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了嗎?成鎮閉著眼睛的模樣給了他極大的衝擊,是因為醫院這個特殊的場合嗎?他那幹癟的麵容是那樣的陌生。雨石望著讓他無法憎恨的成鎮那可憐的病容,緊緊地咬住了嘴唇。他不想同情成鎮,他已經不是朋友了;他是偷走珠瑩的男人;還不如死了的好。

    “鄭教授。”

    雨石輕輕地叫了一聲,成鎮睜開了眼睛。看到雨石,他馬上用朦朧的目光朝雨石的身後望去,發現沒有人,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睜開了。

    “快請。”

    “怎麽弄成……”

    “我的樣子,太難看了吧?”

    曾經那麽迷人的男低音,現在好象是在夢中。

    “接到姬貞的電話,我嚇了一大跳……”

    雨石覺得自己好象成了一個出色的演員。按理來講,應該抓住他的領口,勒緊他的脖子;應該把他摔到地上再踏上一隻腳,吐他一臉唾沫。

    “看來健康真問題,真不能說大話呀。”

    “那也是……不管怎樣,祝你盡快康複。你要挺住啊,世潤還小呐。”

    “是啊,珠瑩……民浩他媽上班了嗎?”

    成鎮就這麽一會兒都忍不住還要找珠瑩,雨石心裏很不是滋味。成鎮的忍耐力跑到哪裏去了呢?是什麽奪去了他的忍耐力呢?是病魔?還是對珠瑩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愛嗎?

    “我妻子……住院了。”

    “珠瑩?……怎麽,為什麽?”

    看到驚訝的成鎮心裏一陣欣喜……隨即想起了姬貞。她也曾經有過這種感覺嗎?當兩個人愚蠢的愛情爆發的時候,她也感覺過這種惡意的欣喜嗎?真想衝著憂慮重重的成鎮扔一句嚴重的病名,就象你,是癌;是白血病;說是沒希望了。

    “是肺炎,可能要住院幾天。”

    “肺炎……”

    “不知是怎麽迴事,過去連感冒都很少得的人,出差去了一趟江陵,迴來就住院了。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難事。真是。”

    雨石有點討厭自己了。他討厭自己看到成鎮憂心重重的樣子還能幸災樂禍;曾經那麽蔑視過姬貞,自己也不過是逃不出那個範疇的凡夫俗子。

    “現在我妻子不算什麽問題,比起癌症,肺炎還能算病嗎?調養幾天就會好的。”

    “是啊……”

    也許是因為過分驚嚇成鎮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做檢查了嗎?”

    “做了整整一上午。太費勁了;做檢查的時候都能死人。”

    “那也得挺住啊。”

    成鎮苦笑了一下。

    “沒希望了。”“什麽……可不能放棄啊。”

    “……”

    成鎮真的會死嗎?突然,雨石的心麻木了。他現在不能死,把我的家庭弄成這個樣子,他要是死了的話,真死的話……從個人角度來說,雨石是真喜歡成鎮。對他的死亡,應該悲傷呢?還是高興呢?雨石討厭自己不能真實地表達感情的處境。

    “怎麽看不到夫人啊。”

    “迴家了。整整一上午做檢查也沒心思,才迴去取點東西。”

    多虧姬貞不在;他不想見到姬貞。由於一時衝動來找成鎮的路上還在因為姬貞而擔心,看到成鎮的狀態,雨石更加擔心了,怎樣才能保障珠瑩不受姬貞的傷害呢?

    “珠瑩……不要緊吧?”

