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鉞軍營似乎比嶽靈心上一次來時更戒備森嚴。


    江錦睿將名號報上去之後,很快就得到李禦的召見。更令嶽靈心咋舌的是,李禦見了江錦睿之後,不但沒有像之前一樣擺架子,竟然還稱兄道弟,熱情非凡,兩人儼然是多年未見的朋友般熟絡。


    “上次一別,朕心中諸多遺憾,未能與賢弟盡興暢談,今日賢弟既然來了,必要與朕一醉方休才是!”李禦拉住江錦睿就要進帳篷,全然沒有注意到後麵的嶽靈心,似乎隻當她是隨行的侍女。


    李禦確不是好色之徒,否則怎會注意不到嶽靈心這傾國之色,雖然未施粉黛,但眉梢眼角盡是姿色,足以令一般男子垂涎三分。


    “皇上不急,錦睿此次前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皇上應允。”江錦睿叫住李禦,拱手說道。


    “你與朕兄弟一場,怎生得如此客氣,竟像是生分許多。怎麽,朕如今坐上這皇位,倒不如當年做皇子時,能入你綏王爺的眼了?”李禦見江錦睿這麽客氣,反而顯得不高興了,說話也是有意夾槍帶棒。


    江錦睿看出李禦是真生氣了,連忙歉意地笑道:“小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四哥的身份不同往日,在外人麵前自然是要收斂些,私心裏,錦睿對四哥仍是一如當初地敬仰。”“好了,朕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隻是身在這個位置,多少有些顧念舊友。不過你今日來,是……”李禦注意到了旁邊的嶽靈心,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莫不是賢弟剛剛迴到母國,就想代你那小侄子來說情,


    趟這趟渾水了?”“不瞞皇上,錦睿這次來,的確是為了這件事,也是想向皇上討個人情,但並非出於任何政治目的,而是私人交情。所以,今日錦睿也並非代表大閔抑或西番,而是實實在在的江錦睿的身份,來與四哥喝酒


    。”江錦睿笑道。


    “好!有你這句話,什麽都好商量。來,朕這就讓人備好酒水,你與朕兄弟二人,坐下來好好談。”李禦爽朗地笑起來,一邊親自帶江錦睿和嶽靈心進帳,一邊囑咐下人好酒好菜準備著。


    坐下來寒暄著喝了兩杯,李禦便主動開口問道:“賢弟方才說,你來求朕,是出於私人交情,這是什麽意思?你與朕相識多年,朕竟不知你何時跟嶽家也有交情了。”“往日是沒有,但今日卻不同。”江錦睿側過臉,看著坐在身邊的嶽靈心,伸手握住嶽靈心放在桌案上的手。嶽靈心狠狠地瞪他一眼,想把手縮迴來,卻被江錦睿緊緊地握住,那眼神裏似乎在暗示什麽,然


    後他又轉過頭來,笑吟吟地對李禦說道:“這位嶽大小姐,皇上之前應該已經見過,就不需要我再介紹了吧?”


    “作為嶽家大小姐,的確是沒有什麽可說的了,但今日她隨賢弟前來,隻怕是有另外一重身份的吧?”李禦也不是瞎子,江錦睿刻意在他麵前握住嶽靈心的手,就是想說明一些嘴上不好直接開口的事情。“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沒錯,今日小弟來,便是特意向皇上稟告一樁喜事,小弟不日將要迎娶嶽大小姐迴西番,這三書六聘需麵麵俱到,可她的家人,如今隻剩下了一個弟弟,還被皇上囚於大牢


    之中,小弟實在不忍心見她孤獨伶仃踏上異鄉,婚堂之上也沒有個娘家人,所以才厚著臉皮來向皇上討要這個人情,還望皇上念在相交多年的情分上,允了小弟這個心願。”


    李禦聞言,不但沒有表現出祝賀的意思,反倒是皺起眉頭,神情有些複雜,“錦睿,你可要想清楚,這個女人是什麽人。”“小弟既然把她領來見皇上,自然是考慮清楚了。俗話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江錦睿自認也算是英雄,遇到嶽大小姐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也難以抵抗。”江錦睿緊握著嶽靈心的手,深情的語氣帶著


    些許無奈,如若嶽靈心不知道他是在做戲,恐怕還真以為這是個陷入熱戀中不顧一切的男人。


    李禦許是見自己隱晦的勸說沒有效果,幹脆加重了語氣更加直白地提醒道:“她可是嶽錦添的女兒,你也不介意?”“上一輩人的恩怨,那也是上一輩人的事情了,何況如今嶽錦添已死,又何必把這份怨恨強加到下一輩人頭上?”江錦睿真誠地說道,這話卻讓嶽靈心心頭陡然一驚。她把手從江錦睿手中抽出來,不明就裏


    地看著他,在來這裏之前,他可沒有說過,他們之間還有什麽上一輩人的恩怨。


    突然嶽靈心又想起了那日,就是在同一個地方,也是麵對著李禦,李禦告訴她,他與她父親嶽錦添有仇,以至於不惜發動一場戰場來擄獲他、折磨他……那這與江錦睿又有什麽關係?


