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輕照,清風徐徐,一襲青煙,一團篝火,湛王靜坐,容傾依偎在一側。


    遠遠看著,似一副畫,但卻不是完全都是溫馨。


    幾分相惜,幾分繾綣,點點孤寂!


    孤寂?


    凜五看著容傾,說不清為何會生出這種感覺。


    那一種孤單,似有若無的縈繞在容傾身上。感覺到……比悲泣讓人更為心酸。


    “夫君,我聞到魚香味兒了。”


    “嗯!”


    “夫君手藝真是不錯。”


    “烤的是魚,聞到魚味兒很正常,若是聞出其他味道,那才叫手藝。”


    “就跟我一樣,把茄子炒出了苦瓜的味道。”


    “嗯!你是個有手藝的人。”


    湛王話出,容傾仰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湛王轉頭。


    容傾嘴角彎彎,淺笑緩緩,“喜歡聽!”


    雖是讓人笑不出的冷笑話。可……還是喜歡。


    湛王聽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隨著移開視線。


    靜默少時,容傾開口,“夫君,是不是該放鹽巴了。”


    問話出,靜默,少頃,湛王聲音淡淡響起,“你剛已放過了!”


    “這樣呀……”低喃一聲,頭靠在湛王臂膀上,不說話了。


    長長的沉默……


    凜五,凜一對視一眼,王妃果然不如她表現出的那樣,平靜自若。


    是呀,死別,怎能從容接受,瞬時習慣。


    魚烤好,遞給容傾。容傾接過,夾一塊放入口中,細嚼慢咽,“好吃!”


    “是嗎?”


    “嗯!”


    “那就都吃了吧!”


    “夫君不吃嗎?”


    看著那似魚,似炭的玩意兒,湛王默默移開視線,“不吃。”


    “呃……”


    湛王烤出的魚,味道不若他的動作好看。味道淡了點兒,皮肉老了點兒,腥中還帶點苦,吃一次絕對不想第二次。


    可容傾卻吃了一整條!


    看容傾吃完,湛王淡淡看著她,看的目不轉睛。


    容傾迴望,“味道其實不咋地,就跟夫君講的冷笑話一樣。可是……”微微一頓,眸色柔柔,“喜歡能怎麽辦呢!”


    湛王聞言,眼底神色幾個起落,情緒隱晦不明。


    太子府


    皇長孫言語之失,直接連累太子,禁足一月麵壁思過,至於太子之位,皇上並未收迴。這懲罰,看起來算是輕責。然……


    太子一人靜靜坐在書房,昏黃的燈光之下,眼底陰寒清晰可見。明麵隻是讓他思過,可在皇上心裏……對他已然開始忌憚,不喜了吧!


    一直小心翼翼,謹慎萬分,唯恐讓皇上對他生出忌憚之心。然,雲翼一言,卻捅破了那一層最為微妙的存在,碰觸到了皇上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太子已經長大了,成長到完全可以獨當一麵,可以稱帝了。


    這清晰的認知……


    當忌憚開始,防備變成必然,隨著會如何呢?是不容吧!


    皇家無親情可言,縱然是父子也是同樣。當受到威脅,唯一辦法,就是廝殺!


    麵皮緊繃,眼底陰戾之色更重。


    稱帝,廝殺或許是一個不可缺少的過程。他一直在準備著。若是非要如此才能如願。那麽,他不懼放手一搏。


    隻是,卻不是現在。因為他還未準備好,欠缺的東西還太多。這次的事就是一個最佳證明。


    就在他陷入泥沼時,他身邊那些自詡會盡力輔佐他的人又做了什麽呢?皇後的無力,莊家的退避,還有一些人的沉默,以上種種,讓太子氣怒,但卻沒太多意外,趨吉避禍,人的本能。但,同樣不可饒恕。


    這種沉默,等同背叛。不過,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因為他還用得著他們。而且,相比他們,湛王才是那個最讓人心肝肺疼的。


    想到湛王,太子麵部變得有些扭曲!


    無從著手,無從下手,躲避不開,卻又巴結不上。作一次,作的你半死,這麽一個人……


    湛王就如瘟疫,惹不得,躲不得,又幹不掉。


    湛王,太多人的煎熬。


    “太子殿下!”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太子微微收斂神色,少時開口,“進來!”


    門打開,一個走進來,跪地請安,“殿下!”


    “起來!”


    “是!”


    “說吧!”


    “是!”得令,低低道來,“安王七個兒女,現已剩下四個,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兒子均留在了皇陵,隻有一個女兒跟著一同迴來了。”


    太子聽言,眼睛微眯,沒讓兒子跟著迴來,這是怕迴來就會丟命吧!不過,把他們留在皇陵,就不會死了嗎?


