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鉁最近很頭疼,一直在海路來往的消息時斷時續,原因竟是海盜肆虐,官船數次被海盜所俘獲,人口財物連船一同擄走。開始,南直隸方麵還以為是海上風大浪大發生了不測,誰知後來有一名軍卒僥幸逃生迴來,才揭開了這個令人憤怒的秘密。


    孫鉁立即招來了李信與之商議剿匪事宜,但是海盜可不比陸上匪徒,大軍開到一路碾壓,無往不破。可這是在海上,就連勇猛如三衛軍都隻能望洋興歎。


    “唉!也就是在南直隸留都之地,海盜還不敢肆虐過甚,眼下福建兩廣肆虐的海盜,已經絲毫不亞於嘉靖年的倭寇了!”


    其時倭寇也好,海盜也罷,多數都是有中國人組成,但這些頂著倭寇之名的海盜又絕大多數與日本有著扯不開的牽連。正如眼下的海盜,多數都有日本人的背景。同時又周旋於荷蘭、葡萄牙、西班牙等西方海上殖民者之間。他們既相互利用,又在利益不和之時貿然翻臉。


    對於這些海上強人,李信也是不甚了了,他最為熟知的恐怕也就是鄭芝龍與鄭成功父子了。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知。


    忽然,李信心念一動。“何不招安海盜,以寇治寇?”


    孫鉁搖頭,“對待海盜曆來剿撫並用,打的他們寢食難安,招安才有意義。否則也徒然是給了他們一個官身,仍舊不聽宣調!”


    李信也就是閃念之間一說,話一出口他就已經意識到這個辦法的可笑之處。聽了孫鉁的一番剖析更是暗暗稱是。


    兩個人商議了半天也沒個確實的辦法,最後孫鉁遊戲意興闌珊的交代了幾句,“這件事也隻好先如此,你也多斟酌著辦法,我這裏的精力大部分都撲在了西邊的戰事上。明日還要乘船去太平府與魏國公一晤……”


    三衛軍中不少人對朝廷的這次人事任免感到不滿,但是態度上又都比較樂觀。當下三衛軍中與朝廷的離心力已經十分明顯,朝廷的猜忌與暗算讓軍中絕大多數人都失去了對朝廷的最後一分感念。不過在他們看來,自家大將軍似乎對朝廷還抱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盧象升?不就是前年打了打了敗仗,全軍覆沒,多虧咱們大將軍救下的那個人嗎?”


    “聽說跟隨盧象升一起複出的還有那個斷了一臂的虎大威,這兩位都是咱們大將軍救下的”


    在這些三衛軍的普通士卒眼中,盧象升與虎大威都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皇帝派了他們去山東也未必就能打通山東的大運河通道。很多人都認為,朝廷永遠打不通這通道才好呢!南京山高皇帝遠,正利於大將軍在此處發展。


    但是事情好像總不會輕易的就如人所願,關於河南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南京。李自成在沈王大軍與楊嗣昌的夾擊下不得不竄入湖廣北部的大山中。似乎中原流賊的肅清已經是近在眼前的事了。可以想見,皇帝一定會下令楊嗣昌東進,與盧象升一道肅清山東的流賊,恢複南北通道。


    與人們有些焦慮的情形不同,米琰則另有看法。


    “楊嗣昌謊報軍情也不是頭一次了,小勝報成大勝,小敗報成小勝,甚至對慘敗都多有遮掩,這次李自成南走說不定隻是一次即有的策略轉移!”


    一側的李達與米琰的看法一致,對這種說法出聲附和。但是也還有人質疑米琰,陸九撇著嘴道:“沈王與左良玉的實力不可低估,既然是與他們合擊,當不至於謊報軍情吧?”


    “現在的主要問題不是什麽謊報軍情,李自成南下湖廣,可與江西淮王黃梅賊成掎角之勢,隻怕魏國公的用兵要受挫了!”


    張石頭的聲音很凝重,在他看來流賊南下長江流域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這樣豈非更好?魏國公吃了敗仗才能有咱們三衛軍的用武之地!”


    在這些三衛軍元老中一向插不進話的牛金鬆也適時的說了一句。


    “依我看鎮虜侯在江南有比打仗更重要的事,如果不是朝廷下旨讓三衛軍平亂,大將軍未必……”


    突然有人低低的疾唿噤聲,緊接著李信便快步踏入了中軍帳內,齊聚帳中等待軍事會議進行的眾將們都閉上了嘴巴。


    “下麵進行第一期工程進度總結!”


