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擊很快就停了下來,在望遠鏡中對麵的海船似乎派出了小船,雙方交涉一陣之後,何斌親自帶著人上岸來見程銘九。


    “程軍門,朝鮮方麵派出了觀察使,準備與咱們商議共同對抗滿清事宜!”


    程銘九驚訝不已,冷笑兩聲,“他們就沒解釋解釋因何劫掠我大明的商船嗎?”


    何斌一攤手,“何軍門何不親自問一問那朝鮮官員!”


    隻見一名外表還算儒雅的中年人來到了程銘九的麵前。


    “觀察使閔光勳拜見上國將軍!”


    此時,朝鮮已經被滿清強行征服,早就不奉明朝為宗主國,這個所謂的觀察使竟然如此謙恭有禮,不能不讓程銘九產生了深深的疑慮。


    “哦?不知觀察使此來有什麽打算?”


    程銘九身為李信的親信,在此次遠征中有著絕對的決定權,他不能不為每一個決定謹慎小心。先探一探對方的口風,看看他們究竟意圖如何。


    閔光勳似乎對程銘九的戒備渾然不覺,仍舊畢恭畢敬的迴答道:“敝國主上聽聞上國舟師遠來,激動涕下,特派下官來相迎,隻是由於海上暴雨,錯失了道路,多花費了一日功夫才在這忠清道尋著上國將軍!”


    程銘九聞言之後目光掃向何斌,何斌一攤手,示意他自己得到的也是這一番說辭,不過是真是假他也搞不清楚。這讓程銘九很是頭疼,如果事情果如閔光勳所言,那對三衛軍而言絕對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可是對方如果心懷叵測呢?他們如此輕而易舉的就相信了,萬一落入對方挖好的陷阱,那豈非是……


    “如何?上國將軍難道實在懷疑下官的話嗎?”


    這個閔光勳倒是不拐彎抹角,發現了程銘九對他的懷疑以後,就直截了當的提了出來。


    這種當麵指出來,反而讓程銘九略有些尷尬,他幹笑了一聲,迴應道:“還請觀察使諒解,以目下的形勢,懷疑當也在情理之中。”


    閔光勳似乎沒想到這位上國將軍與以往見過的明朝將領大不相同,身上沒有那種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痕跡。


    “下官了然,既然上國將軍心有疑慮,那麽便讓下官拿出足夠的誠意來,向將軍表明敝國上下,期盼上國舟師已久!”


    程銘九麵容整肅,答道:“請觀察使解惑!”


    “敝國主上遣了三子麟坪大君親來相迎上國將軍。”說道此處,閔光勳頓了一頓又道:“麟坪大君此刻正在忠清左道,請上國將軍稍等些時間,下官會親自引大軍前來拜見!”


    一切超乎尋常的順利,麟坪大君果然在當天晚間在朝鮮當地官員的引領下來到了忠清右道來拜見程銘九這位上國將軍。其間,程銘九立場鮮明的詢問了江南商船被劫掠一事。


    閔光勳則指天指地發誓,朝鮮上下都尊奉上國為正朔,萬萬不會坐下此等事情,就算現在攝於東虜淫威,不得已而稱臣,他們心裏都是一直忠於大明的。


    而劫掠大明商船的很可能是與朝鮮隔海相望的倭人!程銘九此來,除了表麵上針對商船被劫掠一事,還有一個隱秘的任務,隻不過此刻不宜公之眾人而已。


    見到閔光勳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就連程銘九身邊的何斌、華萊士等人都紛紛被他這種忠順之情所感染。


    這位朝鮮國王的三子看模樣還很年輕,應該二十歲還不到,見到程銘九以後雖然緊張的身子有些發抖,但一言一行都能夠看出來,此人是經受過良好教育的。更讓程銘九覺得驚訝的是,這些印象中的林中野人居然都能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話,從服飾到禮儀都遵從中國之形貌。


    經過一番交流之後,程銘九對於朝鮮國君的誠意已經相信了幾分,於是決定在次日一早大軍啟程開拔。而就在當晚,十幾匹來自北方的戰馬,打破了平靜。


    這些人都是來自朝鮮的都城,很快程銘九就得知了因何有戰馬連夜前來的原因。


    恰在此時,那位朝鮮觀察使閔光勳驚慌失措的來到了程銘九的軍帳。


    “上國將軍,請救救敝國主上吧……”


    原來就在兩日前,朝鮮國王李倧染病臥床,權臣金鎏趁機擁立其兄弟綾原大君作亂,由於事起突然,金鎏在一夜之間就控製了宮城和都城,那些終於國王李倧的大臣們除了閔光勳等人到忠清左道來迎接明軍以外,幸免於難的少之又少。


