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迴妖道要橫行


    秦英在光天化日下領著美嬌娘進了青羊肆後院,可是讓許多賦閑的道人看見了。


    先前秦英占了眾人的口頭便宜,小小年紀就做了“師叔”。


    這件事讓道人們糾結在心,如今有了雪恥的機會,誰都會想來黑一黑。


    於是就有些閑不住嘴皮的人,以“師叔行為不檢,狎近美色,與妖道無異”的名頭,私下向身為青羊肆主的天嵐道人稟明了此事。


    不過天嵐道人反應十分淡定。


    他坐在院子裏的小幾前,自己與自己下著棋。食指和中指正夾著一顆白子,凝神思索路數。


    聽完一通牢騷,他拿棋子敲了敲黃花梨木的棋枰:


    “什麽叫做與妖道無異?按輩分算,他可是你們的師叔。小輩哪裏能隨便編排師叔的錯?”


    那幾個人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臉上都掛著不甘心。


    曾給秦英推銷過香燭的道人腦袋一熱,低聲恨恨道:“可是我們天師道規定,道人不能和異性私下往來的。”


    天嵐道人無聲地笑了,把白玉棋子啪嗒一聲丟進棋笥:


    “你們的師叔祖就是個異類。他的徒弟,當然是和他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和師叔過不去,不就相當於和師叔祖過不去?”


    說罷狀若無奈地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去做事。


    打發走了那些人,天嵐道人托著下巴迴憶起了過去。


    二十多年前,一個趙姓的年青人進了青羊肆,要求拜師。老青羊肆主為難地搖了搖頭。說米糧不夠開支,養不起更多的門人。


    幸而老肆主座下名叫“天罡”的弟子出麵發聲,保下了他。


    老肆主被弟子的長篇大論打動,問他幾個問題就讓他登記了花名冊。


    收下趙姓年青人時,三清殿外剛好有強風吹過,老肆主便把他的道號取為“天嵐”。


    從此年青人成為排行第九的青羊肆弟子。


    也許是天罡師兄曾經為他說過好話,他無比地仰慕那人。仰慕到想知道對方一切的地步。


    經過三番兩次、旁敲側擊地打聽,他知道了,天罡師兄俗家姓袁。


    “袁天罡。”他默默念了幾遍,把它藏在心裏。


    數年一晃便過去,他又收集了很多關於天罡師兄的信息。比如不愛吃蘑菇和腐竹,不愛收資質差勁的徒弟,喜歡一個人走路、一個人修行。


    ——自己對師兄的仰慕已經變成了什麽?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深想。


    五六年前,老肆主即將仙逝,某些直係弟子開始窺伺青羊肆主的繼承權。


    天嵐道人雖然屬於直係,但他排行老幺沒有啥勝算。而且他對這場權力爭奪沒有興趣。


    他不像其他人一般,時不時地到老肆主的榻前獻殷勤。隻是平靜地吃飯睡覺修行。早課的時候,為老肆主的身體祈福。


    有一天,不怎麽親近人的天罡師兄找上了他。


    “師尊想讓我擔起重任。不過我不想做。近日觀察了一圈師兄弟,覺得你心思純淨,一心為道。比我更適合做肆主。”


    “那…那其他師兄怎麽辦?”他呆呆地問道。


    “如果答應,我會說服師尊傳位給你。”


    “……請天罡師兄給我兩天時間考慮。”他皺了皺結在一處的眉頭。


    心裏則道:不料自己竟有機會,替師兄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冬至那天中午,大家圍在老肆主的院子裏吃羊肉湯。羊肉湯的霧氣飄飄渺渺,蒸地老肆主的顏色紅潤。


    聊天正酣的時候,天罡師兄說他想要離開青羊肆。


    老肆主麵孔灰敗了一下,他低著頭道:“你若敢走,咳咳咳。”他捂住發痛的胸口,開始咳嗽。


    “道不在這裏,道在更遠的地方。”天罡師兄說完這一句就離了席。


    本以為天罡師兄會顧及老肆主的心情。誰知他會真的孤身消失在某個清晨。


    猶記大雪的那個申時,老肆主抓著他的手歎氣:“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費了多少力氣,沒想到他最後如此……孽障…”


    天罡師兄是老肆主收的第二個徒弟,其修道的天賦是其餘人拍馬也趕不上的。


    齋醮符籙不在話下,更是將老肆主的絕活“風鑒”學了下來。“風鑒”是觀風知吉兇禍福的道法,難度極高。


    “那個孽障不提也罷。天嵐,你的道行不及諸位師兄,但勝在穩當踏實。好好守護青羊肆,好好守護天師道。”老肆主又道。


    見他不住地點頭允諾,老肆主安心地閉上眼。


    這些年過去,兩人再見。橫亙在中間的空白,已經把不可見光的心思打磨地徹底。


    ——師兄當時執意要走,是為了什麽呢?真是為了那可遇不可求的“道”?


    ——師兄那麽固執的人,怎會輕易迴來?迴來時為何帶著一個愚魯弟子?


    天嵐道人想不通。隻好收拾好複雜的心情,抬手歸起了黑白棋子。


    而另一個院子裏的秦英,還不知道天嵐道人保全了自己。


    她讓梅三娘在後院暫住著。又仗著“師叔”輩分,差使了兩個小道童端桶熱水來。


    “襦裙弄成這個樣子不能再穿了。我幫三娘要了水,等會兒就可以沐浴更衣了。沐浴期間就放心泡著吧,我會在門外守著。”


    秦英說完這番話,轉過身帶上廂門。靜靜站在了房間外邊。


    梅三娘起先是不敢相信,可是兩個總角小童果真送來了浴桶和皂角。


    身在陌生地方,她戰戰兢兢地擦了擦身上便出門了。


    看到秦英彎著一條腿站在廊柱下,梅三娘的麵孔紅了又紅:


    “…恩人不止救了三娘一命,還將住處借給了三娘,如今更是親自守候三娘。恩人為何會施與三娘如此重的恩情?”


    秦英沒留神她那不自然的表情,淡淡道:“……告訴你原因,你也不會相信吧。上輩子,你曾施與我同樣的恩情。這輩子,我要還迴來。”


    她的神色平靜肅穆,可以看出她並沒有隨意敷衍梅三娘。


    上輩子的秦英犯了錯,曾被長安某道觀趕出去過。


    窮困潦倒的她,恰好遇上了在長安小有名氣的梅三娘。


    梅三娘知道她的窘境後,想辦法把秦英帶迴了自己所處的鍾露閣,把她照顧地相當周全。


    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使得兩個人情同親生姐妹。


    如今身份互換,秦英成了施恩者,梅三娘成了受恩者——這說不定也是種輪迴。


    秦英出了一會兒神,抬起眸子道:“再過不久就是十月十五下元節。道家稱之為水官解厄日。


    “那一天,會有無數人到這裏為祖先祭拜。我想三娘也要告慰令慈的在天之靈。那過了下元節再走如何?”


    (作者話:過度章。交代了天罡和天嵐兩個人的往事。我寫的時候很不純潔的想歪了。周五了,求各位手裏的推薦票票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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