    難道成鎮不知道小心翼翼的語氣反而不自然嗎?要是過去,成鎮肯定會非常露骨地表示擔憂,還會故意裝出大咧咧的樣子。哪怕珠瑩稍微有一點頭痛,摁一下太陽穴,他都會搶先找來藥物。何況都說珠瑩住院了,他還保持小心翼翼的態度,這有些不對頭了吧。

    “她打電話告訴我說已經迴到首爾了,我趕迴家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了。頭燙得象個火球……嚇了我一跳……”

    “哎喲……”

    成鎮臉色蒼白,雨石真想再加一把火以此來增加他的痛苦。哪怕是把自己經曆的痛苦,扔給他一半也好。

    “醫生說是疲勞過度加上肺炎。真蠢,到了那種程度了還不知道,即使是那樣,她也不是因為一點疲勞就能那樣的人啊……還是凍過頭了呢?……”

    看到成鎮暗下來的臉色,雨石覺得自己說中了。

    “等我老婆出院以後,一起來看你。她也很擔心你。”

    “啊,不,不用來了。要注意身體啊。”

    成鎮有些口吃地說。為了搞清他的真正意圖,雨石盯住了他的眼睛,可他卻把頭轉了過去。雨石猛然想起了珠瑩的斷然拒絕。

    “那……要看情況了。”

    成鎮點著頭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請轉告珠瑩……請她多保重。”

    雖然成鎮沒意識到對珠瑩稱唿的改變,可是雨石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珠瑩’這個稱唿給雨石帶來了新的傷痛。

    孩子們晚飯後來到了醫院。珠瑩看到他們一下子癱軟了。民浩哄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哭起來沒完的世姬,眼睛也濕潤了。

    “媽媽,你怎麽病了。”

    要是得了絕症,現在該是什麽心情呢?珠瑩摟著淚如泉湧的女兒硬是吞下了淚水。看著世姬和民浩,一直緊鎖著的大腦開始了活動,珠瑩新奇地望著孩子們,民浩和世姬的個子早就超過了珠瑩;因為上班也沒有好好照顧他們,可孩子們早就長成了大小夥子和大姑娘。

    我怎麽會忘掉他們了呢?怎麽沒記著……

    吞下去的淚水湧了上來。隔著淚水碰到了雨石的目光,他冷若冰霜,雖然趕緊做了調整,可是那表情並沒有完全消失。

    激動的孩子們稍微安靜下來了。雨石尷尬地說。

    “我去看望了鄭教授。”

    “啊……”

    “病得挺重。”

    “是嗎?那麽嚴重嗎?”

    “我都認不出來了。”

    雨石難受地用手揉了一下臉。

    “瘦得不象樣了。說話也有氣無力……對了,他還讓你注意身體呐,哪有心思替別人擔心啊……為你操心的勁兒還沒變。”

    珠瑩想打聽的事情太多了。可是看到雨石在躲避自己的目光,也就沒法再問下去了。她知道成鎮瘦了。在分手的那一瞬間,看著他消瘦的臉龐,珠瑩曾心痛不已。與過去的風采相比瘦得隻剩下一半的成鎮,在和珠瑩度過的時間裏也越來越憔悴了。就是因為和自己度過的時間,成鎮的病情可能更惡化了。她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刻跑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吻著他的嘴,向他述說自己的愛:我愛你,我愛你……我的生命和你在一起……

    病房裏很暖和,可珠瑩冷得渾身發抖。

    “世潤他爸,病了嗎?”

    民浩擔心地問。

    “是癌症。”

    雨石平靜地說。是癌症,是癌症,癌症……珠瑩可不能那麽平靜,幹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至今也不願意承認成鎮得的是絕症。

    “爸爸也去檢查身體吧,沒有爸爸我可活不下去!”

    世姬插了一句。可能是被珠瑩嚇的,世姬的聲音裏夾雜著擔憂之情。

    “上個月不是檢查過了嗎?我的公主,別擔心,我會活到你結婚以後生下十二個孩子的那一天的。”

    “爸爸也真是……十二個可不行,要活到生二十四個那一天,聽到了嗎?”

    “喂,你是豬啊?”

