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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5巧遇神捕


    世間之物必有陰陽,有陰陽才有消長才有變化才有活動的餘地,也才有“生”的概念。日與月,男與女,天與地,水與火,假若沒有了對方,那麽它們自身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並且也是一樣。


    封鐵匠為一睹神兵麵世而送命,上官丹鳳對一口殺氣太重道氣不足的神劍無興趣,兩人一死一活都忽略了一件事,所有記載中天材地寶煉器,所得者從來不會形單影孤。


    幹將為雄,莫邪為雌,配兵者天意無形中必然女帶幹將男帶莫邪,而不論千裏萬裏,隻要這兩柄劍現世總是會出現換劍聯姻之事;唐初雙劍,一劍陰一劍陽,陰劍非人身可佩隻能鎮陰宅祈陰福,陽劍不可入土否則禍及子孫。李世民死後宮闈生變,他隨身所配之劍被有心人安排了陪葬,反將宗廟中那可陰劍取來讓繼承人李治掛於殿堂,這才鬧出千古未見的女帝臨朝之事;如今人間這第三次燃起三昧真火,鐵精成器也自是一正一反,劍主殺戮是故鋒銳無匹,但鐵爐之中同樣藏了止戈之器卻是沉沉不起眼,無聲無息,以致被封與上官兩人都忽略了過去,直到好巧不巧被尋參這麽宛如抓救命稻草般的一抽,神兵終於現世。


    無戒禪杖舞若黑龍猛搗而落,眼看就要將下麵的人砸肉餅,突然卻見她手往旁邊翻到鐵爐中一抽,一條火龍自下而上,火焰騰霄間視野不明,耳邊但聽得一聲金鐵撞擊爆響之聲,自己的禪杖竟然被擋了上來。


    “什麽東西?”


    無戒大吼一聲,退開一步禪杖橫立。他人雖魯莽卻非沒有腦子,就算沒有腦子一身武功也不是練來擺設,當進當退自然心中有分數。


    龍騰一般的火焰轉眼即散,隻見那個劈頭散發的女孩手中抓著一柄長戟,比自己的禪杖約莫短了半尺,細了兩分,通體銀光燦燦,寶相不凡。其實都不用看,剛才自己一杖落下,別說尋常刀兵,就算是戰陣上慣用的鐵棍長矛也該斷為兩截,最好的結果亦是被打成弓弦一般的彎月,如今這戟卻不損不傷,連鐵印都沒磨出半分,不是神兵又是什麽?


    “好家生!”


    力大的最不服力大大,之前這女娃欠了趁手段兵刃自己打起來難免有幾分索然無味,如今正好分個上下高低,哪裏還有心情去想為什麽一個滾滾火爐中取出的兵器竟然沒將她嫩手燙成烤肉。


    說話間,無戒禪杖又狠劈而下,沒有其他什麽多餘的變化,純粹一力降十會而已。地上滿身是血的尋參此時也站起來了,雖然從來沒學過兵刃怎麽用,但那一瞬之間,就算是學過也沒這個神經去反應了。本能的依樣葫蘆照著對方,長戟一橫便與對方杖身砸在了一起。杖戟交擊之際,尋參差不多是本能的握緊了戟幹,雙足踏地扭動腰身,全身之力灌於雙手之上與禪杖狠狠撞在了一起!


    “鐺――”


    宛如大鍾巨鳴,連無戒都隻覺得耳中一陣刺痛,尋參更是被巨聲震得頭暈目眩,兩人手中都感發麻,一齊退開了一步。


    “好力氣!”


