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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筠笙的案子開庭。


    法院休息室,筠笙安靜地坐在輪椅上,身邊的檢控官在跟她說注意的事項,被告律師很有可能會對筠笙做出人身攻擊一類的。


    檢控官說著什麽,筠笙完全沒有聽進去。


    一直陪著筠笙的燕安城,見她根本不在狀態,一想到待會在法庭上有可能遇到的情況,燕安城就想將筠笙帶走,管它什麽官司,他才不在乎。


    鄭月晨就是應該受到懲罰,而不是事後還需要就這件事上庭。


    “你們先出去。”燕安城對檢控官還有她的助理說道。


    而燕安城說這話的時候,筠笙也完全沒有聽到,她還在想著昨天晚上的那個夢,那個重複出現的夢。


    她變成了一個劊子手,草菅人命。


    她的手上、身上,全部都被鮮血染紅,她看著倒在自己腳邊的那些人,那些全部都長了一張鄭月晨臉的死人!


    “阿笙。”燕安城握住筠笙的手,將她的魂喚了迴來。


    筠笙怔了一下,是感覺到了手背上傳來的溫熱的感覺,她才慢慢迴過神來,看著在她身邊的燕安城。


    他是她唯一的美好,是她心中最純淨的地方。


    愛著他的她,才是最最幹淨的。


    “我帶你走,不去上庭,我不想看到你坐在那裏被人審問,你是我燕安城的女人,根本不需要承受這一切。”燕安城現在是不理智的,他管不了什麽法律,管不了一法庭的人在那邊。


    他隻想,用自己的肩膀,為筠笙撐起一片天空,在這片天空之下,筠笙可以做她任何想做的,不用受到任何的約束。


    “你說你想要一年的時間去想清楚,好,我答應你,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除了讓你自己走出來之外,任何人都幫不了你。我知道這種感受,所以就算我們要分開一年,我也同意,你知道我現在根本不願意把你從我身邊放開。但是我都同意了。


    “但是阿笙,今天上庭,你這是把刀給別人,讓別人狠狠地插進你的身體裏麵,你會渾身是傷……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這樣。你現在隻有一個選擇,就是跟我走。”


    燕安城用他最深情的語調,說出最霸道的話。


    他並不想給筠笙任何的思考機會,就要將她帶走。


    片刻,筠笙反手握住他的手。


    “安城……”她叫住他,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你就讓我任性一次,好嗎?”


    她懇求道。


    燕安城盯著筠笙,一雙深邃的眸子裏麵隱藏著怒意,他現在估計是根本不想和筠笙有任何的廢話,直接將她給帶走。


    可……


    他抽迴了手。


    “好,如果你從法庭上下來,情緒奔潰,別說一年,就是一分鍾,我都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離開。”這是燕安城最大的讓步。


    “謝謝你。”


    燕安城並沒有領筠笙的感謝,這個時候嘴就甜了,那麽非要和他分開一年,非要去上庭的時候,又是那麽的決絕。


    有時候,燕安城就在想,其實他們這段關係裏麵,最無情的那一個,就是筠笙了。


    她就算是再愛他,也可以說斷就斷,就算是自己難過的要死,隻要看到他有任何的遲疑,就會毫不留情的轉身。


    一年?


    她的確是先要去救贖自己,但是,也可以說是要把她之前等他的一年還給他。


    讓他也嚐嚐,等待的滋味。


    可是這都還沒有開始等待,燕安城就覺得那一年該得是有多麽的難熬。


    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換成分鍾,秒,又該是多麽龐大的數字呢?燕安城不敢再去計算下去。


    眼下的一分一秒都是難熬的,他想要直接跳到一年後,他和筠笙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他們會有孩子,他們會是秦城最幸福的夫妻!


    不要想了!


    燕安城這樣告訴自己,再想,他可真的就不願意讓筠笙走了。


    “好了,我要去法庭了,待會見。”筠笙揮揮手。


    燕安城眉頭微皺,“我和你一起去。”


    因為案子涉及的東西太多,所以這件案子就沒有公開審理,沒有旁聽的,沒有社會人。


    “你在外麵等我就好了,別進去了,好嘛?”每當筠笙說好嘛的時候,都是她在懇求燕安城的時候,讓他不答應也得答應,“我不想讓你看到這樣的我,你就在外麵等我,恩?”