    嶽靈心被他們徹底搞糊塗了。


    “上一輩人的恩怨,是指什麽?”嶽靈心表情嚴肅地追問。


    “這件事,我日後自然會告訴你。”江錦睿不以為意地端起酒杯,試圖想掩飾眼下的尷尬。


    嶽靈心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頗有他不說清楚就不罷休的架勢。


    “你現在就給我說清楚!”


    “你別鬧!”江錦睿壓低了聲音,“別忘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對啊,如風的性命……


    嶽靈心用眼角餘光掃過李禦的臉,心想或許現在的確不是追問這件事的最好時機,但是她就好像被人塞了一根魚刺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更不可能忽略掉。


    誰知李禦忽然說道:“怎麽,她還不知道那件事?”


    “皇上,這是小弟和靈心之間的事情,請你讓我們自己解決好嗎?”江錦睿不知道是不是被逼急了,說話有些不耐煩了。但李禦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相愛的人之間,尤其是要成為夫妻的兩個人,若是帶著這麽大的謎團,日後可不會幸福的。你今日若是不把一切都說清楚,這段婚事是不會受到祝福的,那朕也不可能為


    你們送上你們想要的那份賀禮。”


    他故意把“賀禮”兩個字咬得很重,似乎也示意這份禮物很重。


    恐怕便是指君如風的性命吧!嶽靈心不知道李禦為什麽會幫她威脅江錦睿,但這正好是她所需要的答案,她也就顧不得這麽多了,扭頭看著江錦睿。他承諾過會幫她救迴弟弟,現在既然李禦已經講明了條件,江錦睿要想完成諾言,就


    必須把那一段“上輩人的恩怨”跟她講清楚。


    江錦睿見是騎虎難下,沒辦法,隻好開口說道:“其實這件事與你我原本就沒有多大關係,隻是當年西番曾經滅國,而你父親則是領軍之人。”“這怎麽可能?”嶽靈心厲聲反問道。“西番滅國雖然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我對各種詳情並不了解,但眾所周知,西番那一仗是與北麵戎族為敵打的,滅了西番的也是戎族,而我閔國派出嶽家軍施以援


    手,怎麽到你們嘴裏,我父親反倒成了令西番滅國的罪魁禍首了?”


    “嶽大小姐自己也說,你並不知道當年事件的詳情,又何以敢如此肯定,你爹就一定是救援之兵呢?”李禦反問道。


    嶽靈心噎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著李禦,聽他的說法,顯然是指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那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麽迴事?”“當年戎族圍困西番是真,西番險些滅國,多虧得嫡長公主喬裝打扮,突出重圍,快馬馳騁向大閔求援。當年還是你們閔朝的高祖皇帝在位,他得長公主哀求,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不過這英雄,可是為遲暮英雄,以六十高齡納西番公主為妃,旋即便派當年的第一大將軍嶽錦添領兵前去西番,解了西番之圍,然卻又密詔嶽錦添,趁亂控製西番大權,從此這西番不得不對閔朝俯首稱臣,對外也隻稱作是兩國


    友誼之邦,才派駐軍前往,實質上究竟是怎麽迴事,明眼人一看就懂。”李禦意味深長地說道。


    嶽靈心垂下眼眸,似乎陷入深思之中。“天下紛爭,山河分裂,任意一個有雄心壯誌的君王都會有吞並他國、一統江山的意圖,西番與戎族相爭,我大閔打著救援的旗號,派兵馳援,既解了西番之圍,教訓戎族,又能趁機收服西番勢力,倒也是


    一舉兩得之事。”“嶽大小姐不愧是疆場廝殺之人,又有這等見地,難怪當年這江玹逸也要靠你才能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李禦話裏說不出是諷刺還是真的誇讚,但他此刻的目光卻是在嶽靈心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好像這


    才真正打量起她來。她這一介女兒身,已有如此建樹,若身為男子,隻怕是有霸臨天下之才。“南鉞皇過獎了。皇上之所以能成為皇上,是因為他有圖謀天下的才智,而不是身邊有個圖謀天下的女子,何況,我也沒有那心思和能耐。”嶽靈心冷笑道。不過她心頭卻是在暗想,難怪李禦說,她嶽家和


    江錦睿有仇。如今江錦睿是西番的攝政王,而她父親嶽錦添又曾兵臨西番,在此深植勢力,說起來真能算得上是“有仇”,不過真要說仇,她爹奉的也是高祖皇帝的詔令,而這高祖皇帝又是江錦睿的父親……若在江錦睿心中,當真記著大閔當年出兵西番之仇,那他又該如何麵對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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