    這種避禍的方式,是不是太過直白了些。還有這次的事兒。


    劫持容逸柏,張良如此行事,張峰和安王在之前真的完全一無所知嗎?怕是不盡然吧!


    隻是,若是知曉,為何還要這麽做呢?安王應該很清楚雲珟的秉性,惹到他,沒什麽好果子吃。


    清楚結果,卻還是動了手,這是為何呢?必然有什麽謀算在其中吧!


    皇家沒蠢人,純粹尋死的事沒人做。安王也是同樣。隻是,安王的謀劃是什麽呢?一時猜不到。


    “你繼續說!”


    “是!”應,稟:“今日上午,湛王爺去了安王府!”


    太子聞言,精神了幾分,隨著開口問,“然後呢?”死了誰呢?


    “安王被閹了……”


    被閹了,被閹了!


    三個字出,太子麵皮緊繃,有瞬間心跳不穩,後脊梁一片冷寒。


    沒直接弄死他,而是閹了他!


    幹脆的死去,跟成為太監繼續活著,哪一個結果更好些呢?那一個都不好。


    隻是,就算被閹割成了太監,雲珟又容許他活多久呢?怕是最終結果仍難逃一個死字。


    緩緩靠在椅背上,太子忽而沒了繼續問下去的興致。


    安王的淒慘,安撫不了他內心的挫敗。還有,縱然清楚知道雲珟的軟肋又如何呢?誰又敢輕易去動容傾呢?


    雲珟的慘無人道,看之心怯,不敢輕易觸之。


    當今皇上,大元臣民的王。


    而湛王,則是整個雲家皇室的王。


    有時想想挺諷刺,皇上絕對防備想守住的,他挖空心思,汲汲經營想得到的。雲珟卻正不屑著。


    想到雲珟,總是讓人有一種想吐血的衝動。


    湛王府


    翌日


    容傾醒來,床上已沒了湛王的身影,動動異常僵硬的胳膊腿兒,容傾垂眸,怪不得睡的這麽沉,又被點穴了嗎?


    轉眸,看著湛王睡過的地方,抬手撫過,溫熱還在,人剛起身不久。


    靜靜看著床幔,呆了一會,容傾起身,披上外衣下床,腳步邁出,忽而頓住,轉頭……


    一覺醒來,床頭處多了兩個小箱子。看著,退迴,箱子上兩個龍飛鳳舞,剛勁有力的的大字映入眼簾,‘打開’。


    打開?這是留給她的吧!


    裏麵是什麽呢?幾分疑惑,伸手打開,隨著……


    一襲淡紫色的衣裙映入眼簾。紫色,他經常穿的一種顏色!厚重,貴氣,逼人。極致的映襯出他本身的氣勢。


    現在這身衣裙是做給她的嗎?看著,拿起,展開,簡單的樣式,精細的做工,華美的布料。


    容傾看著,良久,想到什麽,不由往自己腳上瞅了瞅。隨著神色微動。鞋子已不是昨日的那一雙,而是同這衣服一樣色調的淡紫色新鞋。


    “夫君,春天來了呢!”


    “換季了,該做新衣服,新鞋子了。”


    昨日她隨口一言,他隨口一應。沒曾想……


    “有錢人送東西,不是一下子都送很多嘛!不說送一屋子,也應該送兩件好替換一下才是,雲珟真小氣。”輕言低語,是抱怨嗎?聽著,卻有些膩人。一抹柔意,幾分悵然。


    拿著衣服,靜靜看了好一會兒,轉頭看向另外一個箱子,這裏麵又是什麽呢?伸手打開,看到裏麵東西微微一怔。


    滿滿的,黃燦燦,閃閃亮的一箱子的金元寶。


    給你的!


    看著這一箱子的金元寶,看著放在其上的三個大字,容傾眼中神色幾經變換,最後化為一抹水色,點點淺笑。


    一出手就是一箱子,其實他也不小氣。


    抹去眼角的溢出的那一抹濕意,隨著拿出一個……放在嘴邊咬下去。


    這動作出,靜站在窗外的男人嘴巴微抿,臉上表情似笑似怒。


    “竟然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還又收迴去。”


    輕語,長歎,低喃,“連雲珟都會撩妹了,世事無常呀!”


    這話聽得,男人幾欲進去把東西給收迴來。


    “新衣服,新鞋子有了,我喜歡的黃白之物也有了。下次……不知道我喜歡的麵首,會不會隨著送來。若是真有。那……也許該給雲珟請太醫了。”


    這話出,男人冷了凜五一眼,轉身大步離開,麵色幾分沉鬱。


    狗屁的感動有加!


