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迴


    如七盯著秦英忽然彎起來的眉眼,不明白她被人“挑釁”,表情為何會如此柔和。


    “……傻兮兮地笑什麽呢。”蘇桓拿竹骨扇子刷地一下子在秦英的麵前打開,提了半個音高問道。


    秦英的念頭兜兜轉轉地從上輩子的過往之間溜了迴來,不客氣地奪了蘇桓握在手心的扇柄,給自己納著涼風,斜眼睃了蘇桓一眼道:“我在笑可笑之人。”


    蘇桓沒想好怎麽迴答,就低咳一聲轉開了話頭:“若陛下要從翰林院待詔中,選擇國宴表演之人,了緣師覺得誰會勝任呢。”


    了緣師繼續呷了氣味清淡的茶湯,道:“貧僧以為非簪花娘子莫屬。”


    “為何是她?”秦英眨了眨眼睛說道。她想起來蘇桓之前也猜,簪花娘子入選是最為合適的。


    隻見他握著杯子沉吟了半晌,考慮幾番說辭才道:“李太史透露出舉薦簪花娘子的意思了,而陛下一向是聽從他的時候多。”


    秦英的心情在那一瞬說不上是好是壞。


    簪花娘子是她難得的友人,她絕不會因友人得到無數人的青睞讚歎就去嫉妒,而且秦英自認為是個心量寬大的。


    然而她想到簪花娘子雖然長得好看,花藝也是非常精妙的,但不足在於是女待詔,就不敢輕易地確定,陛下會不會信任一個女子,讓其擔任這樣重大的責任。


    再順著簪花娘子聯係師兄李淳風,秦英隻覺得他一旦陷入了感情,就一發不可收。幾日前李淳風剛為了裴寂裴大人的事上書,本來就觸了陛下的逆鱗,若是再為簪花娘子出頭。自己的境況不是更加險惡?


    ——他就不怕自己被一怒之下的陛下抹了脖子?是完全無畏還是真有信心?


    秦英摸不透師兄李淳風的心思。


    更何況簪花娘子那樣出眾的人,不刻意地放在大家的眼前都很顯眼,要真上了國宴,那群以男為尊的朝臣們不得吵翻了天?


    蘇桓也考慮到了秦英想的第一點,他隨意地晃動著折扇道:“李太史是陛下身邊的紅人不假,但他一人能否抵得過眾臣的悠悠之口,還是難以定論。”折扇是他趁了秦英不注意。一把拿迴來的。


    了緣師聞言也覺得所言有理。但是他的至交李淳風說過的話。似乎每一句都真實無虛,這又讓他有些遲疑了。


    如七被這三個人晾在一邊,插不上話。他並不感到怎麽尷尬。反而有些享受這樣的低微的存在感。


    最後秦英為師兄打了個圓場:“李太史是能掐會算、頗知占候的。既然這麽對了緣師泄了口風,簪花娘子參與國宴並非是不可能的。”


    聽到秦英的話,眾人齊齊地點頭。話題就被她輕易地揭過去了。


    接下來了緣師和如七相鄰而坐,攀談在一處。蘇桓則拿了秦英送自己的那枚玉鉤。和她玩起了藏鉤。


    這個遊戲很簡單。一個人伸出雙手,把玉鉤攥在手心裏。然後變換幾次,等另一個人猜鉤在何處。


    蘇桓是不折不扣的千手,秦英當然不肯讓他攥著玉鉤,便主動伸手要來了玉鉤。她藏他猜。可惜蘇桓不僅善於出千,也是相當火眼金睛的。秦英的每個動作,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在輸了無數次以後。秦英就不肯和他玩藏鉤了。


    “你知不知什麽叫尊老愛幼?”秦英鼓著自己的包子臉道,之後很不高興地把玉鉤藏進袖子。這顯然是個耍賴的行為。


    蘇桓哭笑不得地看她做著幼稚到極點的事,不禁扶額道:“……準備讓我如何愛惜你這五尺高的小兒?”雖然語氣充滿了寵溺,但他的句子裏加了“五尺高”,一下子戳到了秦英的痛點,她的眼登時就睜圓了。


    她瞪了他好一會兒,恨鐵不成鋼地歎息道:“不會故意讓我贏幾把啊。”一邊說一邊垂頭喪氣地把玉鉤交給他,意思就是不玩了。


    他見她是真的上了脾氣,知道自己無意間又惹了她,連忙捧著做工精致的玉鉤,用逗孩子的口吻好聲道:“別氣。我教你出老千。”


    秦英這才抬頭瞧他了一眼。


    記得上輩子的蘇桓也對她這樣說過。當時很是流行藏鉤還有樗蒲,若是出千則贏麵大了很多。她開始還是興致勃勃的,不過後來蘇桓的要求太嚴,她望而生畏,於是就半途而廢了。


    “不學。”想起上輩子的經曆,她堅定地迴絕了他。


    蘇桓聳了聳肩,更加摸不明白秦英的心思了。不過他好歹勸得秦英再和自己玩了幾迴藏鉤,這次是用了空的茶盞藏,他掉換杯子的動作很明顯,故意讓秦英贏了數次,見她的臉上重新綻開笑容,他如釋重負地長唿了口氣。


    四個人就這樣和平共處了半個多時辰。


    後來秦英想起自己還要把前朝醫官注疏的《諸候源病論》扒拉一通,內心不禁肅然起來,主動提出告辭。而了緣師也沒多留,簡單地拱拱手送客人們出去了。


    秦英率先出了靜室,蘇桓和如七跟在後頭,穿上鞋履後一左一右地跟上她。


    “今天見到了緣師,感覺他是不是不同於其他僧人?”秦英偏過頭問著如七。


    他低頭整理一番衣襟,猶豫片刻才嗯了一聲。


    了緣師說話很圓滑周到,卻不肯輕易開口;待人很溫和謙遜,卻不肯輕易近身。


    秦英之前說如七不合於俗,了緣師相比他來說就好一些。


    然而見到了緣師後,如七卻覺得秦英說的不太對。他自己是因不懂才不合群兒。了緣師則不同,他明明內心透徹,麵上卻疏於應付人事。


    至於了緣師淡漠的原因,如七這一根筋的人根本無法想明白。


    好在如七觀察比較仔細。了緣師麵相莊嚴、言行端正,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地方。但如七還是從細節之中發現,他眼底有著不可排解的寂寥。


    如七這幾年見過的僧人不下百位,什麽樣的都有。


    一般而言,得道的僧人都是充滿法喜的,眉眼淡然的時候還帶著微微笑意。


    了緣師對佛法領悟很深,卻沉淪於寂寥。這在如七看來絕然是個異數。


    “了緣師是不是有心結?”如七忽然發問。


    (作者話:今天在優酷上發現了一個綜藝,《兩個和尚鏘鏘鏘》。聽了幾期蠻有趣的。


    最後要說下我最萌的戒嗔,他的文真是治愈人心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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