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嘉紮根盛京差不多也有三年了,按正常情況來說,哪怕是不用叼地方的直屬央企或是大型軍工企業,這麽長的時間下來地方政府也能找到穩妥而熟悉的溝通渠道了,畢竟企業就在地方的地頭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求不著誰呢。


    但是在盛京市政府看來,這家被盛京本地人稱之為南湖科技園的企業集團,委實是家無法讓人弄懂的怪胎。


    在盛京市政府眼中,南湖科技園這家企業剛剛成立時就和普通地方上的企業不同,本來企業叫科技園這個名頭就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建立了不到一年多的時間,這家企業從鐵路企業變身成了軍工企業,長白島來了大批穿軍裝的工程兵興建土木,搞得跟大型保密國防重點工程似的。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看起來好好的軍工企業突然掛起高科技電子企業的牌子又變身成了港資,更傳奇的是聽說這家經常變身企業的大老板是個女的,女老板建國前那會兵慌馬亂的和親爹失散了,這些年親爹在香港經營了老大一片事業,比電視報紙上那些經常露麵的香港大亨都厲害,可惜親爹到香港後一直沒子女,廢了好大勁才在臨死前找到這個失散多年的親姑娘。


    其間還穿插著不少,淳樸的農家子弟勇救險被惡霸淩辱的落難公主,落難公主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結果三十年後傻人有傻福天降橫財雲雲~~~。


    農民出身的老梁同誌在人民群眾的口口相傳中,喜聞樂見的成了那位走了狗屎運的淳樸豬腳。


    至於父女滴血認親抱頭痛哭之類的段子隨著南湖科技園在盛京市內影響力越來越大,更是傳得滿天都是。


    付啟立去年秋季進京開人代會時,還半開玩笑半閑扯的就盛京市內流行的大亨之女傳聞,試探過自己當年的校友,眼下在統戰部工作了許久的老同學,結果隻得到了意味深長的拍肩膀和“嗬嗬”兩個語氣助詞,付大市長不死心的深問,然後老同學就果斷無比的裝死半點暗示皆無。


    當然,也有不少理論性很強的幹部私下嘀咕,耍了這麽多的花活,還不是為了把國家的變成自己的,也不知道這是多大的來頭,這麽大一塊國有資產流失了,市裏怎麽能裝看不見呢,得給省裏領導和中央領導寫信反應。


    某人還不知道,從今年過完年開始,涉及遠嘉的舉報信在省裏和中央直線上升,搞不好90年年底遠嘉會被弄個被舉報第一的名頭。


    被老同學“嗬嗬”了之後,付啟立對這些風言風語是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更坑的是從種種現實的觀察與迴饋得知,那位傳說中的落難公主李總是真的在南湖科技園體係內說一不二。


    江湖傳言啥的付啟立可以放在一邊不管,怎麽接觸成了付啟立眼前最頭疼的事兒,如果落難公主變成落難王孫,對於付啟立來說事情的難度能降低好幾個數量級,三顧茅廬也好,上門堵人也好,作為一名有進步理想的官員,這點個人麵子付啟立自是毫不在意。


    交往的多了,私人關係自然就會改善,某些雙贏的訴求也能隨之水到渠成,可麵對李遠玲付啟立頗有些無處下手,用後世的笑話來形容,比女博士還恐怖的是什麽,當然是一位忙碌的女科學家了。


    所有的社交手段對於李遠玲來說都是可以忽視的,兩性有別,付大市長更沒法像麵對同性那般逮到李遠玲就不撒手,甚至登門次數付啟立都不能過於頻繁。


    當然,付大市長可以逮住和市裏關係不錯的香格裏拉地產老總何雲偉不放,問題在於何雲偉主要負責房地產基建那攤子業務,即使被逮到了也隻能和付大市長談談樂高海洋大世界的二期啊,青年湖區域的地皮審批啊,渾河滑翔段的河底隧道市裏打算什麽時候開建啊,其他付大市長眼饞的電子航空什麽的何雲偉都是管不了。


    遠嘉別的業務無論電子、航空還是燃氣輪機都是門檻極高專業性極強的行業,已經是大會議成員的何雲偉又不是傻子,哪能輕易開口去別人擅長的領域說什麽建議,更別談承諾了。


    李遠玲還不知道,盛京市政府為了搞定自己,無計可施的市政府終於憋出了一個大招,眼下正在全市範圍搞海選,打算提拔一位年輕幹練有能力有親和力的女副市長,專門和李遠玲打交道。