    狗屁的痛哭流涕!


    還說什麽,容九一定喜歡,大言不慚。他自己也是,吃飽了撐的!


    她又沒哭,哪裏需要他哄?


    首次正兒八經的送女人東西,卻送出獻醜的感覺,湛王有些憋火。


    凜五跟在後麵,抹汗,他也很無辜,沒想到會是這樣。沒有預想中的喜極而泣也就罷了,竟然還說什麽小氣,還懷疑有假,還猜疑主子病了,還……


    “若依你所言,按照王妃的喜好走。那,這麵首問題你預備如何解決?”


    凜一那幾不可聞的聲音入耳,凜五瞪眼,“你算幸災樂禍也不要表現的太明顯。”


    凜一扯了扯嘴角,收迴視線,“雖然王妃剛才的話說的不夠悅耳。不過,心裏應該還是很高興的。所以,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就是剛才那些話,該讓主子別扭上了。哄女人高興,他沒那麽快習慣。


    哄人的別扭著,被哄的也有些抖激靈,情調玩兒的太突然,多少有那麽些飄忽。


    “王爺有說什麽時候迴來嗎?”


    “迴王妃,未曾!”


    容傾聽了,沒再說話。


    其實,某個男人本來沒打算出門。隻是,被容傾的反應一刺激,麵皮有些繃不住,一時半會兒不太想看到容傾。所以,幹脆的眼不見為淨。


    這個時候,不能訓斥她。那麽,隻能自己慢慢消氣兒了。隻是對這些,容傾一無所知。


    哪裏想到,她口不對心的吐槽,就讓人羞惱了呢!


    簡單的用過早飯之後,容傾看看廚房,要做飯嗎?要做到合湛王的口,一時半會兒她是做不到了。不過,勤能補拙做的多了,總是能做好的。


    想著,容傾開始盤算今天的菜譜,不能全部都是她做,不然湛王恐怕又沒得吃。就做兩個吧,其實的廚房做,不過跟廚房做的擺在一起,直接映襯的她的更難吃了吧!


    但,還是想做,忙著總是比閑著好。


    容傾想著,開始下手……


    “王妃,古少主來了,在外求見。”


    護衛恰時的稟報,讓青安不覺鬆了口氣,看王妃做飯,她總是提心吊膽。


    “王爺此時不在府內,若有事讓他改日再來吧!”


    “古少主說:他是來求見王妃的。”


    容傾聽言,抬頭,“見我嗎?”


    “是!”說著微頓,“說是跟容公子有關。”


    聞言,容傾眼眸微縮,放下卷起的袖子,起身,“讓他進來吧!”


    “是!”護衛領命離開。


    容傾靜靜坐在院中,等待,跟容逸柏有關的?是什麽呢?什麽都好!關於他的都想聽。


    “小民叩見王妃!”


    “古少主無需多禮,請起。”


    “謝王妃!”


    “坐吧!”


    “是!”


    古玉崢也沒過多的推脫,客套,順著話坐下,而後不待容傾問,既率先開口,道,“容公子曾在小民這裏放了一些東西,現在他……”不在了,三個字咽下,雙手拿著盒子遞到容傾麵前,“東西都在裏麵,請王妃過目。”


    容傾接過,打開,拿出裏麵東西,是地契!


    古家的五個店麵,還有兩處莊子。還有一張合約。是容逸柏的字,是他與古玉崢簽署的。看著上麵內容,容傾臉上神色不明!


    半年前,古家曾在外發掘一個金礦,而後當即敬獻給了朝廷,得皇上褒獎。


    而其實呢?根本的發掘者並非是古家而是容逸柏。發現之後轉讓給了古家,讓古家領了這個功,而他索要了古家個店鋪,還有兩個莊子以作報酬。


    古家,大元極富,樹大惹眼,敬獻金礦,是盡忠。得皇上信任,他們才能繼續富貴下去。


    而容逸柏,侍郎府的公子,年紀青,爹還坑,由他開口,敬獻朝廷,除了少許獎勵,一句褒獎之外,得不到太多。


    如此,轉交給古家最是合適。隱匿了自身鋒芒,還可得到想要的。


    容傾看著,靜默,良久,抬頭看向古玉崢,“為何拿來給我?而沒拿去容家?”


    “因為地契上寫的是王妃的名字。”


    聞言,容傾隨著看去。果然……是她的名字。看著,難受的厲害。那本就壓不下的澀意不斷翻湧,心口緊繃的發疼。


    看容傾臉上情緒起伏,古玉崢起身,拘禮,而後默默的離開了。


    容傾一個人靜靜坐著,良久,開口,“青安!”