    燕安城還能夠說什麽。


    “你就作吧!”燕安城真的是氣急了,才對筠笙說出這樣的話,打不得,重話說不得,最後撓心的,還是他。


    燕安城看著筠笙被檢控官推進了法庭裏麵,他站在外麵,特別的煩躁。


    一號法庭的兩扇門都被關上,外麵的人根本不知道裏麵在發生些什麽。


    燕安城在法庭外麵來迴的踱步,然而這樣隻會讓心情更加的糟糕。


    他幹脆出了法院大樓,站在外麵的樹下。


    連年肆見燕安城煩躁的厲害,他還站在外麵,便走過去,道:“六爺,您要不到車裏去休息一下,蘇小姐這個案子還要兩三個小時才會結束,您一直在這邊等著,腿會不舒服。”


    燕安城置若罔聞,隻道:“有煙嗎?”


    連年肆連忙將口袋裏麵的煙拿了出來,連通著打火機一起。


    燕安城打開煙的時候,手都有些顫,最後抽出一支煙,點上,猛吸了一口。


    “你說,她怎麽這麽倔?不折騰折騰,是不是連安分日子都不會過了?”雖然燕安城是滿足了筠笙一切的要求,可是,他並不想要去滿足的。


    按照他的性格,筠笙就不應該去出庭,不應該離開他身邊一年。


    連年肆沉默,對於他和筠笙的事情,連年肆他們這些外人,真的是一句話的評論都說不上。


    畢竟,倔的人,不止筠笙一個,他們六爺,也比筠笙好不到哪裏去!


    煙抽到一半,燕安城忽然間就不抽了,將煙夾在手指之間,細細的煙束騰空而起。


    “你說,她現在在法庭裏麵,會不會已經忍不住了?阿年,她不是一個堅強的人,你們別看她一個人可以承受著親生父親的無視,同父異母妹妹的陷害,又或者是親人一個一個的離開她。但是她,真的不是個堅強的女人,可她就喜歡逞能,這麽愛逞能,真不可愛。”


    不可愛,燕安城希望筠笙能夠可以不用這麽逞能,如果她能夠有半點在這種事情的時候對他坦露心跡,對他俗說,她都不會過得那麽辛苦。


    可是,她都習慣了一個人,自然是不適應當一個他出現在她人生中,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後來,燕安城站在這棵大樹下又抽了好幾隻煙。


    但是想到筠笙從法庭裏麵出來會聞到他身上的煙味,他就到最近的一個酒店裏麵去洗了個澡,還換了身衣服,重新迴到法院的時候,他依舊是那個感情清爽的燕安城。


    這件案子的庭審整整持續了五個小時,除了燕安城去酒店洗了個澡的那一個小時之外,另外的四個小時,燕安城都站在法院外麵,與筠笙一起感受庭審的漫長。


    五個小時後,筠笙從一號法庭出來,依舊是檢控官推著她的。


    見到筠笙的那一瞬間,燕安城就知道,這一年的時間,他都要和這個女人分開了。


    對,她就是倔。


    她眼眶明顯泛紅,但是沒有任何的淚水,看著燕安城的時候,甚至有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裏麵發生了什麽,燕安城不得而知。


    他如果想要知道的話,那也是輕而易舉。


    他走過去,什麽都沒說,將筠笙的腦袋輕輕地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小腹那邊。


    “都過去了。”不管她在裏麵都經曆了什麽,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從此以後,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筠笙伸手,環著燕安城的腰,點點頭。


    因為靠在燕安城的懷裏,筠笙沒看到燕安城和檢控官的眼神交流。


    他在問檢控官裏麵的情況,檢控官點了點頭,意思再說筠笙在法庭上還算穩定,到底是沒有失控。


    “好了,我們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燕安城實在是不想讓筠笙留在這裏,趕緊推著她的輪椅離開。


    車子早已經在外麵等候。


    筠笙被連年肆扶進了後座,燕安城隨後上來。


    車子後座和前座的隔板被升了起來,後麵說什麽話前麵也聽不到。


    “安城,他們說我無罪。”筠笙小聲的和燕安城說。


    她現在還記得那個女法官的宣判——蘇筠笙女士的行為實屬正當防衛,判處鄭月晨強.殲罪名成立,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這場案子裏麵,從法官到書記員再到檢控官,全部都是女性,隻有鄭月晨的代表律師是男性。