    而身在病中的國王李倧則被金鎏軟禁起來,並已經擁立綾原大君繼位,同時又宣布廢掉了李倧的國王。


    一係列措施施行之後,動蕩的政局很快就被金鎏掌控在手中,眼看著國王李倧的厄運已經不可避免,而閔光勳與在外的麟坪大君則成了金鎏通緝榜上的首要人物。


    閔光勳請求程銘九出兵替朝鮮國鏟平內亂,並且,他還直言不諱的指出來,這表麵上是朝鮮國的內亂,實際上,其實是親明一派與親滿清一派的交鋒。國王李倧心向明朝,而曾經輔佐過李倧的“靖社功臣”金鎏卻與之政見相悖,認為明朝已經是秋後的落葉,如果一門心思與滿清陽奉陰違,對朝鮮國內是沒有好處的。


    隨著,李倧的生病,果然讓金鎏逮到了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政變成功。


    因此,於情於理,程銘九都應該出兵漢城平亂。而且還要越快越好,否則一旦等滿清方麵插手進來,再想幹涉,情勢就更為複雜了。


    與此同時,程銘九的探馬也迴報了相應的情報,程銘九便再不猶豫,決定率部前往漢城。


    姚啟聖所在的輔兵一部被留在了忠清左道斷後,這讓一直急於建功立業的姚啟聖急躁不已,他是多希望能夠和那些戰兵一樣上陣殺敵。一想到這些,他就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火槍,雖然身為輔兵,每個人的武器卻和戰兵並不差多少,火槍和雁翎刀都是標準配備。而田川衛門則對火槍這種東西不屑一顧,他近乎於偏執的隻信任腰間的那柄武士刀。


    而田川衛門的武士刀在此前的幾次戰鬥中由於過多的兵刃格鬥,已經有了幾處崩口,這讓他心疼不已。每每隻在無人時拿出來仔細小心的擦拭著,在人前則是輕易不會從刀鞘裏抽出來半寸。至於,營中配發給他的那柄雁翎刀,則與之待遇天上地下,這種粗糙笨重的製式軍刀,在他眼睛裏和燒火棍也沒什麽兩樣。


    姚啟聖嘲笑田川衛門,“你那心肝寶貝在雁翎刀麵前走過不一個迴合,交擊之下難免崩口折斷。”最後他總結了一句,這種刀隻是中看不中用,用來切肉還可以,如果使用在戰陣之上,和手裏拿著個柴火棍也不相上下。


    對於姚啟聖的奚落,田川衛門並不多加反駁,也是他的漢話並不是很靈光的原因。


    三衛軍主力已經開赴漢城有三日,輔兵營也徐徐進入了朝鮮國京畿左道的地界。一路上的人煙也逐漸多了起來,當地百姓見到軍裝奇怪的軍隊一路向北,開始還心有懼意,紛紛躲避逃難,但時間稍長就發現這些奇怪的軍隊似乎並無惡意,於是又從山中返迴,甚至圍觀起來。


    見到這些情景,姚啟聖越發的沮喪,很顯然朝鮮國並非一個兵兇戰危的地方,這裏的百姓甚至還不如明朝國內的百姓見識過更多的戰爭。難不成,讓他們這些天朝上國的士兵來欺負這些手無寸鐵的異族百姓吧。


    每每見到有人出現,姚啟聖都希望是朝鮮政變後的軍隊,這樣也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但是,他心知肚明,有程軍門帶著戰兵一路長驅直入,就算有朝鮮的政變叛軍抵抗,也早就被打的作鳥獸散。不論如何,這些朝鮮的山中野人還能有倭寇厲害了?


    去歲三衛軍在江南把倭寇打的屁滾尿流,這可是他親眼所見的。


    姚啟聖歎著氣,抱怨著,隻怕一路行軍到朝鮮的都城漢城以後,此次的遠征之旅也將告一段落。


    然而,就在他唉聲歎氣的當口,馬蹄叩地的咆哮聲眨眼傳來。竟是一股騎兵自江原道方向,疾馳而來,朝鮮軍的旗幟迎風招展,姚啟聖的瞳孔驟然收縮,然後又興奮起來。


    這分明是朝鮮派了騎兵,想要偷襲三衛軍的後路,看來一場硬仗近在眼前。


    “敵襲!敵襲!”


    終於,告警之聲此起彼伏。在各營營官,隊官的嗬斥之下,三衛軍輔兵營的輔兵們開始按照訓練集結成方陣。


    姚啟聖扔掉身上背的鐵鍋,試圖加入戰陣,但是卻發現不知自己應該站在何處。


    這時令人極傷自尊的話傳了過來。


    “姚啟聖,你的任務就是看好咱們夥食隊的鐵鍋,別去瞎攪合添亂,丟了鐵鍋,士卒們沒飯吃,老子拿你是問!”


    姚啟聖還想爭辯幾句,本隊的隊官根本就不理會他,組織其他人捧著夥食做飯的器具躲在了火槍長槍方陣之後。見此情景,他隻能滿懷著屈辱跟隨大夥躲到了方陣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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