    眾將們都麵露古怪之色,剛剛還激烈的討論著如何開戰,而今李信一進來直接就將話題扯到了修渠上來。說起來也真是讓人尷尬,在座的諸位哪個不是四品以上的將軍?如今倒好,都成了修渠的監工,他們各自麾下的軍卒們也都成了民夫。征發的人數也從最初的五千人上漲到了八千人,而戰兵的總人數也才不過一萬兩千上下,整個龍潭軍營可以說是空巢而出了,而且看大將軍的意思,似乎還有再增調人手的意思。


    不過因為征調三衛軍戰兵修渠使用的是輪換製度,所以在座的軍將們全部都已經參與過修渠的工程。今次之所以諸將齊聚軍中,還是占了總結會議的光。


    李信首先對修渠工程中有明顯消極怠工表現的陸九與牛金鬆給予了嚴厲的批評和警告,並予以公告其責的處分,同時扣除兩個月的應得餉銀。然後又對工作態度極為認真負責的程銘九做了表彰,加餉的同時張榜公布於軍中。


    牛金鬆紅著臉對李信的處置表示不滿:“大將軍真是冤枉俺了,俺在鎮江修渠一刻都不敢放鬆,憑什麽說俺消極怠工,還把俺示眾了?”


    扣兩個月的餉銀對他而言並不在乎,但將他公告全軍示眾可是最丟人的,牛金鬆現在好歹也是個將軍,丟了這個臉還怎麽在人前抬頭!


    不過牛金鬆的不滿抱怨很快招致了一位營官的嗤笑。


    “牛將軍到了工地整天除了睡覺就是吃肉,簡直快成了圈裏的豬了……”


    此言一出頓時便在帳中引來一片哄笑,也就是說三衛軍中不許飲酒,否則他隻怕整日裏都要醉醺醺的。


    這些都是大實話,牛金鬆尷尬的笑笑,也並未因此而發怒,隻作勢厲聲罵道:“你個狗日的,自己整日裏在營中吃肉睡覺,有甚資格說俺?”


    這一番對話中就又將那營官消極怠工的事揭露了出來,那營官嘲笑牛金鬆最後竟也落得個罰餉公告的下場,又成了他人口中笑料。牛金鬆看到那營官也受了罰,心中舒坦不少,隻嘿嘿取笑。


    李信雙手舉起虛壓,示意大家安靜。


    “今日召集諸位所為兩件事。其一,最近聽說軍中時有溺亡事件發生。所以,輪換休息的諸營,訓練遊泳要提到日程上來。其二,由於江南水道縱橫,水匪甚多,所以即日起要成立水軍。好了,諸位議一議,各抒己見吧。”


    要成立水軍一事,米琰和李達是最先知曉,但還是沒想到李信的動作如此之快。在他們看來,三衛軍此時建立水軍的各種時機都不成熟,一則三衛軍中將是均為北人,不善水性,這就是第一大劣勢。二則水軍成立靡費甚巨,卻用途甚少,至多也就是可以運運兵,運運糧,何必自成一軍呢?而且看李信的意思,似乎極為重視水軍,意圖將水軍提高到和戰兵等同之地位。


    米琰和李達畢竟不在軍中任職,發言權微乎其微。這種想法在軍中幾位高級將領看來也是一般的讚同。不過,大夥也都知道李信的性情,有些事名為商量,其實是不容更改的。果然,最後成立水軍的事定了下來,而且責成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身上,其一是海森堡,其二就是米琰。李信僅將李達留在了自己的身邊做秘書工作。為此李信專門辟出了一個部門,名為海軍籌備處,其職責有三,一為搜羅人才;二為打造艦隻;三為搜羅海圖。


    李信在南直隸幾大府搞的水渠工程,為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人望,對其推崇者尤其以南京戶部尚書鄭三俊為首。上表請功且不說了,李信趁勢提出以陳文柄署理應天府,便輕而易舉的獲得了支持,隻等請準了皇帝,下達正式任命的聖旨就可以將頭上的署理二字去掉。


    南京六部在對南直隸官員的任免上還是有很大發言權的,報上去的推薦之人,北京上至皇帝下至內閣都不會輕易的反對。因此,陳文柄出任應天京兆府尹算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當然,有人歡喜便有人愁,應天府通判朱運才一直積極奔走,就是為了府尹的位置,哪曾想還是花落別家。迴到家中,朱運才對愁獨飲,一麵思量著盡心盡力而不得晉升的怨憤,一麵又生出了對李信的不滿,隻覺得自己之前如此盡心賣力替他籌謀,到頭來還是親疏有別。


    正惆悵間,忽然有腳步聲打破了院子裏寧靜,朱運才不滿的看了一眼,瞧見是老管家。


    “何事?”


    “老爺,外麵有人來訪!”


    “讓他們走,我誰都不見。”此時的朱運才誰都不想見,老管家卻遲疑道:


    “來人說他姓李,從龍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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