    無戒打得興起哪裏還管對麵的是小姑娘還是武林高手,雙腳一紮馬步,渾身一抖之間已經催起了大力金剛法,一口真氣流轉周身,全身淡淡浮起一層金光。這門神通專修大力,便是尋常人練了也可以在發功之際輕易搬起幾百斤的石磨,無戒天生異稟,連了此功更是力大如象,單臂便可倒拖八馬,橫推之際五六頭牛也紮不住腳,此刻功力提到了十成,整個人好像變成了羅漢降世一般,比那日被上官丹鳳一劍斬首的金羅漢更是威武百倍。


    相較之下,尋參就遜色得多了。除去《洗髓經》和軍道拳之外她並沒有修煉過任何武功,就算是這兩門功法也隻練了不到半個月,更對兵器一竅不通,可以說在後天之上比起對麵的無戒可謂輸得一塌糊塗。但事情到了這步,也總不能跟對麵人說有種你等我去練上十年之類的話吧,硬起頭皮尋參腦中翻閱著自己所看到的種種,最後唯留下一副蠻和尚秦王鞭山的招式刻在眼前。女孩更不思考雙手握住了長戟柄尾截處,身體半轉一個翻身,借著旋轉之力發揮出十二成都暴力,少林瘋魔杖中的絕招已經朝對方劈了下去。


    “秦王鞭山?”


    無戒隻是魯莽不是犯傻,少林這一路瘋魔杖法脫胎自緊那羅王棍,有摘取了大小夜叉棍,行者取經棍等諸路棍法精髓融合而成,端的非常厲害。別看招式簡單變化不多,其實就武功而言已經是到了化繁為簡,返璞歸真的地步。用勁不用力,重意不重形,粗粗模仿個樣子容易,但真動起手來精與不精之間便是天差地別。這路杖法多取身長力大之輩方好發揮,諸如金羅漢雖然也曾學得,但不過能發揮出三四成的威力。無戒乃是如今少林寺這路杖法的第一高手,浸淫其上已經三十多年,誰料突然見一個小丫頭以戟代杖的劈掃下來,法度嚴謹氣勢磅礴,單以此招而言已經不再自己之下,如何能不驚?


    但驚固然是驚,雄心也被這一激激起了,一套瘋魔杖法上下七十二招,招招相互克製。倘若用翻江倒海一招的話便正可破這秦王鞭山,但那豈不是等於承認自己在力氣上不如對方?


    無戒蠻勁上來也不管不顧了,方位雖變但同樣也是一招秦王鞭山旋身打出,禪杖銀戟宛如火星撞地球般第三次碰在了一起。


    這次兩下相撞又不同於之前。功夫分為外門與內門之說,一個由外至內,一個由內至外,各人修為有深淺,但內外家之間卻沒有孰高孰低之說。尋參天賦異稟體質特殊,若是修煉內力未必見得能比常人快多少,但一身神力寶血卻是天授,這一招上乘杖法使出,外門的頂峰招數本能牽引動了她的肌肉、骨骼、血氣、精神等一切。但聽一聲轟然碰撞與慘叫並聲巨響,無戒那巨大的身體好像一個皮球一樣沿著來時的路徑被轟出了石屋!


    其實單以力氣而言,尋參雖然神力驚人但畢竟開發未久,而無戒亦是天生神力且苦練外門神功三四十年,兩人撐死也就是半斤八兩或者無戒還要稍勝半籌,同樣招式對拚之下完全不可能有眼前這個結果。但雖然力量之上確實分差不大,“老實”的大和尚卻遇上了“狡猾”的小丫頭,這勝負天平就這樣傾斜了。


    杖戟相交之際,力尚未碰實無戒猛然感到杖上傳來一股極強雷霆之力,縱然有金剛不壞之身沒有在瞬間被電成焦炭,但也被擊得經脈一麻手腳一顫間完全使不上力,而就在那一瞬間,對方的長戟已經夾雜著摧山之勢打了過來,全身都在麻痹的人如何能擋,這才像個皮球一樣的被爆轟了出去。也就是無戒渾身筋骨已經練至幾近金剛不壞的地步,若是換成旁人挨了這一下早就骨斷筋折變成爛泥,但饒是如此無戒也是斷了七八根肋骨,裂了胸中經脈,便算體魄健逾野熊也一時不死,但傷好之前是不會有什麽戰鬥力了。


    不戒這一從屋子裏被轟出,對於外麵的鬼王爺保鏢護衛等其實心裏上的震撼更超過折了這一人的損失。少林不戒在這個隊伍中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前一瞬間還看他大展神威的將那日的女刺客打進石屋,但這一轉眼便被人像破麻袋一樣的扔出來,這數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裏麵究竟來了什麽高手,這一切都未知造就了巨大的恐懼。


    守在房頂上的弓弩領隊終於按奈不住了,手一舉就要揮下,七八架神機弩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下麵與雙鉤搏鬥的人先射成一具刺蝟再說。孰料這隻手是舉了起來卻是再沒機會放下,月色映照下一抹刀光劃破天際,領隊那帶著扳指的手被整隻砍了下來!


