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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時候,我就這樣......你看,就這樣......哈哈哈。”我和他牽著馬一路閑聊著走迴行宮,皇甫宣向我演示他當初年少扮作太監逃出南埕王宮的事,有說有笑。


    “你怎麽迴去的呢?”我被他逗得止不住笑。


    “後來.......”他的話說到一半,臉上的笑意頓失,眼睛直直看著前麵。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忽然覺得胸口中有炙熱在不停的向上翻湧作祟。


    “怎麽這麽晚。”宇文政像是刻意壓製了火氣,卻還是不失他一貫的朗月風範,不知是何惹了他,印象中,他並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此時站在行宮外,身邊跟著一個貼身侍衛。


    “英雄救美,耽擱了時候。”卻是皇甫宣提步走到了他麵前,說到英雄救美時還不忘迴頭看了看我,我突然明白他是在指我替沈衣解圍的這件事,被他的形容逗得有些想要發笑。


    “南埕國君好雅興。”宇文政依舊看不出表情,他眼眸微微抬起,眼神中的墨色無限擴大,讓人不由得覺得很危險。


    皇甫宣卻好像明白了什麽,“不敢相比宇文太子,這月黑風高還等候在此,看起來,不像是在等我的。”他迴過身來,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牌,遞到我麵前,“明日我將離開樂堯城了,就不特別與你再作告別了,索性今日聊得不少,還算很開心,這玉牌你且收著,日後東伏若你掌權起兵,我必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我很驚訝,皇甫宣當著宇文政說的這番話,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容我決絕,將玉牌交到我手中,我還沒說話,就聽到他說,“有一天如果這世上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來找我,玉牌迴到我這的時候,我就親自來迎娶你迴宮。”


    “我......”我以為我們已經聊得很清楚了,剛想說什麽,就看皇甫宣別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後將手中牽的馬交給身後的侍衛,向行宮裏走去。


    他是故意的,那他故意說的這番話又是為何呢?宇文政?


    不可能,他知道我已經死心,而宇文政對我如今是何態度的,這樣子做根本就是沒事找事。


    “天色晚了,宇文太子早些休息吧。”我將玉牌攥在手中,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皇甫宣同盟的承諾,但這卻是東伏現在唯一得到的承諾。


    “好。明天見。”宇文政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認真看過我一眼似的,他轉身即走,絲毫沒有猶豫沒有留戀。


    我還站在原地,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可笑,我還在奢望什麽?


    我在奢望他會走過來擁抱我麽?我還在奢望,他會告訴我,他很想我嗎?


    “在想什麽呢?這麽專心,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李姨娘走到我身後我都沒有發現,直到她出聲,將湯碗放到我麵前的桌子上。


    “我......”我在想,我的生母會是什麽樣的人,剛剛那一瞬間,我本來有意向李姨娘了解一些當年的事,可是話還沒說,我擔心這些她本來並不知道,經我模糊的一說,從中萬一再導致什麽樣不必要的麻煩,“沒事,有個人拜托我幫她做一件事,卻一定要我先答應,才肯告訴我。我在想,那會是什麽事?”


    “那拜托你這件事的人,是位姑娘還是位公子呢?”李姨娘提起裙擺坐在我身邊,很認真的想了會兒說道。


    “是位姑娘。”是沈衣。


    “你了解她麽?”


    “算是知音,她對我並無惡意,也沒有什麽事是刻意在瞞著我的。”我忽然想起那一晚她護著霍鈺時的情景,又不太確定,“可是,又好像是有一件事在瞞著我,我想不太明白,或許她可能真的有難言之隱,她幫過我很多次,而且涉及她過去的一些事她也絲毫沒有隱瞞,可是我想不通,她會讓我幫她做什麽?”


    “那,既然是這樣的話。”李姨娘看起來也有些疑惑了,“你想幫她麽?”


    這並不是我想不想幫她的問題,而是,“我不知道,總有一種感覺,她拜托我的事很有可能會是一個秘密,一旦我知道了,就有可能無路可退。”


    “你既然說了,她是你的知音,你若想幫她,又何必在乎原因。”李姨娘笑著起身,“不早了,睡吧,別想那麽多了。”


    是啊,我當沈衣是朋友,她幾次幫我,也是刻意在展示她對我的友好和善意,她自己的事沒什麽隱瞞於我的,唯一讓我有些困惑的就是霍鈺,她在替霍鈺隱瞞什麽,我當他們二人是朋友,是至交,又為何還要擔心被拖下水?


