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迴傳授防身術,落戶平康坊。


    秦英她們挑著近路走了一旬,終於來到長安近郊的某個山包。


    暮色快要降臨,梅三娘趁著夕陽,墊腳眺望了一會兒山霧蒙蒙的腳下。


    “那裏是不是長安城的灰瓦牆?我們明天就能到了吧。”她扯了秦英的袖子道。


    秦英順著她的眼看過去,低聲嗤笑:


    “古語雲:看山跑死馬。看曲折的山路覺得不過幾裏,實際上遠有十多裏路。以你的嬌弱身板,兩天後能順利抵達就是好的。”


    梅三娘皺了好看的眉眼,不悅地瞪起了對方:“不要動不動就拿體格說事。”


    看她麵色薄怒,秦英牽住她的手晃了晃:“我是真心的。鍛煉身體、學習防身技巧有益無害。”


    “每天都要念這句話,真是怕你了。好好,我應了你就是。”


    從梅三娘知道秦英是個女孩子開始,她們的關係便與日劇增,大有一日千裏的趨勢。


    緣由無甚特別:兩個人年紀相仿,又都是活潑性子,最後成了閨中密友。


    見梅三娘勉強地表現出學習態度,她道:“以後每天和我練馬步。初學者一刻鍾就行。”


    講了講馬步的要領,秦英又說道:


    “年輕女子出門在外必須當心,尤其是你這種戴幕籬也遮不住美貌的娘子。最好在身上藏一把質輕刃薄的匕首。”


    秦英彎腰撿起一根枯枝,道:“我拿它做示範。若你遇上了登徒子,別說廢話直接刺他的死穴。比如膻中。”


    秦英一甩枯枝,末梢猛地戳在了梅三娘的身上:“膻中穴位於胸口正央,同時是道家講的中丹田。見效極快,非死即傷。”


    “對付登徒子的手段太狠了吧。”梅三娘撇嘴問道。


    她丟掉了樹枝,拍拍雙手沾染的灰塵,理直氣壯地迴道:“你拿著兇器也捅不進去多少。”


    秦英又扯開自己的道袍領子,露出白皙的脖頸和隱約的鎖骨:“送你個小玩意兒。”


    梅三娘瞧了一眼,便見她裏衣之側有段葛繩,繩上掛著東西。


    “象牙骨哨可以辟邪。很稀罕。千萬收好它。”


    梅三娘接過這枚小巧精致的骨哨,仔細觀察了片刻。


    牙白色的骨哨像一道彎月,尖端已經被打磨光滑,貼身帶不會劃到皮膚。


    她試了試葛繩的長短。發現戴脖子上太明顯,便纏在了左手腕上。


    “謝謝你,秦英。”


    秦英故作輕鬆地伸伸懶腰,走下山坡去尋找食物了。


    她清楚地記得,上輩子的自己與侯君集結成不共戴天之仇,起因正是梅三娘。


    那時梅三娘是長安最知名的官妓之一。


    在某次宴會上,侯君集酒後失儀碰了梅三娘。事後沒過幾天,直接將她抬進了府邸。


    侯君集的風流好色是坊間皆知的。


    他的後院不知收了多少個連妾室名分都沒有的家妓,梅三娘是其中一個。


    數月後,秦英從他人口中聽說:侯尚書的某家妓因構陷主母而自盡了。


    她又聽說:那家妓曾是教坊裏的大紅人,出得宮廷入得宅府。一曲竹枝詞,名動半個京城。


    秦英在心裏對上了人。但她不相信梅三娘會去構陷主母。


    兩人身處異地,每月會互通一次書信。約定的時間到了,秦英沒收到她用小楷寫成的手書。


    ——不得不信,那個總在月下陪自己喝酒的人已經不在了。


    ——不得不恨,那個因為一次意外就將她搶進府邸的惡人。


    上輩子,梅三娘幫秦英過了困窘的低穀時期,秦英卻沒將對方護住。這是她的一大心結。


    這輩子,秦英發誓要扭轉梅三娘的命數。


    不讓侯君集靠近梅三娘一步,不讓梅三娘入他的深宅後院,不讓梅三娘含冤自盡。


    …更不讓梅三娘的死,成為自己午夜夢迴淚流滿麵的源頭。


    那枚手感溫潤的象牙骨哨,是師傅寧封子在秦英下山前送出手的。


    他對秦英道:象牙是象身上的最堅硬的東西。佩戴者遇難時,它可以替人擋些災禍。


    秦英不知道它會不會像寧封子說的一樣神奇,轉送隻因為它的意義很好。


    休息一夜後的她們很早就下了山包,在通往長安的鄉道上趕了幾天路。


    從鄉道轉到關道,梅三娘臉上是掩不住的歡喜。等進了長安,她就擺脫了成都府營的掌控,可以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傍晚來臨,兩個渾身疲憊的人憑毅力到了明德門的附近。


    明德門是長安城的南大門,它連著城外的關道和城內的主幹道——朱雀大街。


    此門來往的行人車馬眾多,光排隊就往往要半把個時辰。


    入城的隊伍延伸到了半裏外,秦英等剛好排在末尾。所以隻能說她們到了長安城門附近。


    “把戶籍拿出來。”核查人員身份的守衛氣勢威嚴地道。


    “有有。”秦英抖開袁老道給自己的荷包,交上蓋了印的帛書。


    梅三娘也掏出有著相同朱印的帛書。


    “——益州人?到長安來做什麽?”


    不及梅三娘開聲,秦英便低頭朝守衛施了一禮:“探親。官爺且聽小子說來。


    “我家三娘子盍族居於益州。去年家主上京任官,三娘子才與京城沾了關係。又因為聽聞家主得了急病,便不辭辛苦地趕過來看視。”


    守衛明顯不相信,他看了看秦英的行頭道:“隻有你們兩個?”


    秦英伏了伏身道:“車隊半路上撞見大蟲。娘子與我在驚慌之中和車隊走散了。”


    他這才放鬆了盤查:“行行,快進去吧。”


    順利離開了明德門,梅三娘朝身邊的秦英哈哈直笑:“你真會編瞎話唬人。”


    秦英也眯起狡猾的眼笑了:“瞎話說得好,戲也做得好。”


    她的演技是一項天賦。


    要不然,上輩子秦英在皇宮中女扮男裝早就被發現了。哪能平安隱瞞性別長達十年。


    寬敞的朱雀大街上車馬川流不息,道路兩旁統一植著國槐樹。風聲經過,香氣馥鬱。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呢?”梅三娘想到了重要的問題。


    她揉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道:“平康坊。隻有那裏能容納像你我一樣的流民。”


    戶籍不在當地的人無論居住這裏多久,都叫流民。而流民和賤民都是比良人低一等的。


    以流民的身份待在京城,著實要費些力氣。


    (作者話:關於防狼,往人胸口上捅刀子啥的當然是不行的。我建議獨身出門的妹子攜帶警棍。我們學校前段時間有女生走夜路被拖上麵包車。一時間人心惶惶,各班各係的qq群裏到處都是賣防狼電棍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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