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托隻聽得數聲冷笑,聲音陌生的讓他心底泛起陣陣寒意。


    “來者何人?”


    伴隨著倉皇的嘈雜之聲,嶽托意識到事態已經不可遏製的惡化了,心中有了判斷,反而不似剛剛蘇醒時那般驚愕,緩緩坐迴榻上,將身子挺直,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茫然盯著前方。


    “高陽李信!”


    嶽托長歎一聲,終於與那明朝殘軍的將軍見麵了,但他卻無論如何想不到是在此種情境之下。


    “可惜嶽托雙目已盲,不能記住爾等麵目,將來化作厲鬼,再….再與爾……爾等……”


    竟是聲氣越來越小,頭一歪再沒了動靜。


    王樸跟在李信身後見到了這讓他終身難忘的一幕,多少年來清軍對明軍已經成了噩夢一般的存在,幾乎達到了談之色變的程度,別說一個偽王,便是普通佐領也能攆的他們屁滾尿流。


    他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確定這不是做夢,如今竟然生擒了一名親王,這得是多麽大的功勞。但見嶽托沒了動靜,頓時覺得不妙,幾步上前拉了一把,整個身子突的向後仰躺於榻上。罩在身上的貂皮大氅散了開來,隻見嶽托前心正插著一柄匕首,殷虹的鮮血染透了白色的中衣,獨獨一雙眼睛仍舊空洞無神的盯著屋頂。


    “怎,怎麽死了?”


    王樸甚覺可惜,後悔在剛剛進屋時沒有注意到嶽托的異樣。


    這嶽托終是受不了被俘的恥辱自盡身亡,也算是一代豪傑,李信伸出右手在嶽托臉上一拂,本想合上他的眼睛,誰知竟是不能,。


    陸九帶著人在廳中一頓搜索,隻聽有軍卒驚叫了一聲。


    “在這裏!”


    大夥圍過來一看,竟是此前送來的鼇拜與瑪濟克的人頭。仍舊裝在木匣中,供在幾案之上。


    一股異味撲鼻而來,兩顆頭顱顯然已經過了防腐處理,麵部顯得詭異而又可怖。


    李信霍的轉身。


    “陸九,將嶽托人頭割了,出城北上。”


    河間絕不是久留之地,李信先殺鼇拜再殺嶽托,等韃子反應過來,必然會瘋狂的報複,這千把人真是不夠看的。所以他要北上,韃子總不能為了追殺而放棄南侵而大舉向北追擊自己一夥殘軍吧。


    按照王樸的意思是將河間府城一把火燒了,什麽都不留給韃子。但李信沒有同意,韃子早晚要撤出關外,河間終究要迴到大明手中,這都是百姓們百年累積而成的財富,決不能就如此付之一炬。


    ……


    肅寧,這一夜明軍沒有再來,韃子們並沒有安穩的睡個好覺,誰知道明軍是不是有意使其放鬆,再突然出現加快節奏攻城呢!阿克濟阿幾乎是整晚衣甲不卸,守在城上,為的就是怕明軍突然攻城。


    直至天將破曉明軍還未出現,所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這一夜總算熬過去了,連日來被那明軍弄出許多動靜,連佐領阿克濟阿都被搞得已經有些神經兮兮,不敢出城應戰。


    但阿克濟阿卻並沒有因此輕鬆,反而更加不安,明軍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很快,答案揭曉。


    “報,大將軍援兵已到城外。”


    隨之,撒出去的探馬亦迴報。


    “報,向東去的明軍在獻縣遇到大將軍援兵,已經作鳥獸散。”


    散了?這怎麽可能?這夥明軍可是在肅寧城下耀武揚威了幾個晚上,將自己逼在城中不敢動作。他心中一動,問道:“大將軍派來援兵大約幾何?”


    “總有六千之數。”


    阿克濟阿突然色變,“不好,河間危矣!”他急吼吼衝下城去,口中連不迭下著命令。


    “留下一千甲兵守城,其餘人都跟我迴河間,現在,立刻準備,半個時辰後出發。”


    隨即,又對身邊軍卒道:“帶路,去城外援兵駐地。”


    他對河間城中的大軍人馬了如指掌,派了6000來肅寧,又派了3000去獻縣,河間府城內基本上就已經空了。獻縣的明軍作鳥獸散這一點極不尋常,詳情一時無法得知,但隱隱覺得這未必便不是聲東擊西之計。


    此時,城外的援兵由於沒有遭遇明軍,而選擇就地駐留,等候進一步的行動。


    阿克濟阿急三火四,帶著隨身的甲兵疾馳而至,不顧駐地甲兵阻攔,喝道:“我乃阿克濟阿,有緊急軍情,快帶我去見你們主將!”