    “來人。”我打開門,對著外麵巡視的侍衛叫道。


    “在。”一人立即迎上前來,抱拳等候差遣。


    “你......你叫什麽?”我想不起來眼前這個看起來很眼熟的侍衛叫什麽名字,大概是見過幾次,奈何整個寧王府都是宮中新派遣來的,直接由伏昂分派。


    “奴才韓齡,是陛下特別派來守衛寧王府的侍衛。”


    “哦。這樣,你去明月樓送個信,告知明月樓的沈姑娘,明晚請她來寧王府一趟。”我想了想,又說,“算了,太晚了,你明天早上去送信吧,別忘了。”


    “是。”韓齡應聲退下。


    既然眼下看起來沒有什麽路可以走了,倒不如成全一下別人。


    這一夜我睡得很安穩,也是半年前醒過來之後第一次,沉沉地陷入了夢中,直到清晨被叩門聲吵醒。這看似不尋常的一天,是從隱隱約約的叩門聲開始的,“郡主。郡主!”


    而大清早就來叩門的人,自然是昨夜受我吩咐傳話給沈衣的韓齡,見我打開了門,他才低頭迴稟,“郡主,明月樓出事了。”


    明月樓出事了。


    這一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是沈衣出事了,慌慌張張趕到明月樓的時候,才發現並不完全是這樣,沈衣站在一側遭到當差的侍衛所困阻。


    “怎麽迴事?”明月樓本該是整夜繁華,在這清晨準備清點而暫停營業,而現在卻侍衛所層層包圍,昨夜一切還是好端端的,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死者是明月樓的老板娘。”一個熟悉的聲音,那熟悉的背影緩緩站起身來,他隨手拉上了死者身上覆著的白布,慢慢轉過身來,“一刀致命,直接刺在了腹部,兇手在刺出這一刀的時候沒有猶豫,是在老板娘毫無防範的情況下正麵一刀刺進,出手很幹脆果決,應該是蓄意殺人。”


    他怎麽會在這裏。


    宇文政的出現打亂了我全部的思緒,我剛剛從幸好沈衣沒事迴過神來,就看到了他,他沒有刻意的掩飾和迴避,一切竟然是那麽自然。


    “發什麽呆,派人去查一下明月樓的老板娘和誰有這麽大的過節,還有近來和什麽人走得比較近。”在我晃神的那一瞬間,他走到我身邊就這麽提醒了一句。


    我滿腦袋都陷入一片天旋地轉的狀態,他越是那樣尋常,我越是覺得心跳加快,深唿吸了一口氣,我才開口說道,“霍將軍人在哪兒?你怎麽會在這兒?”


    “明月樓的老板娘遇刺的時候,我受人約正在樓上說話。”宇文政將挽上去的袖口鬆了下來,他在說話的時候,一點不平常的語氣都沒有,甚至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我憑什麽相信你?”他會出現在這裏已經讓我很意外了,我不知道對於他來說,這是不是又是被他算計好的一切,隻是故作鎮靜的對跟隨而來的韓齡交代,“去請宮師傅。”


    “請我來的人,是沈姑娘。而當時老板娘遇刺的時候,我與沈姑娘正在樓上交談,聽到異動才出來,看到老板娘已經遇刺。”宇文政的解釋,應該說得過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心裏不舒服,“聽說你和沈姑娘很熟,不妨讓她過來。”


    “好,那就請沈姑娘過來。”我努力去平衡心裏的情緒,好像有些說不清的偏激,讓我不由得變得開始有些不客觀,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情緒的變化,可是又好像偏偏在逃避讓我變成這樣的答案。


    “郡主。”沈衣被侍衛引了過來,侍衛退下後,沈衣才淡然開口,“你一定要救霍將軍。”


    我的頭瞬間就大了。“等一下,上去說。”


    言多眼雜,此事既然牽連霍鈺,大概沒那麽簡單,如果說,老板娘遇刺的時候,偏好是沈衣約了宇文政前來,那麽無論他們說了什麽,能在宇文政跟前殺人又溜掉的,還能將此事聯係上霍鈺的,恐怕,是被人設計了。


    沈衣為什麽會約宇文政來?他們說了什麽?難道他們之前就認識?


    我讓他們都進到房間裏來之後,才留在最後關好門。“到底出了什麽事?”


    沈衣隻是稍稍偏過頭,她看了一眼宇文政,盡管宇文政並沒有看向她,但是那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動作,確實難免讓人心生懷疑。她還是選擇避過了宇文政,“聽到外麵突然的喧鬧聲,出去一看才知道是媽媽出了事,賓客之中似乎有人撞見了刺客的模樣,偏說是霍將軍。”


    霍鈺?!“不可能。”


    我斷然否決了這種猜疑,絕對不可能是霍鈺。


    “為何不可能?”發問的卻是宇文政,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珠串,他的眼神似是看向了窗外的車水馬龍,卻留心了我們的對話。


    “我了解霍鈺。他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來。”我很肯定,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要陷害霍鈺,“霍鈺為人正直,他斷不會因一己之私而害他人性命,而且以他的行事謹慎來說,若是他做的,也絕不會在通宵營業的時候動手,還讓人看見了。所以,絕對不可能是霍鈺。”


    “你倒是很了解他。”宇文政終於是迴過頭來看向我了,可是那墨色的眼底,實在難以捉摸他的情緒,他的語氣裏倒是有那麽一些不太明顯的不滿。


    “可是,現在霍鈺人哪兒?”眼下找到霍鈺最重要,找到霍鈺才有可能解開這個謎,我隻得暫時不去細解宇文政話裏的別有深意。


    沈衣搖了搖頭,滿目絕望,“找不到。”


    霍鈺,竟然失蹤了?!


