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再在有所猶豫,三衛軍既然能主動打上門來,就是他們自信的表現,看準了大清朝蒙漢八旗不是他們的對手。對此,魯之藩大為不服,三衛軍所依賴的,不過是戰術突然性所造成的極大震撼。他決定以漢軍旗和蒙古八旗遠超明軍的戰鬥韌性,進行持久作戰,直到將明軍的銳氣耗盡,而取得最終的勝利。


    在魯之藩的印象裏,絕大多數的明軍戰鬥意誌都十分薄弱,即便是精銳中的精銳也難以保持高強度的戰鬥很長時間,所以他這一迴算是拚上了血本,以自身的實力來消耗三衛軍的實力。


    在嚴令之下,漢軍旗的士兵們果然爆發了異乎尋常的戰鬥力,強大的戰鬥意誌驅使著他們承受住三衛軍一輪又一輪的火炮與火槍攻擊,而最終也沒能後退半步。本來已經岌岌可危,甚至一觸即潰的形勢居然就這樣穩住了。


    魯之藩心中還是略有得意的,指揮大清軍作戰比之明軍最大的優勢,就是各部軍士的戰鬥意誌極為強悍,能夠經受得住各種烈度戰鬥的考驗,這就像是有一身絕世武功的俠士擁有絕世兵器與普通兵器的區別,其中的區別也絕不僅僅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不過魯之藩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多久,程銘九發現對手居然爆發出了極為強勁的戰鬥力後,不再強行催促大軍前進,而是揮令旗使海森堡的炮兵營盡可能的靠前,海森堡絲毫沒有畏懼,催促著揮下的炮兵推著四十幾門八磅炮一步一步的向前推進,甚至近到對方的弓箭都可以直接射了過來。


    “憑證跑位,調整方向,裝填彈藥,準備射擊……”


    一連串的命令剛剛從海森堡的口中喊出去,炮兵便已經行雲流水的完成了各項戰鬥動作,海森堡將懷表重新放迴懷裏,這東西可是他在太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來的寶貝,他十分滿意麾下炮兵的表現,一點都不吝嗇誇獎。


    “炮兵小夥子們好樣的,迴去大魚大肉管夠,饞死步戰營的家夥們……”


    炮兵們哄然大笑,紛紛要海森堡說話算數,但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半分停滯。


    “海營官得說話算數啊,別再像上迴……”


    海森堡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上一迴的確也是答應了大魚大肉,但限於環境限製,連一頓過癮的肉都沒能實現,他來到明朝以後發現東方人對吃有著異於常人的欲望,就像西方人的基督、上帝、主一般。因此,他便不止一次的用吃來激勵麾下的炮兵們,得到的效果雖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卻也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張小鳩幹啥呢?別偷懶,盯好你的炮位……”再訓斥一名緊挨著他偷懶的炮兵時,下令全體炮兵開炮的令旗一起揮下,與此同時海森堡也將口中含著的鳴笛吹響。


    頓時,整個戰場此起彼伏的暴起了震耳欲聾的大炮發射聲,就連整個大地都在無休止的顫抖,由於距離清軍太近,幾十枚實心彈打了出去,便直接砸在了密集的漢軍旗軍陣之中,編入巨石入海一般驚起了駭人的浪花,隻不過這浪花卻除了殘肢斷臂,就是猩紅的鮮血。


    數十枚彈丸第一次落地之後猶自向前彈去,就像一柄無情的耙子生生在清軍軍陣中犁出了一道道血肉的壟溝。但是,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炮兵開始熟練的清理炮膛,將羊毛刷子用水沾濕,然後捅進炮膛內上下反複幾次,刷出火藥殘渣的同時也浸濕了所有殘餘的火星,然後便是放入定裝的發射藥,壓實之後再將一枚鉛彈頂進炮管內。


    很不巧,就在海森堡身邊的張小鳩拿到了一枚直徑略大於炮管內壁的鉛彈,卡在炮管內無論如何都捅不進去,將他急的滿頭大汗。馬上就要開始齊射了,這不是要耽誤大夥的齊射嗎?


    海森堡注意到這個情況之後,一把將張小鳩推開,從他手裏搶過了壓彈的鐵杆,然後衝張小鳩吼道:“平時怎麽教你的,到了戰場上都忘到住肚子裏去了嗎?拿榔頭來!”


    海森堡劈頭蓋臉的一陣訓斥,使得張小鳩如夢方醒,趕緊從炮車後麵翻出了碩大的榔頭。海森堡雙手緊緊抓住了壓彈的鐵杆,一字一頓的道:“砸,把炮彈砸進去!”張小鳩有幾分猶豫,他生怕一個不小心砸著了海營官,但海森堡卻換了一種語氣催促道:“快砸,我相信你能行,你也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張小鳩似乎從海森堡的催促裏得到了勇氣,雙臂掄起碩大的榔頭,叮叮當當砸了下去,果然每次都砸的又準又狠。


    轟轟轟!