    世姬和民浩還有雨石笑了起來。珠瑩……過了一會兒才笑了出來。

    “該迴去了。”

    “爸爸昨天都沒讓我們來……”

    “好了,迴去吧。”

    民浩拉起了世姬的手。

    “媽媽需要絕對安靜。以後再來纏媽媽吧。”

    民浩給珠瑩重新蓋好了被子。珠瑩沒法正麵去麵對兒子那溫暖的眼神,原來負罪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啊,珠瑩避開兒子閉上了眼睛。

    醫生說再過五天才能出院。雨石卻擺出了再讓她住半個月的架勢,拒絕了醫生的吩咐。雨石把她當成了重患者,照顧得非常仔細,珠瑩覺得自己真的成了一名患者。

    醫院真奇妙。好好的一個人,到了這裏也會莫名其妙地渾身無力。退燒後,也沒什麽特別的痛處,每天還要挨幾針,每頓飯都要吞下護士送來的藥片,這種無聊的感覺讓她好難受。雖然,偶爾擔心公司的事情,說實在的那隻不過是一時的。珠瑩的腦子裏完全是成鎮的影子。他現在怎麽樣了呢?會手術嗎?如果做的話能有多大的希望呢?不能陪同成鎮的痛苦折磨著珠瑩,她深陷的眼窩期待的隻有成鎮,她的耳朵等待的隻是他的聲音和他的消息。雨石和孩子們認為珠瑩的這種狀態是肺炎的後遺症。也許是那樣,也許是肉體的疾病使珠瑩變得軟弱了,不,也許是精神上的恐慌造成了肉體的疾病。不知道是怎樣的因果關係,追究它又有什麽用呢?

    出院以後,世姬和民浩隻要在家就以護理為借口,一刻也不離開媽媽。特別是世姬,可能是受到了過分的驚嚇,總是在媽媽跟前撒嬌。珠瑩難以承受孩子們的這種關心,他們不知道媽媽闖下了大禍,孩子們的純潔的情誼讓她心痛不已。盡管如此,隻要剩下她一個人,她就會忘掉周圍的一切。丈夫和孩子們的存在,模糊得好象隔著蒙蒙的霧氣。除了成鎮以外對任何事情都毫無感覺了;她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瘋狂的愛,已經瘋掉了,明知瘋了也沒有什麽對策。她翻來覆去,坐起來又躺下,然後,又……她為了控製自己想立刻跑到成鎮身邊去的衝動,弄得口幹舌燥;她為了遵守對成鎮的諾言,在與自己搏鬥。

    她恨成鎮;為了理解他,為了那個約定,越懷念就越恨他。

    民奎驚呆了。赫拉不知怎麽就是不能麵對他。自從他表白之後總想躲避他,現在更是那樣。民奎的眼睛定在了赫拉顴骨的淤血上。雖然有些消腫了,可是淤血的麵積卻擴大了。赫拉對自己試圖遮掩淤血的努力很不滿意;他又不是盲人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打架了?”

    “嗯。”

    “年輕啊。都多大了還打架?”

    “行了,喝茶吧。”

    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因為茶葉放得比平時多,味道很濃。民奎皺了眉頭。

    “沒有咖啡啊?”

    “沒有。”

    赫拉無緣無故地衝著民奎發了火。還是民奎好說話,不,不是好說話……是他不計較。

    “用雞蛋揉一揉,那樣會好些。”

    “知道了。”

    赫拉哭喪著臉,民奎不放心地從冰箱裏找出了雞蛋。

    “過來,我給你揉揉。”

    赫拉枕著民奎的大腿躺下了。民奎溫柔地揉著,赫拉感覺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涼爽的雞蛋,能讓淤血馬上消失。

    “跟誰打架了?”

    “女的。”

    “你都成了這模樣,她不得住院啊?”

    “閉嘴。”

    滾動在顴骨上的雞蛋,讓赫拉的心情放鬆下來了,他有點困了。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那個臉色蒼白的憤怒的女人一直跟著他們。

    “你這個壞家夥,怪不得那麽奇怪!”

    那個女人就象個美杜莎。看到她過分蒼白的臉色和狠毒的眼睛,赫拉馬上想到了美杜莎。

    “嘿!”

    騎在赫拉身上氣喘籲籲的金玄鍾驚叫了一聲。玄鍾和赫拉來不及遮蓋赤裸裸的身體,隻能傻乎乎地望著那個女人。女人的動作很敏捷,飛奔到跟前抓住了玄鍾的脖領。

    “冤家啊,你還是個人嗎?”

    “鬆手,嗯?”

    玄鍾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抓著女人的胳膊哀求道。赫拉慢慢地站起來,東張西望地找著衣服,衣服扔在了美杜莎寫生畫的前麵。女人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了赫拉赤裸的身體。

    “該死的娘兒們!”