    “啊!”


    突然不意的重傷,領隊幾乎是毫無準備的挨此一刀,本來應該低聲低調的人竟是條件反射的慘叫了出來,雖然聲音後半截已經猛然醒悟壓了下去,可就算是在這距離西市一街的地方也仍是遠遠傳了出去。


    江湖之中單打獨鬥單然少用弓弩,不過如果是勢力之間爭雄鬥狠,又或是有需要嚴密保護的大佬,那麽一組弓弩手的價值便絕對不遜於一個一流高手,而一組經驗豐富的精銳弓弩手,更是可以發揮十個高手也替代不來的效果。本來這隊弓弩手是各自朝著四麵八方戒備,結果半夜被人這麽一闖自然弩箭齊齊轉了過來,誰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對方竟然以兩個人為誘餌背後還埋伏了高手做第二波推進,這卻大大出乎了布局者的意料。


    所有弓弩手一隻眼睛盯著目標,另一隻眼睛都是盯著領隊的手勢,這本是紀律嚴明的表現,但有的時候紀律太過嚴明也就讓對方有了可以預算估料的餘地。領隊受襲,所有弓弩手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將弩箭掉轉頭來對準了那個方向,然後愕然發現兇手與領隊剛好是一條直線,他就躲在領隊的身後,自己手中神機弩雖然可以釘穿五層牛皮,但如果一扣動扳機,結果也隻能是將領隊和那賊人一齊射成刺蝟。


    就在這轉神一愣之間,每個弩手都聽到了自己身後“忽”的一聲風聲,經驗告訴他們那是背後有東西撲了過來。齊齊一起棄弩拔刀轉身欲抗已經晚了一步,剛剛轉過身去便之間雪花一樣的刀片從眼前劃過,八道血泉朝天噴濺形成一道奇觀。


    不但是黃雀計,而且更是連環計!弩手領隊左手掐住右手的傷口,心頭已經一片冰涼。對方先用兩人做誘餌調開了自己等人的第一注意力,然後又派遣高手襲擊自己再二次調開了弓弩隊的注意力,再然後便是功夫稍差一些的刀手趁弩手兩度失神之際突襲猛殺,其算計之精準世所罕見!如今已經栽了,但臨死之前若不看一看殺己之人,那真是死也不甘心!


    弩手領隊已經全無生望,渾然不顧殺手就在自己身後,隻是那麽奮力的轉身望去,月色之下隻見一張國子臉,五官無甚出奇之處,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非是此人內功有何特殊之處,而是渾身上下一股正氣凜然由雙目之中透出,與他目光相接之下,便是天下間最膽大,最蔑視律法的匪徒也無法坦然對視。


    罷了,栽在天下第一神捕史剛的手裏,也不算冤枉了!隻是這史剛一向都隻在洛陽一帶活動,卻怎的莫名其妙會跑到西安來捅這一刀?


    弩手領隊滿心不解隻閉目等死,結果隻等來脖頸間重重一擊,沒要他的命卻是將他打暈了過去。


    “賈盧,過來給這人包紮傷口,別讓他死了。”


    史剛吩咐一聲身邊人行事,隨即氣運丹田大喊出聲。


    “天下第一神捕史剛率神捕營三十三神捕奉皇命捉拿要犯,西安一應良善人等各自關門閉戶勿要驚慌,但有通犯窩寇者,以同罪論處!”