    第二次齊射打了出去,清軍的陣腳已經出現不穩的跡象。他們從來都沒接觸過這種專以大炮來轟擊步兵的例子。以往如紅衣大炮最大的用途也不過是攻城,至於野戰由於其龐大的體形與喪心病狂的重量,根本就不可能隨野戰部隊快速推進。


    而三衛軍的炮兵卻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幾十門大炮已經夠喪心病狂的了,居然還拿來用作野戰。清軍之中無論是漢軍旗,還是蒙古八旗,從來都沒遭受過如此大規模的炮擊,一時間不免驚慌失措。


    這卻隻是他們噩夢的開始,直到第三輪齊射打來了密密麻麻的散彈之後,魯之藩甚至有幾分絕望的發現,漢軍旗的中軍已經出現了不支的跡象,如果不是他們賴以驕傲的戰鬥韌性所支撐,恐怕早就崩潰了。而偏偏這個時候,三衛軍的炮兵並沒有停火的意思,一炮緊接著一炮打的不亦樂乎。


    魯之藩突然發現,這種列開密集陣形,讓三衛軍的炮兵輪番轟炸的行為似乎蠢到了極點。但是,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似乎已經有些晚了。魯之藩的眼皮子一陣亂跳,一直躲在炮兵後麵的三衛軍步兵又開始踏著整齊劃一的步子,在鳴笛有節奏的鳴響下,謔謔前進。


    沒有什麽場景比眼下更讓人絕望了,清軍讓魯之藩為之得意的士氣在明軍的火炮覆蓋之下已經漸趨土崩瓦解,而此時明軍的步兵卻士氣如虹,喊著齊聲震天的號子,每一次齊整的踏地都通通作響,就像踏在了魯之藩的心頭一樣。


    魯之藩不再猶豫,他知道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現在就如賭博一般必須把寶全部押上,贏就贏個盆滿缽滿,輸就輸個徹徹底底,幹幹淨淨!


    “傳令!蒙古八旗側翼壓上,此戰隻許前進,不許後退!後退半步者立斬不饒!”


    蒙古八旗的騎兵根本就不等魯之藩囉嗦完畢,便想離弦之箭一般,直往三衛軍側翼衝了上去。這一迴他們傾巢出動,人數達數千之多,馬蹄咆哮之下,大地為止顫抖,竟絲毫不亞於此前的大炮齊射。


    蒙古騎兵的目標就是海森堡的第一炮兵營,仗打到現在這個份上,他們已經發現了,海森堡的炮兵營就是先鋒營,專門用來打擊步兵的士氣,如果不講他們消滅掉,大清軍就無法安心的戰鬥。


    騎兵繞過清軍軍陣兩翼,兜了一個大圈子直奔炮兵而來。海森堡麾下的炮兵們終於開始有些慌亂了。海森堡在此時表現出了極強的戰鬥素養,麵對數千鐵騎麵不改色,有條不紊的下令炮兵轉向,退入大炮發射時彌漫於整個戰場的硝煙深處,炮口瞄準直奔他們而來的騎兵。


    “裝散彈,聽口令,韃子騎兵距離二十步時進行齊射”


    從命令出口,迴音還沒落地,蒙古騎兵便已經疾奔到了距離炮兵陣地二十步的距離。


    “開炮!開炮!”


    成千上萬的散彈在此起彼伏的聲聲炮火中就像冰雹一樣打了出去,奔在最前麵的蒙古騎兵就像撞在了一堵堅硬的無形之牆上,頃刻間人仰馬翻,由於慣性使然後續跟進的戰馬根本就沒有時間刹住腳,踩踏在倒地的人馬身上,頓時就是一片血肉橫飛,由於馬腿下腳深淺不一,很多戰馬失去了重心,紛紛摔倒在地,折斷了馬腿,至於馬上的騎手則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僅僅一輪炮擊,就將整整數千人的騎兵前鋒打的七零八落,後續戰馬由於受到炮火猛烈響聲的驚嚇,紛紛失去了理智成為驚馬,任由騎手努力約束仍舊漫無目的的逃散開去。


    跟在前鋒後麵的蒙古騎兵眼見如此慘況,立時就改變了衝擊炮兵的主意,劃了一道弧線之後,又逗樂個圈子直奔步戰營的側翼而去。魯之藩在後方觀戰氣的連連跺腳,大罵蒙古八旗騎兵主將無能,大炮齊射之後裝填需要不少時間,正可以趁機衝擊而上,一舉將它們衝垮,而那蠢貨竟然臨陣退縮了。


    不過,們股騎兵將目標選中了三衛軍之後便更加倒黴,海森堡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們,於濃霧之中預估了他們的前進軌跡之後,下令炮兵調整炮口,裝填實心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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