    放開玄鍾的女人,揮手打了赫拉一個嘴巴,打得赫拉直打晃。就在這一瞬間,她想到要是真的赤裸裸地摔到在地,該有多難看啊。裸體有時是美麗的;同樣的裸體有時是醜陋的。粗野地貪圖赫拉肉體的時候玄鍾是美麗的,可現在卻非常醜陋。想必自己也同樣如此。

    “幹什麽不好,大白天還賣騷阿!”

    赫拉沒還嘴,朝著扔在那裏的衣服走去。赫拉的態度激怒了女人,她的拳頭飛了過來,突然,眼睛冒出了金星。聽人說挨打的時候眼睛會冒金星,她還以為是笑話,這迴可不是,真看見了金星。赫拉踉蹌著站住了,好不容易拿到了衣服,套上了內褲和上衣。

    “喂,你啞巴了。”

    女人狠狠地朝赫拉的後背打去。

    “行了!”

    玄鍾無力地說。赫拉瞥了玄鍾一眼。玄鍾誠惶誠恐地看著女人。他連一個女人的拳頭都不敢攔,真卑鄙,真讓人寒心。

    赫拉穿好衣服,麵對著那個女人。

    “臭娘兒們,看什麽看,你看我可笑啊?”

    “可笑。”

    “你說什麽?”

    “別隨便罵人,多幼稚啊。”

    “幼稚?這娘兒們瘋啦?”

    女人的手又飛過來了,赫拉抓住了女人的手腕。“想怎麽樣?那個男人是你的丈夫,就隻能和你做愛嗎?”

    女人不可思議地說不出話來了。

    “得過且過不就得了。”

    “……”

    “結婚隻不過是法律上的一紙合同。人也是動物。動物有需求時還能製約的了嗎?不就是換了一個做愛對象嗎?為了結婚的束縛來壓抑本能,那合適嗎?”

    赫拉甩開了女人的手腕。女人打了個趔趄,再也不激動了。

    “你結婚了嗎?”

    女人靜靜地問。

    “沒。”

    “結婚試試。那你就能明白我為什麽這樣。”

    赫拉這才仔細地端詳了平靜下來的女人。她長得苗條可愛。至少比赫拉小四五歲。但她的目光很成熟。因為她的目光赫拉覺得自己很狼狽。她想反駁結了婚又能怎麽樣,可又覺得那種話太愚蠢。

    “有的時候,就算幼稚,也有應該守護的東西。”

    赫拉看著玄鍾一件一件地套上了衣服,那個女人想守護的就是他,可在自己心裏他隻不過是個卑鄙的男人而已。

    “別耍嘴皮子美化自己,你知道現在你有多可憐嗎?”

    赫拉閉著眼睛反複迴味著女人的最後一句話。我是可憐的女人嗎?我是個隻知道耍嘴皮子的女人嗎?我應該守護的是什麽呢?我究竟有沒有那種就算幼稚也要守護的東西呢?

    “睡著了?”

    民奎低聲問。赫拉沒吭聲。民奎繼續滾動著雞蛋。他的腿一定麻了;胳膊也一定疼了。民奎連姿勢都沒換一下。不知什麽時候雞蛋已經熱了。

    “聽說揉淤血的雞蛋是不能吃的,裏麵會壞的。”

    民奎嘟嘟囔囔地說。

    “不知是誰把你弄成了這個樣子,咱們把壞東西都裝進這裏吧。”

    也許是太舒服了,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沒什麽可哭的事情,可赫拉就是想哭。

    “我想見金載成。”

    滾動的雞蛋停頓了。

    “一定要見嗎?”

    民奎平靜地又開始滾起了雞蛋。

    “我見金載成……你不願意?”

    “我不願意你還能不去啊?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赫拉睜開了眼睛。民奎的臉就在眼前,她抬起手撫摩了他的臉。

    “你是說無條件理解我?”