    在這樣的關頭,霍鈺的失蹤無疑更加深了他的嫌疑,軍營,宮中,甚至霍府都找不到他,沒有人知道霍鈺去了哪兒?他就像是眾人口中猜疑的那樣,畏罪而逃,短短的一天裏,明月樓老板娘遇害的事傳遍了樂堯城,失蹤的霍鈺成了公認的殺人犯,更有人出麵作證,在老板娘遇害之前,曾看到她和霍鈺因沈衣而起爭執,更加坐定了霍鈺的罪名。


    怎麽迴事?我有些失措,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霍鈺的失蹤,沈衣也因連帶嫌疑不得不將她軟禁,霍鈺和沈衣都離開了我身邊,而我成了唯一的希望,我甚至找不到可以幫我的人了。


    上一次行宮出事,是霍鈺、沈衣助我,才破解的真相,這一次,霍鈺和沈衣都出事了,我總覺得事情並不單純,似乎背後是衝著我來的,刻意在孤立我,為什麽呢?到底是誰要陷害霍鈺?霍鈺又究竟去哪兒了?


    “阿姐,明月樓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我知道你和霍將軍要好,但是要顧及謠言,現在大臣們都在議論,說是你有意將此案壓下來,我真的擔心最後會連累了你,若是霍鈺真有嫌疑,不妨張貼告示緝拿歸案吧。”伏昂最終挺不過大臣們紛紛議論的壓力,他雖說得簡單,卻已想象得到高牆外麵的流言越來越嚴重了,我的一意孤行已經導致人心惶惶了。


    “不行。告示一旦張貼,霍鈺將坐定罪名,就算最後查清真相,可是霍家世襲將軍必定抹上了汙點。”數日來我已經將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是連霍鈺的影子都找不到,我也不知道這麽下去會怎麽樣,可是當前比找到真相更重要的,是確保霍鈺還平安活著。“小昂,再給我幾天,我一定會找到霍鈺的。”


    伏昂無奈,隻得由著我。


    三天了,我找了霍鈺已經三天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差把整個樂堯城翻過來了,我已經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找他了。


    而這三天來,不僅霍鈺的傳言越來越嚴重,更有人傳說,是郡主一手把持了東伏朝政造成的後果。


    行宮一案,西夷使者死了三個,借機將太後軟禁,東伏也就隻有霍將軍手中所掌的兵權能與我不相上下,而如今霍鈺出了事,似乎大家都認定了我是幕後的主謀。如果通緝告示一旦張貼,霍鈺自然被人認定是殺人犯,那麽接下來,就剩我了......


    怎麽辦?


    “聽說了嗎?昭華郡主私自將霍將軍殺害明月樓老板娘的事壓下來了。”


    “是啊,之前不就說郡主和霍將軍走得特別近麽?南埕國君來的時候,本來是有意要提出迎娶郡主的事,結果是陛下給攔住了,差一點就賜婚將昭華郡主許給了霍將軍。”


    “難怪郡主這麽護著霍將軍呢,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與我僅一簾之隔,對麵正在議論紛紛。


    “小聲點。”那個放出話來的男人噓聲說道,“我有親戚在宮裏當差,這些都是他親眼看見的。”


    “看來,伏宮有必要徹底清理一下閑雜人等,省得緊往外傳一些宮廷內幕。你說呢?”宇文政徑自落座在我身邊,他的聲音驚到了對麵的人,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匆匆離開,“如今,你竟然連站出來說句話的勇氣都沒了。”


    “你不是說了麽。”我無意與他做過多的糾纏,依舊小口抿著杯中的清茶,眼睛仍是看向窗外,這茶樓對麵就是明月樓。


    “你和霍鈺的關係很好?”


    “很好。”我點頭承認。


    “有多好?”宇文政終於側目看向我,盡管我目不轉睛,但是眼角的餘光仍是看見他,看向我的眼神。


    “好到可以替他照顧他深愛的女人。”我會找到霍鈺的,一定會。


    猛地,我的視線忽然對上了宇文政,我所有的從容自得在與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間全部破功,我這才發覺,他竟是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生生將我的頭掰了過來,他的唇齒輕啟,眼神愈發淩厲,“不要挑釁我的耐心。”


    我伸手想要將他的手打開,隻是微微掙紮,便明顯感覺到了他捏住我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我惡狠狠地看向他,隻聽到他說,“你知道,你是我唯一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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