    “屬下在!”


    “張峰現在如何了?”


    “迴王妃,撐不了太久了,也就這兩日。”


    容傾聽了,靜默,少時開口,“帶張良過來。”


    聞言,青安眼簾微動,而後領命離開。


    不消多時,張良既被帶到容傾麵前。


    容傾看著張良,神色清清淡淡,“你看起來不錯。”


    相比上次,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整個人從內而外的透著一股暴躁,焦躁,挫敗之感。猶如被困在籠子中的困獸,無從突圍。


    “求王妃開恩!”開口聲音一片沙啞。


    開恩!


    對於這話,容傾不予迴應,因為沒有必要。隻是看著他,淡淡道,“聽著你父親訴說對你的掛念,愧疚;聽他講你幼時的往事,還有為你請罪,願為你受死的言詞,真切感受到這種父愛如山,可卻無法迴應,你心裏是何種感覺?可是難受的厲害嗎?”


    張良麵色緊繃,難受,何止是難受。


    “看你父親白發蒼蒼,看他日漸虛弱,已然時日無多,可卻無法近身伺候,隻能眼睜睜看著,心裏是不是很悲涼?”


    “王妃,容公子的事兒,我罪該萬死。現,隻求王妃讓罪奴再見父親一麵,而後隨王妃處置。”


    “求情是多餘。我是不會讓你們相見的。”


    容傾是把張良送到了張峰的住處,可是卻把他們給隔離了。


    張峰不知道張良其實就在不遠處。而張良看著日漸衰老的張峰,除了焦躁什麽都做不了。


    你最在意的那個親人就在眼前,你眼睜睜看他死去,卻不容做最後的告別,這一種殘忍,於他人是最傷。


    一句不會讓你們相見,讓張良眼睛赤紅,然卻動彈不得,看著眼前風輕雲淡卻殘忍至極的女人,眼裏迸發出濃烈的恨意,“我並非是有意害死容逸柏的,王妃如此是不是太過陰毒了些?”


    容傾聽了,平靜道,“陰毒嗎?還差的遠。對你我做的並不算徹底。不然,我會讓你父親死在你手裏。也許……現在做好不算晚。”


    張良聽言,直直看著容傾,渾身發冷,從心底裏冒寒氣。都說最毒婦人心,這話果然一點兒也不假。


    “不過,我卻不想這麽做。若是人死有魂的話,容逸柏或許不會喜歡。”看著張良,容傾不急不緩道,“知道容逸柏為何隻是廢了你的武功,而未當即毒死你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沒意義。


    “因為他留著你,是想讓我殺了你。因為我欠他太多,也許他以為,隻要我手刃了害死他的人。那麽,我心裏應該就會好受很多。隻是現在……他顯然是想多了。他不在了,如何懲治你,都不會讓我感到舒暢。隻是,你該死,必須死!”


    “王妃如此,就不怕把這份罪孽加到容逸柏身上,讓他投胎不順,下輩子不得安嗎?”


    “若上天如此靈驗,你又如何活到了現在呢?殺了人,為何沒當即斃命,還作孽至今呢?”


    “他們都是該死之人!”


    容傾聽言,扯了扯嘴角,“你,於我也一樣。是那該死之人。”


    張良聞言,一窒,啞然。


    容傾起身,不鹹不淡道,“送他迴去,讓他看著張峰死去。在此之前,讓他好好活著。”


    “是!”


    張良被帶離,容傾走進屋內,坐在窗前靜靜發呆。


    殘忍嗎?是的!如果可以她很願意以德報怨,隻要容逸柏還活著。張良劫持他,她真的願意就那樣揭過。隻是……


    垂眸,看著古玉崢送來的東西,容傾心裏憋的慌。


    “王爺!”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容傾轉頭,湛王身影隨著出現在屋內。容傾起身,走過去。


    “夫君!”


    垂眸,看著站在他跟前,擋住他去路的小女人,湛王神色淡淡,“有事?”


    容傾點頭,仰頭看著他,“夫君這會兒還有什麽要緊事兒要忙嗎?”


    “作甚?”


    “若是沒有的話,讓我抱你一會兒吧!”


    湛王聞言,眼簾微動,不待他開口,腰身被人圈住,懷裏多了一抹柔軟。垂首,站著未動!


    “雲珟!”


    “嗯!”


    “我心裏好難受!”


    沉寂了兩天了,終於想跟他說些什麽了嗎?


    “所以呢?”


    “我們去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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