    市政府正在憋的大招常年待在盛京的李遠玲不知道,心已經野得要替中央政府收稅的梁遠就更不可能關注到了。


    沿著大河邊緣,嗅著空氣中略帶涼意的水汽,梁遠和兩個丫頭來到了據說某人欽點的渾河晚渡公園。


    作為滿清時代著名的盛京八景之一,渾河晚渡所指的渡口是當年盛京城進關官道的主要過河碼頭,渡口舊址位於科技園下遊的滑翔區域附近。


    不過梁遠在早期南湖科技園圈地時,就打算把日後把包括五裏河體育場在內的s型大沈水灣全部圈下來,當時何雲偉拿著規劃圖紙和梁遠研究園區布局時,某人走神了,直接把大沈水灣的s型河道看反了結果上遊變成了下遊的原本在科技園上遊叫做龍王廟的農貿集市被某人圈成了渾河晚渡公園。


    事後,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梁遠決定將錯就錯,死不悔改的篡改了曆史,結果渾河晚渡上移了十多公裏。


    和梁遠上輩子去過的晚渡公園略有不同,公園入口處有座滿清時代最牛技術人員戴梓的銅鑄雕像,雕像旁大石臨河的一麵上用紅色的塗料雕刻著:


    渾河晚渡


    暮山銜落日,野色動高秋。


    鳥入空林外,人來古渡頭。


    微風飄短發,纖月傍輕舟。


    十裏城南外,鍾聲咽戌樓。


    這是當年技術大牛戴梓被滿清帝王發配到盛京時留下的詩作。


    在戴梓詩作大石的另一麵卻是梁遠的筆跡,上邊用藍色的塗料雕刻著:


    野蠻戰勝了文明,愚昧掩埋了科技。


    六百萬國土,數以億計的英靈。


    千秋功罪,曆史永記。


    在戴梓銅像的旁邊,一塊半人高的銅牌上雕刻著戴梓的生平,發明機關槍的事跡被重點介紹。


    梁遠決定在大石上刻下藍色字跡時,不光遠嘉內部的許多人不以為意,當時農曆年剛剛過完,盛京的媒體上甚至可以用爆炸來形容,有尋章摘句者考證出戴梓發明一事有偽,也有專注於曆史人文的學者指出機關槍也拯救不了製度的沒落,這種隱蔽的唯生產力論要不得雲雲。


    當然,類似友邦驚詫,花色團結的文章也不可能少了。


    不過所有的文章都被聯合光子指揮著人噴迴去了,用梁遠的話說,事情的真假與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遠嘉是一家以發展技術為唯一立足點的企業,給戴梓翻案本身就是為了強調科學技術的重要性,換句話本質上梁遠是在不擇手段的擴大科學技術的社會影響力,進而提高科技從業人員的社會地位。


    用互聯網時代的語言形容就是我擺明了我的pp,我喂自己袋鹽。


    好在某人目前底氣夠硬,不管爭論多大,這塊石頭就放在這裏,文字也留在這裏,聽河水流逝,不遠不近,不悲不喜。


    梁遠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字跡變成石刻,放在過去這叫勒石為記,屬於光宗耀祖、名垂千古的節奏。


    某人丟下自行車,先很是得意的圍著這塊大石轉了幾圈,然後在兩個丫頭驚訝的目光中,毫無形象的趴在大石上看了又看還用指甲摳著大石的紋路,試圖在弄下來點什麽。


    “豬頭,你做什麽呢?”


    寧婉嘉好奇的問道。


    “我在研究是不是花崗石,聽說花崗石存放的最久,別的岩石三五百年風化後我就看不見了。”


    “嘉嘉菲菲,你們說我要不要在石頭上留下梁遠到此一遊的簽名。”


    看著梁遠一本正經的臉,已經笑岔氣的兩個丫頭一邊說著不準豬頭成精一邊強拖著某人離開了晚渡公園。


    心情大好的兩個丫頭嗓音清脆的抱怨著沒有雙人自行車可騎,然後和梁遠胡扯著亂七八糟的話題,三人足足用了一個小時才晃悠到河南岸的燃機新車間。


    把自行車丟在門口,梁遠牽著兩個丫頭的小手從灰白色的車間角門處刷卡進入。


    華晨在渾河南岸的新車間無論梁遠還是兩個丫頭都見過圖紙,但建成後的實際建築還是第一次過來,進門口後大略看了幾眼,三人都對這個堪比大型植物園的車間十分滿意。


    兩個丫頭興奮的討論著梁遠獨特的審美,這幾年雙胞胎國內國外跟著梁遠跑得多了,越見多識廣兩個丫頭越覺得遠嘉這種風格的企業好像在歐美也沒見過。


    到是梁遠難得的被兩個丫頭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指著車間遠處一個閃爍著灰白光芒的巨大金屬盒子說道:“嘉嘉菲菲,看到那個大盒子沒有?就是圖紙上可以防炮擊的那個發動機試車車間。”


    “昨晚我媽十一點那會打的電話,又沒迴小區睡覺,我們先去大盒子那邊看看好了,我媽提了好幾次的那個新型風扇應該就在那裏做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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