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人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秦英脖頸,那條血線激起了他的施0暴0欲,持刀的手逐漸用力,語氣甚至隨之而繃緊了:“秦郎中在朝堂上鑽營心計玩弄權術,現在落在別人手裏,也該淪為被玩弄的一方了吧。”


    秦英不動聲色地捏起袖中藏的兩枚銀針,抬起冷淡涼薄的眼眸迴望著他,好像對目前狀況不以為意,緩緩道:“過去的副手找秦某敘舊,也該有個恭敬樣子。拿刀抵在秦某喉嚨做出威脅姿態……你學過如何用刀殺人嗎?!”最後一句淩厲詰問猶如石破天驚的巨雷,震得對方愣了愣。


    隻見眼下銀光明晃晃的一霎閃爍,他的手腕就麻木起來,再握不住了儀刀刀柄。


    “哐當——”在橫刀傾斜著落下去的時候,秦英眼疾手快地拋擲了剩下一枚銀針,接著反手將刀尖置在衛大人的左心口。


    “記得秦某第一天上朝,被侯尚書的儀刀橫上脖子,私底就已經做足了準備,時刻防止自己再以相同方式受人所迫。衛大人,你可想好如何死了?”秦英促狹地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把刀尖刺進了他心窩半寸有餘。


    衛大人是沒有練過武的文人,拿了儀刀在手不過裝裝樣子,此時受傷處痛得說不出話,額角的汗漬不斷流出,雙腿已經癱軟了。若不是秦英死死扣住他的背部幾個要穴,他會直直的倒下去。


    她漫不經心地彈了彈由白鮫皮層層包裹的刀柄,笑意中奇異地有點兒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情緒:“雖說現在殺了你,會讓我的名聲不大好聽,可是一旦我披露你與山匪勾結,走私偷運糧米的罪行,世上有誰還會站在你那邊?”


    “秦郎中,你是行針救人的醫官……”衛大人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地,在她刀尖飛濺的鮮血下發出語焉不詳的求饒聲。


    一切世事都有兩麵。救還是殺一念而已。


    銀針用不同的手勁方向進**位,是有不同效果的。在正確的時刻可以刺激經絡循環,在錯誤的時刻就可以截脈斷象殺人不見血。


    若秦英想要不留痕跡地殺他,兩枚銀針就能做到。插他一刀,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哼。”秦英鬆開雙臂間的禁錮,讓他形容狼狽地滑落到地上,“我留你一命。不是因為你不該死,而是不想讓你的血徹底髒了我的手。”


    兩輩子以醫而自居,她終究是狠不下心殺人。她知道自己邁出殺生的一步,就再也迴不去了。當真背負人命的話,餘生都會有形影不離的負罪感。


    說罷她拿底端象牙白的皂靴踹了他一腳,拂袖捂住自己脖子上的傷揚長而去。


    她預想到留衛大人這麽苟延殘喘,以後他必然會找自己的麻煩,但她完全沒有將他當一盤需要謹慎食用的菜。他在自己手底失利兩次了,還有資格當她的對頭嗎?秦英心裏如此輕蔑地想。


    ……


    碼頭,如七和孫思邈背著包袱和醫箱迎風而立。


    由於水患鬧的河東地區時疫肆虐,過往船隻都很忌諱中途停留,他們幹等了兩個時辰,還是沒有度過永濟渠支流。


    他們兩者是方外之人,心境不比一般人狹隘計較,遇到困窘還能閑適自在地談笑。


    正聊著十二時辰的經絡流布,七八艘巨型長帆的防沙平底船,組成浩浩蕩蕩的船隊靠在了岸。


    如七剛想招唿一聲,就看到船身艙壁蓋著顯眼的官戳,默默苦笑自己時運不濟,卻偶然發現熟人的身影被簇擁著走下甲板。


    “蘇大人!”如七小心避過搬運一袋袋東西的纖夫,試著對蘇桓招了招手。


    幸而蘇桓目光投在這邊,聽到叫喊隨即大步走了過來,俯身學著如七合手施了一禮,禮貌又客套地問道:“您不是在普光寺擔著繁忙的僧務?又怎麽會出現在河0北道轄內?”


    “說來話長了。”如七淺淺迴禮之後,將自己的雲遊經曆簡答一番,把旁邊的孫思邈介紹給了蘇桓。


    三者湊在沒有耳目的清淨地方寒暄。


    如七見蘇桓身著深青色官服,心道他即便離京混地也不錯,狀若無意地問起蘇桓怎麽隨著官船,行至沒有多少人願意來的河0北道。


    蘇桓歎了口氣:“蘇某在家閑著無事就重新走了仕途,二月考進了當地官製,做江南道的支使(官名),水患過後兩道府尹互傳了書信,河0北商議著借江南千石糧米,蘇某年紀輕而且資曆少,這迴輕輕鬆鬆地被人推到外頭,負責監送糧米運輸。”


    孫思邈早就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官場上的齷齪事多了去,見狀隻能拿空話安慰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蘇桓略沉重地點頭為應,左右爛攤子擱在了頭上不做不行,他就必須做得讓別人挑不出大錯兒。


    如七順著捋了兩句勸說之辭,才道出搭訕的真實意圖:“小僧和先生要去河南道,官船迴程之時,可否讓我們搭個順風兒?”


    蘇桓聞言彎唇嘿了一聲:“運送糧米一路上都是蘇某說了算。這麽權柄在握還是能夠與人方便的。”他估摸著自己花兩天就能把安頓好,便提議讓如七和孫思邈,先找邸店逗留兩夜,等事情辦妥自己派人傳消息。


    如七和孫思邈自然連聲稱好。他們和蘇桓一起進了城,剛在看上去還不錯的邸店歇腳,就好巧不巧地遇上個心窩被捅刀的衛大人。


    “你救要他?”孫思邈抱臂靠在廂房一角,旁觀如七著急地為那人拔刀止血。


    “何出此言?”如七忙得滿頭是汗,來不及擦就滑落在衣襟上,尋了空兒轉頭反問孫思邈。


    “他的仇家可是個會醫的。”孫思邈覺得如七還真是心寬,救人絲毫不考慮什麽前因後果。孫思邈坐在奄奄一息的衛大人榻前,一把挽起他的袖子,兩個針眼印在膚色隱約發青的腕上,繼續道,“這種行針力道和角度不是救人所致,而是傷人的痕跡。”


    “何人傷的你?”如七條件反射一般,隨口對昏沉著呻0吟的衛大人道。他沒有想對方還能迴答上來一二。


    雖然是不甚清晰的音節,但如七耳廓收攏著他的吐息,最後合出讓人驚訝到跳腳的答案:“……秦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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