    要知道,當一個男性在隻有庭警是男性的一號法庭內,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被壓下去了好多。


    “你當然是無罪的,我和你說過很多遍,你是無罪,是正當防衛,今天法官也這樣判定,你要釋懷。”


    筠笙點點頭,是應該要釋懷的,就連法律都判了她無罪。


    “安城,你就送我到這裏吧。”筠笙看了車外的路況,知道在什麽地方之後,和燕安城說了這麽一句話。


    “恩?”燕安城一下子還沒有明白過來筠笙這話是什麽意思。


    筠笙看著他,眼中有些許的抱歉,沒有提前告訴他。


    燕安城這下是真的,有些震怒了。


    他鬆開了筠笙的手,他知道她要做什麽,但是,為什麽這麽突然。


    不能給他一個預告,讓他有心理準備嗎?為什麽這麽突然?


    “明天再說。”燕安城不疑有他的說著。


    筠笙怎麽可以這樣,她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她想要去拉著他的手的,“明天你還會說明天,這樣,我永遠都不可能離開的,就今天吧,一切都準備好了,不是嗎?”


    沒準備好,根本就沒有準備好!


    燕安城不迴答筠笙的話,從剛才的震怒當中抽身,現在他是那麽的不舍,那麽的後悔自己之前同意筠笙說什麽讓她去自我救贖。


    放屁!


    筠笙隻是看著燕安城,就隻是看著他。


    被她這樣的眼神一看,燕安城所有的燥怒,又全部給安撫下來了。


    他打開了車內前後排的隔板,沉聲道:“靠邊停車。”


    也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但是六爺說靠邊停車,司機就靠邊停車,然後,司機和連年肆一起下了車。


    相比較房間,車內的空間實在顯得狹小,可這正也是因為車內狹小的空間,才讓坐在後麵的兩個人,更顯得親近。


    隻是,此刻的氛圍,並談不上融洽。


    一想到筠笙一聲招唿都不打,就先在就要走!


    燕安城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了!


    見到不願意說話的燕安城,筠笙也不知道說什麽了,最後隻說出一句:“等我迴來。”


    淡淡的一句話,就沒有其他的了,她就準備開車門了!


    燕安城自然是不肯,馬上轉身,將要開門的筠笙給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懷裏,將她緊緊的摁在他的懷裏,揉到他的骨血裏麵。


    她知道他舍不得,也不知道說什麽,就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示她真的不願意放開他!


    她就讓他這麽抱著,可到底還是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她輕輕地推開了他,“我要走了,虞美人在外麵等我。”


    早就安排好了,所以連虞美人都通知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去哪裏,你究竟要做什麽,你什麽時候迴來?”筠笙什麽都沒說,燕安城也都沒問,但是現在,忍不住了。


    筠笙搖搖頭,不想說,不願意說。


    害怕要是燕安城一出現在她麵前,她就忍不住要和他一起離開了。


    “你真是……”狠心!


    燕安城鬆開了筠笙的手,“你迴來的日子,隻能提前,不能推遲,否則,我翻遍中國也要把你給找出來,懂了?”


    隻有特別狠的話才能夠讓燕安城此刻得到一點心安。


    筠笙點頭。


    看吧,這個女人就是狠心的,要走了,連句話都不願意說,就讓他一個人說,顯得他多舍不得他一樣。


    “真的要走了呢。”筠笙看了看時間,“再見。”


    這迴事換成燕安城不理會筠笙了,他別過頭,看著另一側的車窗。


    筠笙隻能看到她的背影,依舊是那麽的冷厲,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筠笙無法說更多的話,她打開了車門。


    可是隻要筠笙迴頭,就能夠看到燕安城正在仔細的看著他那一側反光的玻璃上麵筠笙的一舉一動。


    放狠話的是他,可是不舍的那個人,還是他。


    難過的也是他,心痛的也是他。


    “砰——”車門被關上,燕安城迴頭,看著空空如也的後座,可是空氣中還彌漫著筠笙的味道,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還夾雜著一點藥味。


    但是,人已經不在了。


    燕安城從後視鏡當中看到了筠笙上了虞美人的車,她們的車子開走了。


    連年肆和司機上車,連年肆轉過身子,問著後麵的燕安城。


    “六爺,需要差蘇小姐究竟去什麽地方了嗎?可以找人跟著不會被她發現的。”


    恩,燕安城的確是在思考這個問題,隻有知道筠笙具體去了什麽地方,他才會放心。


    “你找人跟著,確保她的安全。”燕安城始終是不放心筠笙的,“但是……除了她的身體狀況,她在什麽地方,就不要告訴我了。”


    燕安城閉上眼睛,靠在後座上。


    如果告訴了他,他肯定不會忍到第二天,當天就跑過去找筠笙了。


    找到了之後,肯定是要將人帶迴來的,或者和她一起在那邊待著!


