的人過多糾纏,也就未多想,一屁股坐進了馬車。


    “駕。”車夫一揚馬鞭。馬車晃了一下,然後又慢慢往前走去。


    馬車裏的空間並不大,元祈坐在中間,我隻得坐在馬車的一邊,可是那一晃,我卻不經意的撞了他一下,抬起頭發現他正盯著我看,眼神裏的感覺很是怪異,我被盯得發毛,就給他拍了拍,“元祈,這裏又沒別人,就別裝了。不就撞你一下嘛,至於這樣惡狠狠的瞪我嘛。”


    “元祈”卻忽然間蹙眉,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似是強壓要突然爆發的火氣,我隻聽見他說,“看來是我太**著你們了,竟把你們慣得無法無天,膽敢聯起手來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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