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迴


    和李承乾一起用過了午膳,秦英穿著一身深色道袍從東宮麗正殿踱步出來,袖子裏揣著太子殿下的親筆手書。


    大模大樣地迴到禮部官署,趁著祠部郎中的廂房無人,她將中秋宮宴的文案擱在了祠部郎中的案頭。有太子的保駕護航,秦英不信祠部郎中還扣著文案不讓她通過。


    把正稿交上去,秦英終於可以安安生生地迴宅子休養生息了。


    橫街停靠的車駕已經等了秦英兩個多時辰,此時坐在上麵的車夫已經捏著鞭子睡著,秦英一隻腳邁進車廂時,車緣發出聲響才將車夫從夢中吵醒。


    車夫轉過頭時,從秦英的身側聞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香氣,又看秦英換了一身衣物,心中有所疑惑卻也不敢妄議家主,隻能裝聾作啞全作無知無覺。


    秦英抱歉地朝車夫笑了笑,然後扶著自己很是酸痛的腰,把自己扔進了廂內的軟墊上,並在心中道:剛才的一晌歡愉將自己的頭痛治好,卻引發了嚴重的腰痛,真是得不償失啊。


    迴到了興道裏的宅子,秦英已經做好被梅三娘質問的準備。


    每天中午秦英都是迴家吃飯雷打不動地,然而今天不幸出了個意外,自己沒有提前告訴梅三娘在外吃飯,她肯定是要擔心自己的。


    果不其然,梅三娘從前廳裏走出來,麵上一派幽怨神色,叫看者好不動容。


    梅三娘瞧著秦英穿了一身舊道袍,手裏還提著一身緋色官服,遠山狀的黛色眉挑起了一個姣好的曲線,故作嗔怪地問道:“你中午去哪裏廝混了?”


    她和簪花娘子有些私交,也聽說秦英和太子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這時已經猜到秦英是在東宮轉悠過一圈,卻明知故問了。


    秦英見她表情做地與吃醋無異,將手放在嘴邊地咳了一聲:“等會兒進去說。”


    梅三娘隔著秦英五步開外,便聞出她身周混著龍涎香和麝香,趕緊推著秦英往後院走,讓她把自己身上經久不散的味道弄去。


    喚了小廝去抬熱水,梅三娘將秦英的緋色官服疊起來搭在一扇屏風上,隔著影影綽綽的水墨畫道:“……你們真的隻是坐在一桌吃了頓午飯?”


    秦英從屏風那邊伸出了手,兩個手指朝天指了指,義正言辭地迴答道:“我們分了兩桌。”


    梅三娘被她的謊話堵得氣結,憋了一會兒才道:“鬼才信你。”麝香是怎麽迴事,過去在平康坊鍾露閣做過官妓的梅三娘是再清楚不過的。她覺得秦英不告訴自己那段新羅之行也就罷了,如今連在東宮的事也不和她說,兩個人已經有了很深隔閡。


    秦英把中衣帶子解開,靠在屏風的一角:“既然不信便不要問了。我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小廝叩門之聲傳來,梅三娘歎了口氣給小廝開門,之後低聲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沐浴一番,秦英後腰終於沒有那麽酸痛,躺下來自己給自己打了一會兒扇子很快睡著。醒來身上又是一身熱汗,讓她想再泡一遍熱水了。


    下午秦英礙著身子不適,沒有到西華觀去,隻是差了宅子裏的小廝,給西華觀的兩個掌事道人捎話,叫他們給觀中的道人添置一些秋冬厚夾衣。


    秦英自己就是艱苦樸素的典範,於是帶地觀中道人,都是不敢在衣物用度上鋪張浪費。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道袍折換出去,櫥子裏隻留下三套道袍。夏秋之時換著穿,冬天則準備在道袍裏麵多加一件。


    如今秦英說要給他們置辦新衣便是一個極大的恩賞了。


    兩個掌事道人接到了秦英的口信兒,一個人打著算盤一個人記著帳子,算了一下所需要的財帛,發現這筆額外支出可以用功德錢負擔,便親自去西市轉了轉,挑了最不大眼的厚衣鍛料,給道人們裁布做衣。


    秦英雖然掛著觀主的名頭,卻幾乎不管錢帛這等實事。這樣雖然少了貪斂錢財的機會,但也少了很多瑣碎麻煩。


    梅三娘和秦英下午雖然都在宅子的後院裏,然而彼此沒有說話。因為中午梅三娘心血來潮地下廚做了飯,秦英非但沒有迴來吃,還一點也不肯實話實說。


    這讓梅三娘有種“留得住秦英的人卻留不住秦英的心”的古怪感覺。


    秦英坐在廊下的陰涼裏,一邊看道書一邊吃西瓜;梅三娘坐在亭子的角落裏,繡著帕子,淚水不知不覺滑落。


    到了傍晚,早秋的天氣涼快起來。一絲絲的風穿過中庭,吹拂到了兩個人的身上。


    秦英遠遠地望著梅三娘的背影,看她一動也不動地僵坐在那裏,忽然覺得有些心酸了。


    梅三娘兩年前離開了益州成都府的軍營,逃亡時偶遇了秦英,並把她當做救命的稻草一樣依賴著。秦英帶著梅三娘從益州到了長安,隱藏身份棲身於平康坊鍾露閣。


    那是秦英最落魄的時候,也是梅三娘最風光的時候。


    過去兩人相濡以沫。如今兩人貌合神離。


    秦英不告訴梅三娘一切,是因不願意讓她擔心自己。其實秦英並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走到哪裏,她無法麵對梅三娘憂慮的神情。她沒法說,也不能說。


    但秦英不想冷戰。這股冷能將兩個人的心門同時封閉。


    秦英看著梅三娘的背影沉默許久,走進了亭子主動拉住了梅三娘的手,緩緩道:“你曾經問我喜不喜歡太子殿下。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隻是提到他心裏有股暖意油然而生。以後你隻要想知道,問我什麽都可以,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真的?”看秦英鄭重點頭,梅三娘的眼眸恢複了一絲神采,拉著秦英的手搖晃一下,接著有些蹬鼻子上臉地低聲問道:“你和他滾床單完了是什麽感覺?”


    “腰痛的感覺。”秦英的後背僵直著,艱難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道。她的臉上已經能夠烙餅子了。


    梅三娘哈哈哈地笑起來,覺得秦英確實坦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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