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迴


    秦英在摸上李承乾的脈時,就已經大體感覺到了他的胃腎比較虛弱,秦英接著想到,這可能和李承乾上一旬落水還有吃宴有關。


    不過她不打算據實以告,因為李承乾出事的時候秦英都在場,她沒有盡到自己身為侍醫的義務,陛下若是知道了,不得將她停職查辦?


    她雖然對青色官服看的不重,但是陛下當真要勒令她停職,麵子上也是過不去的。


    所以她采用的是半真半假的說辭。


    將診斷的帛書交給陳藥藏郎,秦英不留痕跡地找到如七,並且請他與自己一會兒去殿後辨香,卻有七分關懷病患,三分盤算自個的心思。


    隻要太子殿下的身體沒有大恙,陛下那邊藥藏局就能圓過去。這責任追究不到秦英的身上,她的今後是去是留也就沒有障礙了。


    上輩子她在皇宮盡心盡力地做了小十年的事情,最後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淒涼收場;這輩子她若是不為自己早做考慮,那就是白活了一世。


    秦英和如七講完一大段的道理,說服他與自己一道辨香,就推開了門進麗正殿。


    殿央的三足獸首大香爐散發著嫋嫋直上的煙氣,端地沁人心脾。


    她看殿裏的眾人都圍聚在李承乾的臥榻那處,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香爐側麵的小壁,一手持了香鉗,一手持了香碟,把殘餘的小塊香丸和一部分香灰舀出來,又換了新的完整香丸進爐。


    這個過程很是流暢,時間沒有超過小半刻。


    就在秦英背過身,準備拿了香碟出去時,陳藥藏郎遠遠地朝著她的方向喚道:“秦英你過來看看。”


    她被嚇得手一哆嗦,險些就把香碟摔到地上了。


    將香碟放在了屏風的拐角處,她用帕子抹了抹沾了香灰的手,快步走到了陳藥藏郎的旁邊,略略彎了腰身低聲道:“……大人叫某何事?”垂下來的餘光見李承乾仍舊睡著。她不自覺地放輕了口氣。


    “殿下的眼眸似乎有異。”陳藥藏郎說著,一隻手輕輕地覆上了李承乾的眼,食指中指分開,放在了眼皮和眼瞼處。再往兩邊微微一拉。


    李承乾閉著眼是因為眼眸幹澀地難受,卻不是因為睡著了。


    剛才陳藥藏郎和秦英等人挨個為他診脈的時候,他還間或睜眼隨意瞥了幾眼下頭。


    他見秦英過來了,不知為何沒有以前那樣高興,反倒是想著刻意避開。


    ——大概是一種名為尷尬的心理作祟吧。李承乾任由他們的指腹摁壓著手腕內側。默默想道。


    現在他被迫睜開眼眸,秦英那張嚴肅中又帶著憂慮的臉進了視線。


    李承乾對她笑了笑,秦英莫名地感覺酸苦在胸口蔓延:既然難受就別逞強啊。她很想對他這樣說,無奈殿裏這麽多人看著,她無法像過去似的那樣不循規蹈矩。


    陳藥藏郎伸出了另一隻手,抬起一根瘦長的食指放在了李承乾的眼前五尺左右,示意殿下的目光盡量盯著它,又緩緩道:“他的眼眸好像不能準確地聚焦。我和林藥丞、黃典藥都猜測殿下是些微的近視。”


    “殿下能否看清某的發帶?”秦英往前彎了彎要,讓自己的頭能湊近些。


    李承乾道:“有不太明晰的影。”


    秦英此時暗道不好:照陳藥藏郎纖毫必究的樣子判斷,太子殿下的病狀怕是要越來越多。不知他之後要同時吃多少藥才行;今次藥藏局幾乎是出動了全部的精銳,這個事肯定瞞不過陛下兩天。


    現在她就幾乎可以預見陛下發怒,之後扣她半年俸祿的場景。


    秦英晃了晃頭,將腦子裏這無關緊要的想法驅逐出去,對陳藥藏郎施禮道:“近視無疑了。肝主目,某以為是用藥太多,影響了殿下的視力……”


    她的觀點和陳藥藏郎的有所出入,卻意外地與林太醫不謀而合。於是林太醫讚許地看了秦英一眼。


    這時不等秦英把話闡述完整,就聽黃典藥的聲音橫插了進來:“若不用藥怎麽能治好?”


    “——用藥貴在精簡。”林太醫吹了胡子皺起眉毛道。


    眼見這藥藏局的諸人會診快要升級為吵架,秦英把左手的食指抵在唇邊。低低地噓了一聲,並且率先走到了殿門口,將他們引到了麗正殿的主殿之外。


    陳藥藏郎臨出殿前,長長地歎了一聲。對他幾個部下的脾性很是無語。


    他知道黃典藥是性格急躁的人,然而他的能力和他的脾性一樣出眾。陳藥藏郎這才帶他進來會診,但沒有想到黃典藥是完全不看顏色行事做人的。


    說起這行事做人,秦英起碼比他要強一些。


    秦英送走了藥藏局的上司和長官,先到李承乾的榻前,將他露在被單外的手腕塞了進去:“殿下注意莫受寒涼。”


    “……你比我的宮侍還要心細。”李承乾緩緩地睜開眼道。這個微小的麵部動作對他而言有些費力。他想要將跪在身邊的秦英看地清楚些。便強撐著目眥,一雙眼眸卻漸漸地紅了。


    秦英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認識李承乾十年了,卻還從來沒見過他流淚。


    她愣了一小會兒,趕忙從袖裏掏了帕子出來,見那張帕子上沾了安息香的香灰,她麵色一窘繼續往袖子深處掏。


    最後李承乾眯著眼道:“……秦英,你原本是個方外的道士吧,道士們都會給人算卦,你不如給我算算能活多久?”


    她吸了吸有些堵住的鼻子,用著鼻音濃重的聲線道:“殿下別這樣亂講。您十年之內定然是平安無事的。”秦英不敢隨意托大,因記得上輩子她死的時候他還活著,就這樣迴答道。


    “道士們不都是看手相摸骨相給人瞧命的嗎?你莫欺我沒去過幾次道觀。”李承乾眨了眨很長的眼睫,彎彎的弧線下是一道過分優雅的陰影。


    “道士也會從麵相給人瞧壽數的。”秦英字正腔圓地道,心裏則難過地想著,他的年紀不過十幾歲,怎麽就開始惦記著命數了呢?畢竟這個敏感的字眼,正常的少年人根本就不會去想。


    (未完待續。)


    ps:  這段寫得我好心疼。病弱男主什麽的真是太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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