    此刻時間已經是入夜不早,便算是夜市中也散了七八成,史剛這氣沉丹田的一聲喊反倒是將不少人從夢中驚醒,一時兒喚爹娘,爹娘喚兒的在家中抱成一團不知出了什麽事情。其實史剛這一聲喊倒不是真如他所喊是向著無辜百姓,這一聲純粹是喊給躲在暗處的鬼王爺聽得。


    史剛臨時插這裏一***捅到了鄭九五咬眼說來也是湊巧,一切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


    原來大明朝有一個名喚海瑞的大清官,此人清則清矣卻有些迂腐不化,自己過得叫花子日子還要求旁邊官員與他過得一樣,乃是大明官場中第一惹人厭的人物。本來他當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禍害一下小縣小城也就算了,誰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這幾年當真看這大明天下不順眼,旱災、洪水、倭寇也就算了,這位海老爺居然這節骨眼上居然還高升了!高升不說還外派了!結果海青天所到之處果然天高三尺,甚至出現了舉省官員以辭官威脅朝廷將他調迴的鬧劇。最大原因不是別的,而是海瑞算計“每個官員每年應得多少銀兩才不是貪官”的方法有些與眾不同。


    大明朝的俸祿最早時候當然是由太祖朱元璋定的。朱元璋一生最恨貪官,是以對朝廷官員的考核已經到了稍有貪汙就扒皮示眾的地步,可就是這樣的酷刑之下,他那個朝代中仍然是無官不貪。當年外派出一百多人去,三年後一考核,沒一個落下,統統都是貪汙犯!其中最關鍵之處便在於――不貪汙就得餓死!可見大明朝官員俸祿低到了什麽程度。


    如今到了嘉靖朝,大明經濟比太祖時候好了很多,理所當然水長船高,這物價上浮也就是再所難免的事了。可這位海青天老爺仍然拿著太祖爺時候的定尺來量人,這普天下官員除非過得如他一般叫花者――沒準叫花都更好些,起碼花子三五個月還能吃上一頓肉――否則無疑都是他審判的對象。


    這樣的要求實在太嚴苛了――說句良心話,貪汙固然不對,但堂堂父母官過上中人之家的水平也實在不算是過分的要求――,史剛雖然頂著天下第一神捕的名頭,但平日裏也好喝個小酒,肉更是頓頓少不了,光是拿吏製銀子早餓死了。於是對這位青天也隻能敬而遠之,一聽說他被調任洛陽,連忙花錢上下活動跑到了西安前來避難,誰曾想這前後腳的一進城就發現了鬼王爺眾的蛛絲馬跡。雖然受不了海瑞這等清官的“清潔溜溜”,但史剛為人卻是正派,對於嚴嵩等人早有不滿,隻是一個小小的捕快也無奈何,但對於與嚴嵩有瓜葛的爪牙等,但凡有鏟除的機會便決然不會放過,更何況這鄭王爺還通倭,還逾製,抓到了連證據都不用費心找尋就是滅族無疑。


    於是乎才會有了半夜裏夜襲的這一幕,之前還因為對方守衛太嚴無處下手,沒想到竟然意外有俠士與自己不謀而合,自己也就將計就計鏟掉了最棘手的神機弩隊。至於那番大喊更是唬人的話,他這次從洛陽調到西安身邊隻帶了八個平日裏最為交好的親信,哪來的神捕營三十多人。不過是因為自己人手稀少,對方又躲在屋內不好硬攻,這才嚇他一嚇來個打草驚蛇之計。


    果然,這一嗓子喊處,周圍四間房屋一齊炸開,黑色的濃煙頓時滾滾而出遮得四下黑漆漆一片。黑煙中又有四頂軟轎從四個方向飛馳而出,朝著四座城門就急奔而去。


    “哪裏逃?”


    史剛天下第一神捕的名頭豈是浪得虛名,縱然黑煙障眼,仍然一眼就看出三轎是空,隻有一轎坐了人,揮手處除了留下一個照顧活口之外其他人緊跟身後便向那轎子奔了過去。


    霎時間剛才還熱鬧非常的戰場已經冷冷清清,那使飛鉤的早不知往哪裏逃遁,不可不戒也沒心情管他,也沒心情去看地上的無戒師叔祖,急忙忙一頭已經鑽進了石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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