    阿克濟阿在清軍中的知名度不算低,韃子們多少都見過或是聽過此人,又見他急吼吼一副火燎眉毛的樣子,不敢耽擱立即引著他去見領軍副將。見到那副將後,阿克濟阿將心中的各種揣測與判斷一並講了出來。


    那副將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沉吟了半晌,大將軍有令,讓我等進擊明軍,便應是有了充分完全的算計。不如先派探馬,迴河間探一探究竟?


    阿克濟阿終究還是貴公子脾性,一言不和便落了臉子,“迂腐,等探子一個往返迴來,萬一河間有變,什麽都來不及了!”


    那副將原本也隻是出於對其兄拜音圖的敬重而耐著性子接待了這個貴公子,如今見他出言不遜,也立即冷了臉。


    “沒有大將軍令,恕難從命!本將軍務繁忙,將軍請自便!”


    說罷便帶著人揚長而去,不再理會阿克濟阿。


    阿克濟阿暴怒,卻無計可施。


    終於一狠心,決定自己帶著2000人迴河間。


    一路疾馳,終於可以隱隱見到河間城頭的時候,但見一片平和,並沒有大戰跡象,一顆心才算安穩了下來,難道是自己揣測錯了?


    可奔至城下之後,他已落地的心又緊緊的揪了起來,但見城門四敞大開各色人等或急吼吼向外逃竄,或趁機鑽進城去,一顆心逐漸沉入穀底。


    終歸還是來晚了。


    ……


    河間府城北二十裏,一處無名小鎮,聚集了成百上千的難民,亦有很多是隨著李信的高陽軍由河間城中逃出的百姓。整個鎮口亂哄哄一片,李信的帶著人馬與難民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就地休整。


    陸九看著陰沉沉的天色,滿臉的擔憂。


    “瞅著天又要下雪,十三哥,咱們得盡快找個落腳之地,總這麽四處流竄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李信並沒有迴答陸九的問題,而是瞅著北方地平線,一雙眸子忽明忽暗的閃爍著,抬手一指前方。


    “前麵便是任丘地界,咱們天黑便走。”


    據陸九所知任丘是沒有城牆的,韃子未必便派兵留守,此處還當真是個歇腳的好地方,可接下來去哪呢?


    李信仿佛看穿了陸九的心思一般,嗬嗬笑道:“養精蓄銳,養好精神,硬仗,惡仗還在後麵。”


    聽李信如此說,陸九眼睛一亮,“十三哥可是有了目標?”


    隻見李信一字一頓的說道:“保定府城!”


    兩個人緩緩的便已經接近了百姓們聚集的邊緣地帶,這處小鎮的難民似與別處不同,一路所見逃難的百姓們,皆是攜家帶口哭天喊地,一片悲戚之色。


    而此處則大不相同,閑漢三五聚在一起,吆喝連連,甚至還有的人支起了小攤子,販賣隨身攜帶的物什,真是奇怪。


    “這位兄弟,貧僧看你骨骼清奇,並非凡人,將來必成大業!”


    兩人愕然轉頭,竟是一位滿身汙垢的大和尚,頭頂由於許久未刮,也長出了寸把長的頭發,但香疤依然隱隱可見。


    陸九問道:“大和尚在和誰說話?”


    “自然是與將軍說話!”


    “大和尚可是要化緣?”


    陸九終歸是凡人,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仍舊敬畏鬼神,雖然覺得這大和尚甚是奇怪,也不好冒然給以顏色。


    誰知那大和尚雙掌合十,口中念念。


    “施主,你我再次相見也是有緣之人!”


    說罷抬頭,眼睛卻是盯著李信,臉上泛著油膩的笑意,隨即又重複了一句。


    “將軍,貧僧看你骨骼清奇,並非凡人,將來必成大業!”


    李信差點就脫口問他,有沒有秘籍一類的東西要賣,這裏可是明朝,連穿越這麽不科學的事都發生了,沒準還真就有什麽吸星大法,獨孤九劍一類的秘籍。


    可大和尚的迴答顯然讓他的這種小期望落空了。


    “山野小僧介休,數月前在終南山但見天象突變,紫微不顯,角、房、尾、箕諸星皆暗,唯北方鬥星忽明忽暗,如今天下亂世降至,將有不世出的英雄,重整這山河。介休此番下山便是為了尋訪此人而來。”


    一番雲山霧罩說的陸九心頭突突直跳,古人重讖語,相信天象。這陸九自然也不例外,他聽這大和尚說的如此懸怪,目光頻頻盯著李信,莫不是他口中所言這不世出的英雄就是十三哥?


    “大和尚你說清楚點,別整日介滿嘴不著邊際,你說 ,這不世出的英雄是不是俺十三哥?”


    那自稱介休的邋遢和尚,雙手合十,高念了一聲法號,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李信冷眼旁觀,不知這大和尚是打的什麽算盤,他前世便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即便連穿越這麽不科學的事都發生了,他還是堅信世上無神。這個介休如此做作必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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