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和門走不通,周範等幾位前閣臣都有些慌了神,隻有洪承疇不愧是戎馬多年,當機立斷。


    “走,往慈慶宮去!”


    慈慶宮在明代是太子居住的宮苑,就在文華殿的後麵,朱由檢在繼位之前曾以信王的身份, 隨庶母李選侍在此居住多年。也許是朱由檢對那段不堪迴首的日子仍舊心有餘悸,因此太子朱慈烺開蒙讀書以後,並未按照祖製住進這座為儲君準備的宮苑。


    協和們高大他們以利斧都難以劈開,但文華殿與慈慶宮之間的一道宮門卻小了許多,三下五除二便將宮門破開,一幹人順勢湧進了慈慶宮。


    洪承疇在進入慈慶宮之前,還特地囑咐了把守東華門的主將。


    “頂半個時辰,洪某迴來為你助陣!”


    其實,今夜生死也許就在半個時辰之內便要見分曉。能否控製周皇後與太子,才是今夜行動的重中之重。


    穿過了慈慶宮,東西後宮便近在眼前了。


    周延儒站在景運門前,深吸了一口氣,顯得有些猶豫,重臣兵進皇宮內院,自太祖開國以來還是前所未有的。


    反而是範複粹要幹脆了許多。


    “周閣老還猶豫個甚來,再遲一步,沒準這大明江山都要易主了。”


    周延儒這才好似下定了決心,重重的一跺腳。


    “也罷,破門!”


    實際上不等周延儒發話,洪承疇也在做破門的準備了。景運門雖然不比協和們高大,但一樣也有兩丈多高,尋常人若想翻過去可實屬不易。


    但這也難不倒洪承疇,慈慶宮去歲曾失火,一直到今日也未曾修複完工,是以在殿後堆積著不少用作房梁的木料。此時此刻,這些一人環抱粗細的木料正好派上用場。


    在洪承疇的指揮下,軍卒們十幾個人一夥,抬著又長又粗的木料,便一步步向景運門撞去。


    厚重的景運門上鑲著拳頭大小,鋥亮的銅釘,木料一下下撞上去,卻好似紋絲不動。


    周延儒有些擔心的問道:“亨九兄,這法子究竟,究竟行不行啊?”


    他們這幾位被罷黜的閣臣中,隻有洪承疇曾經久曆戰陣,現在所有人的希望也都著落在了洪承疇的身上。


    “閣老放心,會撞開的!”


    洪承疇從牙縫裏擠出了八個字!


    ……


    景運門外麵的人擔心,裏麵的人卻也在擔心。


    “高公,這,這奴婢趴著門縫看了,外麵的是洪承疇,咱們,咱們能行嗎?”


    一群內侍宦官嘰嘰喳喳,但見為首一人卻哈哈大笑。


    “洪承疇算個鳥,還不是鎮虜侯手下敗將?”


    此人正是數次監軍三衛軍的高時明,眾宦官見高時明如此篤定,便也都安定下來,畢竟大家都知道,高時明也是有著赫赫戰功的人,他說沒問題,還能有問題了?


    “你們,在此守住宮門,守的好了,平叛之後,咱家保你們司禮監、禦馬監最肥的差事!”


    眾宦官聞言都是眼睛一亮,紛紛表態,人在門在,門破人亡。


    高時明點點頭,這才帶著幾十個親信宦官衝向仁壽宮。


    高時明十分清楚,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和資曆畢竟不如王承恩,很可能鎮不住場麵,因此不得不清楚一尊真神來,他也十分篤定,這尊真神一定樂意之至。


    現在的東西六宮早就亂了套,各個宮苑都是自行其是,把守仁壽宮的首領太監與高時明熟稔,痛快的打開了宮門。然後又派人領著他們七拐八拐來到了一處破敗的小院。


    宦官們想上前去將院門以利斧破開,卻被高時明一把攔住。


    “不可,曹公雖然虎落平陽,也不可慢待了!”


    然後高時明衝著小院裏高唿:“曹公,逆賊勾結王承恩禍亂宮闈,高時明懇請曹公出麵主持公道!”


    喊罷,院中沒有任何迴應。空氣靜的仿佛凝固了一般。


    高時明正欲扯開嗓子再喊一遍,院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哪個惹人清夢?原來是你這兔崽子!”


    隻見一名無須老者,須發皆白,腳下步子仍舊穩健的很。


    “孩兒們懇請曹公出山平亂!”


    ……


    “怎麽會是這樣,怎麽迴事這樣!”


    周皇後的貼身宦官趙興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緊緊跟隨在王承恩的身後。


    他萬想不到,高時明竟搬出了被囚禁數年之久的曹化淳,宮中大小宦官守此人恩惠的不再少數,立馬便有一大票人倒戈相向。


    雖然曹化淳和高時明人少,卻借著突然襲擊的優勢,一舉將周皇後和太子奪了迴去。


    王承恩見丟了周皇後和太子,頓感大勢已去,便不再戀戰,而是直奔大明天子朱由檢的寢殿而去。


    趙興又悔又恨,恨自己為什麽走錯了至關重要的一步,站在了皇後殿下的對立麵上。如果不是做錯了選擇,現在追著王承恩滿宮苑跑的便應該是自己吧。


    “哎,王公,等等,等等……”


    王承恩卻自顧自越跑越快,根本就不理會趙興的唿喊。


    大批的內侍宦官見到王承恩大勢已去,便樹倒猢猻散,又紛紛的倒向了高時明與曹化淳。


    到最後,僅剩王承恩與趙興兩個人還在玩命的奔跑。


    進了天子寢殿,趙興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但定睛細看時,卻發現諾大的寢殿早就空無一人,裏麵的宮女宦官早就四散逃命去了。


    王承恩陡然淒厲的嚎了一聲,嚇得趙興忍不住便是渾身一震。


    “王,王公你……”


    直到眼睛適應了殿內的黑暗,趙興才發現王承恩匍跪在紗簾遮蔽的榻前,竟是痛哭失聲。


    “萬歲,老奴對不住萬歲,老奴罪該萬死……沒能清除叛逆,輔助太子,太子奪位登基……”


    趙興暗自嘲笑王承恩,天子現在早就是個傻子一樣的廢人,你i這麽哭號,又有鳥用了?


    然而,幽冷的大殿上,卻傳來了一陣歎息。


    頓時,趙興被嚇的雙腿一軟,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這一聲歎息,竟來自臥榻上的朱由檢。


    “起來吧,你盡力了,又何罪之有?朕不怪你!”


    天哪,天子居然清醒了!


    趙興直覺唿吸困難,一時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但猛然間,心頭又是一陣狂跳,狂喜。天子醒了,不就意味著他們又有了製勝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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