    他點了點頭。

    “有一件事你別忘了,我愛你。”

    赫拉閉上了眼睛,困意一下子撲了過來。

    姬貞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反倒讓雨石坐立不安。她的嫉妒和憤怒不會就此消失。現在一定達到了頂點。一定是躲在暗處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的弱點,如果有什麽動靜還可以相應地采取措施,可是,針對沒有動靜的敵人,就沒有什麽對抗的辦法了。

    去探望成鎮,雖然也有想了解他病情的因素,最主要的還是為了姬貞。總不能坐以待斃啊。可是,見到了姬貞雨石才理解了她沉默的原因。毫無活力的她,消瘦得好象應該立刻住進醫院。成鎮的病情也更重了。人怎麽能一下子變成這樣呢?疾病這東西真可怕。

    “您來啦。”

    姬貞平靜的聲音比她的外貌還顯得陌生。

    “累吧,瘦多了。”

    雨石誠心地說。姬貞朦朧地笑了。成鎮睜開了眼睛。不知道應該對成鎮說點什麽才好,他看起來好象馬上就要離開人世,雨石絞盡腦汁挑選著安慰的語言。

    “比以前好多了。”

    好不容易找出來的還是個謊言。明知是謊言,又找不出別的什麽話。

    “珠瑩,珠瑩她……出院了嗎?”

    真是……看來成鎮隻剩下本能了。雨石瞟了一眼姬貞的神色。她的眼睛突然亮了。

    “幾天前就出院了。”

    “……還好。”

    成鎮閉上了眼睛。

    “檢查還順利嗎?”

    雨石急忙轉過頭來問姬貞。

    “沒啥好不好的。”

    “手術計劃呢?”

    “體力跟得上才能手術啊,那麽糟踐自己……死到臨頭的人了,還……”

    姬貞說到這種程度成鎮也沒睜開眼睛。

    “那麽,是怎麽治療的呢?”

    “正在做。所以才弄成這個摸樣。說真的,做檢查也真是,不知道是要救人,還是要整死人,好端端的一個人也得弄出病來。”

    說著話,她往後擼頭發的樣子帶著深深的悲傷,看起來很可憐。就算她愛的方法有問題,盲目的愛不也是愛嗎?果真能說她的愛是錯誤的嗎?能因為折磨了周圍的人,就否定她的愛嗎?雨石來迴看著成鎮和姬貞,這時成鎮睜開了眼睛。

    “珠瑩……現在不要緊吧?”

    成鎮的關心隻集中在珠瑩身上。成鎮在姬貞麵前說的這些話,讓雨石很不安,真想上去堵住他的嘴巴。

    “還沒完全恢複。還不能上班。每三天要去一次醫院。”

    “這麽說還沒好啊。”

    他說得很肯定。雨石突然想到,成鎮是不是在用這種辦法編造珠瑩不來的理由,以次來安慰自己呢?在痛苦中,在朦朧的狀態下,隻剩下思念珠瑩這一本能的男人,為了珠瑩,首先考慮珠瑩立場的男人,在這個男人的變化麵前,雨石不寒而栗。

    “還是沒好,所以才不來,要不早就跑來了,你還不了解珠瑩嗎?”

    姬貞氣唿唿的聲音裏並沒有帶刺兒。

    “不,珠瑩不會來的,不能來。”

    他絕望地吐出來的那句話是獨白嗎?大家都能聽到的那句話……

    “我不大舒服,你自己去吧,替我代個好。”

    上午,珠瑩斷然拒絕了一同去看望成鎮的建議。要是平時,珠瑩根本不可能那麽做,無論誰來阻攔,隻要退了燒,馬上就會跑到成鎮這裏來,這才是正常的。可是,妻子頑強地拒絕了探望成鎮的建議。聽了成鎮的自言自語,雨石懷疑珠瑩的拒絕是不是有什麽原因呢?

    成鎮剛閉上眼睛就睡著了。雨石和整理好被子的姬貞走到了外麵。煩悶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雨石從自動售貨機裏接了兩杯咖啡。可能是因為筋疲力盡的關係,姬貞沒開口。

    “能做手術嗎?現在看來情況……”

    “就是手術……胰腺再加上胃,十二指腸,還說什麽來著,一直到小腸和膽囊都得切除。這種狀態能挺得了那樣的手術嗎?”