    所以,他不能知道筠笙在什麽地方啊!


    可是又擔心筠笙萬一出點什麽狀況怎麽辦,於是,隻能想出這麽一個糟糕的辦法,折磨的,不還是他嗎?


    越想,燕安城就越後悔放走筠笙。


    可他一個男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


    另外一輛車上,筠笙坐在副駕上麵,係著安全帶,她看著後視鏡裏麵,確定沒有可疑的車子跟過來,才放了心。


    “筠笙啊,你神神秘秘的樣子,我真不知道你要做什麽!”虞美人一邊開車,一邊不解道。


    “先去把腿養好吧,不然總覺得不方便。”筠笙看著她打了石膏的腿,因為一想到這條腿,她的思緒就會迴到那天被鄭月晨打的時刻。


    “恩……那我把你先送過去。”


    車子上了出城高速,一直往南開去。


    車子最後在一個臨山的院子外麵停下來,虞美人摘下墨鏡,身子趴在方向盤上,從擋風玻璃往外麵看去。


    “筠笙,你確定你要來這個我開車都開了四個小時的地方住一年?”虞美人實在是不懂筠笙。


    說話的時候,還看到了兩個穿著素衣的女人從山間小路走迴來,手中拎著籃子,裏麵裝著青菜。


    “我是來修身養性的。”筠笙很認真的說著,“你要不先去逛逛,我打個電話。”


    “報平安呐?虞美人笑了一聲,然後很乖的下了車,將車內的空間留給了筠笙。


    筠笙是拿出了手機,但是並未給燕安城打電話。


    她從車上離開的那一瞬間,就決定再沒有徹底想明白之前,是不會主動聯係他的。


    不然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可能就會忍不住。


    別看她剛才離開燕安城的時候是那麽的果斷,她有多果斷,心裏就有多舍不得。


    可是隻要她一旦露出舍不得的表情,燕安城肯定就會被她更舍不得,她就別想走了。


    她找到了陸錦晞的號碼,打了出去。


    “學長,我想問問你,初見還在你那邊嗎?”筠笙到底是放心不下初見的,她究竟出了什麽事,她究竟為什麽要躲起來,她和蕭遠山之間,到底怎麽了?


    不弄清楚這些,筠笙怎麽能夠放心?


    陸錦晞沉沉的唿吸一聲,道:“我正想和你說,我從秦城迴來的時候,手下的人告訴我,初見已經走了。”


    陸錦晞說的很委婉,說她走了。


    但是更確切的,是初見逃了。


    “上次在醫院,你沒有和我說的,現在都請告訴我,我很擔心初見。”


    之後,陸錦晞就慢慢的將這次來秦城了解到的情況,有所保留的告訴了筠笙,因為他覺得,筠笙不能知道這麽多,否則她現在肯定炸了。


    但是單單從陸錦晞有所保留的敘述當中,筠笙都覺得有些承受不過來。


    “所以,從大學開始,她就開始在騙我……”筠笙聲音沉了下來,可是她依舊相信,初見這麽做一定是有她的原因的。


    “我調查到的隻有這些,她的資料,蕭遠山那邊卡的很嚴。她從我這邊離開,估計也是覺得我這邊不安全,也許,她會來找你。”畢竟,初見的朋友,隻有陸錦晞和筠笙了,“辦了護照,新身份,我該幫她做的,都做了,希望她平安。”


    “謝謝你學長。”筠笙還想說什麽,但是虞美人迴來了,還帶著一鳴山裏麵的人。


    筠笙收了手機,心情和這越發暗的天色一樣沉。


    一鳴山是尤甯推薦給筠笙的,她知道筠笙最近心緒不寧易做噩夢,是那件事的後遺症,她便推薦了筠笙來這裏。


    這裏是讓人一來,就覺得沉下心的地方,


    隻是筠笙心中太多事。


    孫女士在見到筠笙的第一眼的時候便說:“孩子,你戾氣太重。”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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