    雖然不知道髒器的具體位置,姬貞列出來的那些個數就足以證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手術後,據說還要做放療和化療……我也不知道,首先,手術就是個問題。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那個時候……”

    “會好的,鄭教授平時身體多好啊,會挺過去的。”

    這是連雨石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話。成鎮的生命早已脫離了他的肉體。

    “可珠瑩為什麽不來呢?”

    “我不是說病了嗎。”

    姬貞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把紙杯扔進了垃圾箱,她用銳利的目光盯著雨石說。

    “我們之間總該實話實說吧。”

    是因為從雨石生硬的語氣裏看破了他倔強的脾氣呢?還是再也沒有追問下去的力氣了呢?姬貞恍惚的目光朝窗外望去。

    “成鎮挺不了多久了。讓珠瑩來一趟吧。以後別後悔……”

    雨石猜不出她的意思,聽起來象是真心,又不能完全相信。

    “再恢複一點,我們一起來。”

    “好啊,讓她來吧,珠瑩來了……他,才能有點力氣。”

    姬貞雖然說得很平靜,可是掩飾不住內心的悲傷。

    “有了力氣才能談到手術啊,不是嗎?現在……你知道我多不願意說這種話嗎?”

    一直到迴病房,姬貞再也沒開口。

    難得珠瑩準備好了晚餐,可雨石的表情卻沒有放鬆。

    “不好吃嗎?”“你現在還沒好利索,隨便吃點就行了,幹嗎做這麽多。”

    “也沒做什麽,你不是喜歡大醬湯嗎。”

    珠瑩為了晚餐做了各種準備,二十來天沒進廚房了,冷不丁還真不順手,雖然有些疲勞,廚房這個空間還是讓珠瑩稍微意識到了現實生活。

    “挺好吃。”

    雨石敷衍了事的態度,刺痛了珠瑩的心。其實這頓飯也不完全是為了雨石準備的,這是珠瑩是為了恢複自己體力而選擇的一個捷徑。盡管如此,也會因為雨石的態度而受傷,珠瑩意識到自己太自私了。

    她知道雨石三天前就去看望過成鎮。當時,雨石準備上班的時候,建議一塊兒去探望成鎮,可是從雨石漫不經心的表情上很難斷定是真是假。真想問問雨石,可就是張不開嘴,她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悲哀。

    “成鎮怎麽樣了?”

    珠瑩真想這麽問。

    “什麽時候做手術?”

    她好幾次都想問這句話。

    “成鎮沒找我嗎?”

    她完全可以很自然地問他一句。可是,沒辦法那麽做,她沒有自信能自然地說出那句話。

    “孩子們還沒迴來啊。”

    雨石不可能不知道孩子們固定不變的時間表。

    “民浩去打工,世姬還在學校。”

    “啊,對了。”

    雨石機械地拿起了勺子。

    “你不吃啊?”

    “剛才吃了一點。”

    形式上的,毫無意義的對話,讓她更加思念曾經和雨石之間推心置腹的對話。雖然不象話,她好想撲在雨石的懷裏痛哭一場;雖然不可能,她好想得到雨石的安慰。這是多麽可笑的想法呀。

    “你不是說……要去看望成鎮嗎?”

    珠瑩吃力地問。很不自然。過分緊張的聲音自己都覺得不自然。

    “嗯。”

    雨石沒繼續說下去。

    “怎麽樣?”

    “不好。”

    雨石簡短的迴答使珠瑩十分緊張,她期待著雨石接著說下去,可是,就此結束了。雨石放下勺子喝了一口水。

    “怎麽,不吃了?”

    “沒食欲。你那麽辛苦準備的……對不起。”

    珠瑩收拾桌子的時候,雨石到客廳打開了電視。不知是什麽節目,亂哄哄的笑聲打破了寂寞。

    “你不去看鄭教授啦?”

    低低的聲音穿過噪音清楚地傳了過來。可是,她沒辦法迴答;雨石也沒再問。

    在雨石的眼裏自己的態度肯定很奇怪,不肯去探望成鎮的態度,說不定要引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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